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逸烛
霍玄照被温辞睁圆了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撇开了视线,说:“时候不早了,夫人还是尽早休息吧。”说着就直接熄了烛火。
温辞在一片漆黑中听到霍玄照解衣的细碎声音,顿时又重新紧张起来,连忙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抓着被子往里面缩了一点,用被子挡住了自己小半张脸。
只是缩进去之后,温辞却又忍不住悄悄睁开眼,适应着昏暗微弱的光线,偷偷往霍玄照那边瞄过去。
真要跟对方一起睡了么?
等会儿他肯定更要睡不着了……
隐隐看到霍玄照似乎已经放好了衣服,准备上床睡觉,温辞连忙转回脑袋闭紧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然而下一刻响起的脚步声,却像是……离这边越来越远了?
温辞屏息了片刻,却没有感觉到霍玄照过来,反而对方像是离开了,不由有些愕然地再度睁开眼,朝对面看去。只见男人的身影停在帐篷里那简单的小塌边上,弯腰似乎是随手收拾了一下,接着就躺了下去。
温辞一下子愣住了。
男人身形高大健壮,躺在那小塌上,即便弓着身子脚也只能悬空在外,更是没有一点儿翻身的余地,看起来着实拘束难受。
难不成……霍玄照一晚上就打算睡在那上面?
温辞怔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将军……不到床上来睡么?”
霍玄照闻言微微抬起头,看向温辞,声音略显诧异:“你怎么还不睡?”
“认床也把眼睛闭上躺着,要不然不是更睡不着。”霍玄照在黑暗中皱起眉。
“我就在这上面将就两晚上,不会跟你抢床的。”霍玄照随手拢了拢身上盖的毯子,语气带了点教训不听话晚辈的意味,“赶紧睡吧。”
“……”温辞听得更愣了,原来霍玄照一早就想好了不跟他同床么……
温辞微微抿紧了唇,模模糊糊地看着男人在小塌上局促的身形,纠结了片刻后,到底还是大着胆子轻轻出声道:“将、将军还是到床上来休息吧。”
“那小塌上哪里睡得开?”
而且还不止一晚,让霍玄照这么将就怎么合适。
温辞开口时觉得自己壮足了胆子,结果说了没几个字声音就逐渐小了,耳根更是染上了几分热意。
虽然本身他没有别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说,这话到底是在邀请霍玄照来床上跟自己一起睡,怎么说都难免让人难为情。
温辞只能心中庆幸,好歹现在是熄了灯的晚上,对方应该看不清他尴尬拘谨的神色和开始发热的耳朵……
霍玄照确实没看到温辞红了的耳朵,因为被那一头黑发给挡住了,但他的神色霍玄照基本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看温辞面色不太自然,霍玄照就以为他是出于礼节在客套,其实心里并不真想让自己过去,因此干脆地拒绝了。
“不用,我就睡这个就行。以前在外行军地上都睡过,没什么睡不开的。”霍玄照不愿再让他继续客套,沉声说道:“夫人赶紧睡你的吧,不许说话了。”
温辞:“……”
温辞本来就是壮着胆子才说出来的,被霍玄照这么一训,顿时更没法再继续坚持,只能依言自己闭上了眼睛,任由霍玄照在小塌上睡了。
只是对方这副表现,难免又让他心绪混乱,越发想不明白。
温辞本以为这会儿他脑子里又懵又乱,比刚才还会更难入睡,但或许是这两天几番波澜转折,发现他原来对霍玄照的认知似乎有许多偏差,惊讶纠结了数次,以至于费的精力太多,这回竟是没过多时就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听到他的呼吸彻底深长平稳下来,霍玄照才终于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翻身挪了挪在小塌上挤得有些僵了的身体,自己也放松精神跟着睡了。
而在这对名义上的夫夫分床入梦的时候,跟祝子翎躺在一张床上的容昭再度被对方给扒上了。
