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所往
从马车上摇醒两个贪睡的小崽,沈檀漆抱着眠眠,轻轻刮了刮睡眼惺忪的金鱼的粉红鼻尖,笑道:“还睡呀,小猪,应该你们两个叫眠眠才对。”
金鱼握住他的手,亲昵而熟练地钻进沈檀漆的怀里,软软开口:“蛋蛋不是小猪,要爹爹抱……”
芋圆揉了揉眼,跟着凑来,贴在沈檀漆的手臂上,小声道:“爹爹,我也要。”
每次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先让沈檀漆好好抱一抱,亲一亲,久而久之快成了两个小崽睡醒过后的必经仪式了,黏人得很。
沈檀漆无奈地轻笑了声,把眠眠搁进郁策怀里,挨个把崽崽们抱着哄哄。
哄好小崽,沈檀漆一手牵着一个,抬头看向郁策,对方抿着唇,好像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难道是嫌孩子们睡醒总是先找自己,而不是先找他?
郁策抱着孩子,抬眼过来,凑在他耳边道:“为什么每次我醒时要你抱我,你都让我滚开?”
沈檀漆:……
他被郁策气出些笑意,压低声音,回怼道:“你说呢?”
郁策故作无辜地撇开眼,小声控诉:“总之阿漆偏心。”
“啧。”
沈檀漆手痒难耐,很想揍人。某些人越来越喜欢讨嫌找收拾了。
先前那报信的家仆去而复返,这才让郁策躲过一劫,“少爷,家主已在正厅等您了。”
沈檀漆微愣片刻,应声道:“好。”
脚下步子刚要迈出,顿了顿,复又收回。这一刻,他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来,以前不知道家主就是亲生父亲,他倒没那么多思绪,只是羡慕原身能够有这么宠爱他的家人,现下得知了,沈檀漆心里反倒有些怯懦起来。
那是他的父亲。
小时候牵着他长大的父亲,就像他现在牵着金鱼和芋圆一样。
他已经让他们等了太久了。
郁策似是察觉到他的犹豫,轻轻在他腰间推了一把,低声道:“快走吧,别让家主等急,到时候他舍不得骂你,反倒要骂我出气了。”
沈檀漆想到家主因为等太着急吹胡子瞪眼的表情,登时笑了笑,倒像是他爹会做出来的事。心口的愁思顿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颔首,握紧两个小崽的手,走过那承载记忆的石桥,绕过重重回廊,走到了正厅的门槛前。
大门敞开,像是为等他回来,一眼就能看见他的脸。
沈妃不在,正厅只有家主和几个伺候的小婢,这时候,其他人该是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他抬眼,望见座上装模作样品茶的家主,抿了抿唇,喊了声:“爹。”
话刚脱口,心神瞬间震荡,沈檀漆眼眶一下子红透,压下喉头的哽咽,故作无事地道:“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带着那些曾经失去过的宝贵回忆回来了。
茶盏被搁放在桌上,发出清脆响声,家主掀了掀眼皮,说道:“听说你拿了宗门大比第三,怎么没拿第一啊?”
两个小崽见到家主,瞌睡虫都醒了,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喊:“爷爷,爷爷……”跟两串小葫芦娃似的。
家主笑眯眯地把小崽们抱到身边,这抱孙子还真是怎么也抱不够,光是看看都美滋滋的。
沈檀漆望着小崽们笑了笑,低声答他:“这不是技不如人么,下次,下次一定拿个第一回 来。”
家主忙着享含饴弄孙之乐,头也不抬地哼了声,道:“以前天天嚷嚷着自己要当最厉害的修士,结果只拿个第三,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回朔夏承下咱家的家业罢!”
听到这话,沈檀漆一晃眼,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家主,拿着玉拐杖满院子追着他揍的模样,这么多年,家主还是不愿意让他修仙。
这倒也是,修仙之路非是坦途,就像入了江湖,身不由己,家主担心他,怕他出事是应当的。
他眼眶又热了热,似很轻松地说道:“这不有三个宝贝孙子么,肯定有一个可以替我继承你的家业。”
当然,说的就是怀里这个还没开眼的小崽。
“等我孙子长到能继承家业,你爹老早就没了!”家主气得要骂他,可一动弹,喉咙口就蔓延出一股血腥气来。
上次郁策从朔夏城走时,曾经问过他,要不要用龙珠医治。
可他一想到当年的事情,便更加郁火攻心,便直接让郁策带着龙珠滚蛋了。
结果这几日,他的病,愈发重了些,每夜里都会咳醒,而后一夜难眠。
沈檀漆看出他的虚弱,眉头微蹙,沉声道:“爹,你近日还在吃那仙丹么?”
闻言,家主瞪他一眼:“早就不吃了,你不是让郁策给我捎过话?”
沈檀漆稍稍放心些许,走上前把两个黏糊糊的小崽自家主膝上摘下来,对郁策使了个眼色,回头看向家主:“爹,今天正好我们都在,让郁策用龙珠给你好好调理一下身子吧?”
