作者:无边客
话没说完已娴熟地端起脚边的铜制盥盆,许林秀轻摇了摇头,借助药草的气息压制身上不适,片刻后,手在冬秋臂上拍了拍:“没事。”
临行之前军医苏无云给他塞一大包干制药草,用以缓解水土不服的症状,许林秀这一路几乎都要把药草含在嘴里,吐过几次,好在情况不算严重。
只是数天都卧坐于车内,手脚软乏得厉害,时而会气虚心悸,浑身使不出半分力气。
冬秋用钩子敞开纹色素雅的帘幔,让外头的新鲜气息灌进车厢内。
一场雨停落不久,空气清新。
汇集而来的车辆停在城门外,排队等候守城官兵的盘查登记。
冬秋问:“公子要不要下车走走?”
在道途历经数日车程的商旅,趁此刻排队纷纷从马车下来透气放松筋骨。
公子相貌瞩目,冬秋备了帷帽和面纱,方便低调出行。
许林秀道:“已经回到城里,不急于一时,再等等吧。”
冬秋收起帷帽:“都听公子的吩咐。”
许林秀笑笑:“你性子活泼,也不若我身子弱。实在闷,就下车走会儿。”
冬秋立刻笑了:“公子!”
许林秀拍拍他的手背:“出去玩吧。”
他耐性比平常人坚韧坐了那么久的车都要坐不住,何况心性灵动的冬秋。
小仆跳下车在周围闲逛,跑到前头看守城兵在城门检查文牒时,忽然瞧见骏马上驶来的一道身影。
任青松也看见了冬秋。
他驱马靠近,看着冬秋的眼睛问:“林秀在何处?”
冬秋支支吾吾。
任青松绕过他,很快锁定护送许林秀的一行人马。
他停在几步距离外,隔着车帘似乎望见令他心痛且朝思暮想的人。
他低唤:“林秀。”
风吹帘幔,晃了晃,一只修长细白的手探出。
许林秀对上任青松投来的目光,那道眼神在见到自己后立刻就变了,神情的沉稳碎裂,又喊了他一次。
旧情相见,没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许林秀轻屏气息,发现自己心跳平稳,遂温文而笑,坦然磊落的向任青松问候。
“任都尉,好久不见。”
绍城纵使不大,若遇巧合,他和任青松碰面的情况在所难免。
且他与对方堂堂正正和离,当初该说的具已说明,没有藕断丝连,更未与任青松发展到水火难容、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得过去半年的调适,许林秀内心比想象中的释怀。
任青松怔然凝望许林秀的眉眼,数月未见,他以为自己足够平静,但胸口仍泛起丝丝痛苦。
他哑声问:“你近来可好?”
任青松已听闻许林秀封官一事,那之后他去许家拜访过,李昭晚没有闭门不见,反而客客气气地将许林秀去往西北之事相告。
他想再追,为时已晚,和许林秀就此错过半年。
任青松目光不放过许林秀一分一毫,他克制心脏急跳:“似乎瘦了,路上是不是生了病?”
许林秀客气微笑:“下官谢过任都尉关怀。”
他下车,朝任青松文雅执了一礼。
任青松牵着缰绳的手险些握不稳:“你、你不必如此和我见外……”
许林秀道:“任都尉客气,我朝巡法礼治,该有的礼节不能少。下官还有事,恕不能奉陪。”
曾日夜枕侧相伴的两人,此刻视如陌路。
许林秀姿态谦和,如此客气,倒叫任青松吃了黄连一般,心苦无比。
他涩然转移视线,举目远望,排在许家车队前方的人马至少半个时辰才能过。
任青松低声道:“你将通关文牒示于我。”
周围静候的人低头噤声,好奇心起,却不敢光明正大探究。
许林秀还欲开口,任青松稳了稳心绪,道:“你我同朝为官,若有事务缠身,予此便利不会受人苛责。”
许林秀也知道自己在城门外多停半刻任青松就不会走,他将通城文书递给任青松,检查登记后,很快被放行。
马车驶进城门,长街落满了水,泛出湿/漉漉的光。
骤雨之后出摊的商贩还很少,整洁的宽道只有出入城门的商旅和行人来往。
冬秋朝城内张望,绍城一如走前繁荣,就算下过雨,浸了水的大街小巷难掩此城兴盛的烟火气息。
冬秋把视线从街巷转回公子身上,许林秀对他示意:“莫要担心。”
又吩咐:“一会儿到了家里,此市无需声张给任何人知晓。”
冬秋听话:“好。”
*
李昭晚早在许宅大门外翘首等候,听到声响,立刻跑了几步,很快迎见车辆。
为首的马车停靠,飘动帘幔下露出许林秀文秀优雅的容颜。
他探出半身,扶着车夫的手款然落地,走到李昭晚面前和她轻轻抱了抱。
李昭晚神色动容,紧抱他上下打量,眼中含泪,喃喃道:“平安回来就好。”