这回容昭还刻意跟人隔得更远了些,甚至在王向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要了另外一床被子,试图跟祝子翎分开来睡。
祝子翎事先倒是没介意分被子,还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是不是他昨晚打扰到容昭了,毕竟早上醒的时候自己整个人扒在对方身上铁证如山。
容昭看他没有伤心要哭要闹的迹象松了口气,满以为今晚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况。哪知道区区棉被其实根本阻挡不住祝子翎,对方睡着没多久,就滚着身上的被子蹭到了容昭旁边,想要往他身上凑。
因为被子裹了两圈,祝子翎一时挣脱不出来,急得又说起了梦话。
这次倒是没哭,就是嫌弃被子挡路,在里面一阵拳打脚踢,差点把容昭给挤下床去。
容昭着实无奈,想要把他再推回去,结果一伸出手反倒被祝子翎趁着机会给抓住了,紧紧抱着死活不松。
容昭想把手臂抽出来,却是反而让祝子翎顺着这股力道,脚上踢踢蹬蹬地从被子卷里被“拔”了出来,并且下一刻就飞快地钻进了容昭的被窝里。
“……”
容昭无言沉默了半天,感受到少年钻进自己怀里、并且牢牢贴着他的温热躯体,最终只能疲惫但认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甩开那一床新添上却无人问津的锦被,抱着怀里的人往床中间挪了挪。
下一刻再度被人咬上肩膀,容昭也懒得再让祝子翎松口了。
再把人推开的话,怕不是又要哭。
好在再过两天春猎就能结束了,否则这样日久天长下去,他的肩膀恐怕得脱掉一层皮。
容昭控制着呼吸,略微运起内力压制住某些不合时宜的冲动,睁着眼睛给祝子翎当磨牙棒。
上回莫名睡着容昭觉得应该是意外,这次再度做好了熬一宿的准备,却不料即便睁着眼睛,没多久竟也不知不觉就合拢了,陷入深沉安稳的睡眠。
哪怕寂静的夜里突然传出了几声刺耳的惊叫,向来警觉浅眠的容昭这次也没有被惊醒。
当然那惨叫声其实离他们的帐篷还是挺远的,传到这儿就只剩下隐隐几分。但帐篷就在附近的,却是有不少人都被一下子惊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入耳的声音着实凄厉,大半夜的,难免让人有些不好的联想。
不少帐篷里顿时都点起了灯,有人壮着胆子去外面看了一眼,只见有仆人一脸慌乱地从巩子杰的帐篷里跑出来,去巩母那边惊声喊道:“老爷,夫人!少爷……少爷好像犯病了!”
其他被吵醒的人闻言一愣。
犯病?
这巩子杰原来还是有毛病的?
那仆人慌得不行,连声叫着人,结果一个小铜壶突然从帐篷里飞了出来,直接砸到了仆人脸上。仆人痛叫一声,顿时鼻血直流。
“你这奴才胡说八道什么?!我儿哪来的病?!”巩母穿了外衣掀开门帘,对着仆人直接劈头盖脸地骂起来。
仆人慌忙跪在地上,顾不得正酸痛流血的鼻子,飞快求饶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是小的说错了!少爷没病,是……是被魇住了才对!”
仆人说着鼻青脸肿地抬起头,面色惊惶地看着巩母:“老爷和夫人快去看看吧,少爷现在非要拿刀砍自己的命、命根子呢!”
第69章
“你说什么?!”巩母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一时间也顾不得仆人在外面说这话让其他人听了去,慌忙朝巩子杰的帐篷赶去。
刚到门口,就听得里面又是传来一声惨叫,巩母顿时心头一紧。
“子杰, 子杰你没事吧?!”
听出是自己宝贝儿子的声音, 巩母心中又急又痛, 当即冲了进去,只见帐篷里乱七八糟, 巩子杰跌坐在地上, 旁边还倒着一个仆人,地上染了一大片血迹。
巩子杰大腿上被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正鲜血淋漓, 把身上的衣裤染红了一片。那仆人则是在捂着手上的伤口唉唉痛叫。
一柄用来处理猎物的小刀恰好落在巩子杰手边,看起来显然是他自己动的手。但人却是呆呆地跌坐着, 一脸仿佛神游天外的惊惶神色。
巩母一看到那一片血迹就是一声尖叫,一下子扑了过去, 看着巩子杰腿上的伤口心痛得不能自已:“子杰!子杰你怎么了?!”
“这是怎么回事?!”