家主缓缓抬眼,越过沈檀漆,看向他身后的郁策。
几日不见,郁策的修为,他已经看不透了。
此子必定不是池中物,即连是在妖族,也已经是顶了尖的天才。
想到妖族,家主眸光陡然冷了几分。
当年若没有裕冬城那事,鸢儿也不会被妖族……
良久,他摇头,漠然开口道:“不需要,少跟我献殷勤。”
他是疼惜沈檀漆的孩子,但究其原因,也只是因为他们是沈檀漆的孩子。
若是其他妖族孩子,他断然看也不会看一眼。多看一眼都会让他想起鸢儿死时的眼泪,笑着的泪,滴在他心尖上,烫出一道永远不能磨灭的丑陋伤疤。
鸢儿是被妖族害死的,死时还带着笑,憧憬着沈檀漆病好之后,一家三口能去更远的地方看山玩水,她到死都没能看到沈檀漆病好起来!
他能接受郁策踏进沈家的家门,便已是他对妖族出身的郁策最大的容忍,其他的,就别指望他能做出什么改变。
沈檀漆看到他眼中坚定的神色,半晌,明白过来他在执拗什么。
有些过去,执念太久,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轻易改变的。
顿了顿,他自怀里衣襟取出一颗蔚蓝色明珠,递到了家主的手边。
沈檀漆敛眸,说道:“爹,这是深海鲛珠。”
话音落下,郁策和家主同时呼吸停滞,二人目光落到那颗鲛珠上。
“这是鲛珠,你杀了那该死的鲛人?”家主颤抖着手握住那颗鲛珠,作势要狠狠砸碎,却被沈檀漆连忙伸手接住。
他急切道:“深海鲛珠可以通晓过去未来,爹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娘是怎么死的吗?”
家主双眸猩红,眼前尽是鸢儿死前的泪,和她脆弱苍白的面容,哪里还顾得上沈檀漆说什么:“过去的事,你爹比你要知道!”
他从沈檀漆手中夺过那枚鲛珠,攥紧片刻,狠狠要扔在地上。
霎那间,手腕却被紧紧扣住。
郁策眸光晦暗,将那枚鲛珠自家主手心拿走。
“阿漆,鲛珠为何在你手里。”
沈檀漆低下头,有些支吾:“抱歉。我本想早点告诉你,但是最近一直都找不到什么机会,是谢迟他……”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跟郁策开口提及他父亲已经被谢迟所杀的事情。
就如现在,他话说了一半,又噎住了,代入自己身上,乍然得知这样的消息,肯定会痛不欲生,何况郁策。
郁策转眸看他,低低叹息了声,“你不需隐瞒,他早已在十年前便在西海去世,鲛珠一直由西海的仆妇代为保管。”
沈檀漆讶然地抬头,“那谢迟……”
“他应该是辗转从仆妇手中得到了鲛珠,故意说那些话想让你来激我。”郁策把鲛珠搁在手心,似乎能够感受到内里涌动着的薄凉的生命灵气。
沈檀漆放下心来,刚想再说什么,便听面前的家主厉声打断,
“够了!”
家主自座上起身,走到郁策面前,冷冷注视着他,说道:“那鲛人是你的相识?”
鲛族和龙族,有什么联系?
郁策刚要开口,便被沈檀漆挤到面前,从他手心拿过龙珠,在家主面前晃了晃:“听我说,爹,你先看完里面的东西,再做决断好不好?”
家主张了张口,刚要骂他,沈檀漆却立马接上一句:“里面有娘的回忆,你真要砸碎鲛珠,就见不到她了!”
话音落下,家主身形僵滞,缓缓伸出手,从沈檀漆的手心捏过那颗鲛珠。
良久,他像是终于理清自己杂乱无章的内心,像个懵懂孩子般,颤声问:“怎么用?”
沈檀漆叹息了声,轻轻摩挲了两下鲛珠,鲛珠上立刻冒出一股薄雾,周遭浮现出几片碎光。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郁策,轻轻推了推他:“你跟爹一起去,十岁时你没能来朔夏赴成约定,现在是时候见见我娘了。”
郁策怔忪看他:“你娘?”
阿漆是怎么知道他和裕冬城女子的约定。
那个在雪夜把他抱到医馆喂药,救下他性命的女子,是……阿漆的母亲?
“阿漆,等等,你……”
他刚想说些什么,沈檀漆见雾快要散去,连忙把他强塞进浓雾中,说道:“快去,你想知道的东西都在里面,相信我,看完你会回来感谢我!”
被一把塞进鲛珠的郁策:“……!”
他是想说,能不能别让他单独跟岳丈相处,俗话说得好,老丈人看女婿,
越看越来气啊……
罢了,早死晚死都得死。
他,他尽量活着回来。
郁策在心中给自己默默点了根蜡。
第121章 白日西沉(正文完结)
(一二一)
浓雾吞没了家主和郁策的身影,沈檀漆擦了擦额头的汗,坐回桌边,一抬头,两个小崽呆呆地望着他。
“父亲和爷爷去哪里了呀?”金鱼挠了挠脸,刚刚他们吵起来,谁也不敢吱声,只能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围观,结果看着看着,父亲和爷爷突然嘭地一下消失了。
沈檀漆失笑了声,把金鱼牵到身边,轻轻道:“父亲和爷爷去看望家人了,咱们在这等他们回来好不好?”
“好!”金鱼望着沈檀漆怀里的眠眠,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眠眠的小脑袋,“爹爹,眠眠好可爱,长得好漂亮。”
沈檀漆垂眸看向襁褓里的白色小龙崽,有些困惑地道:“是吗?”眠眠还是条小龙,怎么看出来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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