几步距离都要紧牵他的手,怕人跟不上。
许林秀心中软酸:“娘,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李昭晚道:“你爹还在外头,听闻你今儿回家,最迟过半个时辰也要赶来了。”
许氏两人和孩子团聚,吩咐后厨一早就开始准备,满桌佳肴,许林秀不想拂逆长辈的心思,比平日多食一碗饭和汤,回房后压着不适的胃,伏在盥盆吐了会儿。
冬秋急着要去找大夫,许林秀吐完稍缓:“别惊动老爷和夫人。”
他有些疲倦地坐在轩窗之后,月色朦胧,似笼着层烟雾,婉约柔和。
蓦然之间,他眼前浮现延城边关萧凉犷然的夜色,还有那人锋利飒然的英姿。
第69章
◎看将军愿不愿意回来找我吧◎
时至暑夏,骤雨来得最急切的时候。
自许林秀回了绍城起,当夜就开始陆陆续续地病着,先是畏冷,转而低热,轻咳不止,成日卧在床榻疲睡。
偶遇天晴,也避着暖和无风时在院里走走坐坐。
从西北回到乐州,他这副敏/感虚弱的身子适应季候和环境需要一段时间,大夫示意不必紧张,放松心绪更有利于将状态调养回来。
所以许林秀并不着急,他性格温然,拥有强大的耐心,安抚李昭晚后,再向军武司告了病假。
上头很快批准,且军武司还派来人携了礼品登门,对他此趟的涑州之行加以慰问,病假都多准放一个月。
等这个长假结束,时节要从季夏临近孟秋了。
李昭晚把军武司的人送出门,她抬手轻理发髻,回房后转到铜镜前端详镜中的自己,朱钗发饰皆规整妥帖,没叫许林秀在官家的人面前失了面子。
许林秀得知李昭晚的担心,哑然一笑,道:“娘,不必如此紧张,咱们尽完该有的礼数,旁人不会说三道四。”
李昭晚道:“你好不容易当得官,是咱们家里最争气的人,娘才不要落给旁人半点背后嚼你舌根的可能。”
无论许林秀怎么劝阻,李昭晚在这点很坚持。
并且她得知许廉曾经做的事,还一并要求许廉这回须严加改正,否则又要让他们孩子为他们奔波受累。为人父母,都想守护孩子,反过来叫孩子挡在身前护着,让他们
耿耿于怀一阵。
许家白糖的生意蒸蒸日上,手头有些闲钱的基本都成买些尝尝味儿,还未普及到寻常百姓能尝一两口。
白糖供不应求,上层对白糖需求的量很大,有钱人家都会买白糖,要推动祁国百姓都能尝上白糖,许家任重道远,要的事还有许多。
许廉忙得脚不沾地,有些商户送来的合作文书交由许林秀处理。
他如今有官职在身,和许家生意往来的商人都给足了诚意,若竟攀扯些关系,哪怕少点都是好的。
许林秀处理完商户文书,收到蔺晚衣差人送来的信件。
得知他回到绍城,圈内的友人都想替他接风洗尘,设宴庆贺。
蔺晚衣在信中询问时机,又听闻他卧病在家中,是以没有冒然举办,想等他身子恢复再请大伙儿相聚。
许林秀知他们的心意,感动之余,吩咐蔺晚衣不用准备的过于奢靡。他如今为朝廷谋事,祁国巡法治理,做了官不适合声张行事了,权当友人小聚即可。
于是在许林秀静养期间蔺晚衣把私下关系不错的朋友都联系了一遍,等许林秀病愈,他们不去酒楼,在蔺家寻一处雅致僻静的楼宅,安排自己人准备这次的聚会接风宴就已足够。
许林秀和蔺晚衣一来一往的书信,他身心放松,不出十日身子就好转大半。
这日傍晚前有一场急雨而降,长街水光淌了一路,任青松打马在许宅门前停下,登门拜访。
冬秋在前院得到消息,忙小跑着给公子传话。
许林秀合上书籍:“他怎么会过来?”
于公于私,他和任青松若无紧要的事情,其实没有见面的理由,就算兵营有兵甲需求,任青松要找人,还轮不到他,找军武司负责相关事宜的人更合适。
冬秋问:“公子,要赶人么?”
许林秀失笑,叹息道:“任大人贵为城都尉,赶什么,你不怕别人定你家公子一个以下犯上的罪?”
冬秋鼓了鼓嘴:“公子别糊我,我跟公子走了一趟涑州,军营里那么多人敬你,况且,还有将军给公子撑腰,为何要惧怕大人?”
许林秀摇摇头,卷起书不重不轻地在冬秋脑袋敲一记:“你胆子愈发的大,方才那番话莫要再说。”
他自言自语:“我与将军什么关系?”
他和将军,还没发展到那种地步,怎能事事想着傍靠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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