巩母激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呆滞的巩子杰这才打了个激灵,如梦初醒般的回了神,眼神慢慢聚焦,看向巩母,“娘……”
巩母越发哭得狠了:“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我……嘶……”巩子杰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自己不断渗血的伤口,顿时面露惊恐,慌忙道:“娘, 快!快叫太医!”
巩母一愣,接着连忙点头, 回头瞪了仆人一眼,“还不快去叫太医!”
说完又对地上同样受了伤的那个仆人怒道:“有没有点眼力见儿,赶紧让开!这么点伤还躺在这儿碍事。”
太医还得等上会儿,巩母只能先找来干净的白布给巩子杰按着伤口止血,一边心疼地掉眼泪,一边忍不住再次询问:“子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下人怎么说你要拿刀砍……砍自己命根呢?!”
巩子杰正疼得龇牙咧嘴,闻言却是顿时一僵,脸色越发难看,连忙低头看了一眼。
确认只伤到了大腿上,那玩意儿没事,巩子杰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是心有余悸又是恨恨地说道:“我怎么会砍自己……那儿,我就是做个了噩梦!”
巩母闻言不由怔愣:“什、什么噩梦?”
“……”巩子杰脸色难看,却是不愿意再多说。
那噩梦……原本其实是个春梦。
巩子杰被容昭打断了牙,上了药也还是又痛又麻,好不容易才睡着觉,梦中有个惊为天人的绝色男子向他示好,巩子杰当即就沉溺其中。
那绝色美男不光容貌惊艳,技巧也同样令人惊艳,纤长素手和红润小口直把巩子杰伺候得飘飘欲仙。
然而就在他潜心享受的时候,腿间的美男子突然一下子变成了满身脓疮流着涎液的丑陋怪物,骇人的臭口包着巩子杰那玩意儿,满嘴密密麻麻的牙齿正要狠狠往下咬去……
巩子杰当即就是一声惨叫,想要将那怪物推开,然而那怪物除了一张丑陋可怖布满尖牙的嘴,其他部分都变成了流脓的触手一般,紧紧攀在了巩子杰的腰上腿上,让他怎么也甩不掉。
许是被刺激得太狠,巩子杰明明吓得惊醒了,却是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怪物还在,到处找武器,试图逼退怪物,连仆人的询问声都没把他唤醒。
在帐篷里找到了一把刀后,巩子杰当即就要往怪物身上刺,看在旁边的仆人眼里,可不就是要往自己命根子上捅吗!
仆人自然是赶紧上去拦,另外一个也立刻去给巩母他们报信,好歹是没让巩子杰真砍了命根子。因为仆人阻拦,那一刀只划伤了巩子杰的大腿还有仆人的手。
被划了一道之后,巩子杰痛叫一声,眼中那阴魂不散的怪物才终于消失。但他还以为是在梦里,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巩母进来,巩子杰才终于醒悟,自己只是做了噩梦。
但这噩梦做得,阵仗可着实太大了。
巩子杰跟巩母说他是在梦里拿刀杀怪物,不是要砍自己,巩母也依旧忧心忡忡。
“做噩梦哪有醒了还动刀子的,你这是被魇住了啊!”巩母担忧道,“是不是这两天碰见什么脏东西了?难道是杀的猎物里,不巧有什么精怪?”
这时太医终于来了,巩子杰皱着眉头,把刚要说的话收了回去,让太医给自己看伤。
伤口问题倒不大,也不算深,上药养养就行。就是巩子杰大半夜的在帐篷里,腿上莫名多了道伤,着实让太医奇怪。
听说是做了噩梦不小心划伤,太医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离开时心里却是不由地摇头。
巩家人看起来是想大事化小,但梦中伤人可不是小事,若是不止一次,那巩子杰恐怕是得了魇症了。有这种毛病,以后都没人能跟他同房。
偏偏巩子杰不光是伤别人,还要伤自己,要是发作时没人在旁边,那说不定自己也要没命。
这可就是无解难题了呀。
其他被半夜吵醒的人听说了情况后,心中也不由都有了些揣度。
做噩梦要砍自己的命根子,那得是什么样的噩梦啊?
这巩子杰早就听说是好南风的,也不知他是想当太监,还是想当女人?
巩家人这一晚完全没能休息好,容昭则是又难得地一觉睡到了天亮,听见王向和的声音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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