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照
谢春山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摆放嫁衣的托盘,便被那托盘压了两根指节在下面。
但他浑然不觉疼痛。
“和离书”三个字,分明是黑色墨水写就,却不知为何刺眼的狠。
只肖多看一眼,就会觉得眼眶发涩发酸……
谢春山没有打开看。
那夜萧怀舟在他面前十分乖顺,连在婚书上按上手印都没有拒绝。
却原来早已备下了和离书。
谢春山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真正的因果。
不仅仅是白纸黑字写在道经之上,简简单单十四个笔画。
墨痕染纸,透的却是心。
修道一途,应允他先爱遍世人,走入滚滚红尘。
犯遍过错,情劫加身,才算是真正经了一场因。
观书站在他身后,被四公子在桌案上放的这玩意儿吓得瑟瑟发抖。
怎会如此?
谢春山神色平静,目光一一扫过自己屋子里曾有过的东西。
戏谑过的汤池池水尽凉,谢春山想到重生以来那一日,萧怀舟将他丢弃在池水中的模样。
原来一直是恨着他的吧。
前尘尽灭,国破家亡。
萧怀舟凭什么会再一次接受他呢?
谢春山将嫁衣整理好,骨节分明的手从嫁衣上轻轻拂过,然后将婚书整整齐齐摆在嫁衣旁。
与婚书一笔之隔,就是萧怀舟准备好的和离书。
今日与君,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作者有话说:
谢春山(欢天喜地)(准备聘礼)(绣好衣服)(迎接老婆)
然后眼巴巴等来了一封:和离书。
(望妻石)谢春山:我老婆可能把字写错了。(不相信)(拒绝)(绝无可能)(自我欺骗)
应读者要求此处应有bgm: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第30章
有一瞬间,谢春山是真的想将那封和离书烧了。
只要烧了,只留下婚书。
这婚由不得萧怀舟不承认。
可指尖火焰半明半灭,谢春山又住了手,只是单单将和离书妥帖放平,收入袖中。
这是萧怀舟的选择。
他们说了,心悦一人,就该是为那人考虑,哄那人开心,而不是强迫。
他虽然不懂,为什么不可以强迫,但心中感觉告诉他,萧怀舟或许并不喜欢被强迫。
萧怀舟不喜欢的东西,他就不能去做。
谢春山收到和离书,对着观书和众人道:“你们在这,我去寻他。”
话音落下,人已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
徒留下归云仙府的弟子们一脸懵:王都,是可以用法术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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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舟和故里祁是骑马跑的。
他们不是修仙之人,出了王都城不能御剑飞行,最快的方式就是策马狂奔。
是真的在策马狂奔,已经太久,没有这么肆意的骑过马,萧怀舟几乎要将重生以来所有的抑郁不得志全都发泄出来。
只三日功夫就已经到了距离王都数百里之远的地方。
这一路上颠的他连高马尾辫都来不及扎,一头青丝凌乱的散在肩膀上。
故里祁别过头看的时候,一下子就被这种破碎的美感震撼了。
他们草原上都是糙汉,好几天连日奔波的话,一定早已经胡子拉碴满脸风霜,沧桑的仿佛一下子老了数十岁。
可萧怀舟完全不一样。
分明是王都城出了名的病弱公子,可偏偏骑在马上的时候。
停下来,便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潇洒美少年。
驰骋起来,却难掩身上一夫当关,傲杀万户侯的气势。
萧怀舟有千种模样,偏偏每一种模样都生在他的心上。
故里祁心里美滋滋的:“要不要停下歇歇,再吃点东西?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
你看你都瘦了,要是将这么瘦弱的皇子带回草原去,一定会被父君责备没有好好照顾萧怀舟。
萧怀舟“吁”一声,勒停了马,调转马头往旁边的一家驿馆走去。
他将手中的缰绳一甩,一个纵身跳下马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心。
原本细腻的手掌心中已经被缰绳勒出了一道红色的痕迹,磨破的皮隐隐约约刺痛着。
萧怀舟不甚在意的揉了揉,年轻的手掌果然是肌肤细腻啊。
上一世他为了练好憾天弓,日日夜夜在花楼校场操练,别说是手中长茧子,连整个手掌心的掌纹都不知被磨破了多少次。
后来那只手掌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这才能握起憾天弓。
他凭借一把憾天弓,纵横马上,南北征战,若不是因为……
总之那一次大厦将倾,换做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力挽狂澜于既倒。
萧怀舟从回忆里收回心思,掏出一些银色给驿馆仆从,买了一辆马车和两匹骏马。
付完钱之后,萧怀舟一鞭子抽向骏马腹部,两匹骏马嘶鸣声声,挥着蹄子就拉着空荡荡的马车往城外去。
故里祁跟在他后面不紧不慢拉着马绳:“你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就要买马车?买了又不坐,你们大雍朝难道私奔还有这种习俗?”
萧怀舟慢悠悠回到马上,一边拽着缰绳,一边随马车往城外走。
“既然是私奔,肯定得万无一失。”
话语间他们二个人就随着刚才买的马车来到城外。
城外有一片小树林,树林的尽头是两处分岔路口,两条路会通往不同的方向与城镇。
萧怀舟将马停在分岔路口,随意让马车自己选了个方向,目送马车走了一段路之后才调转码头往另一个方向。
故里祁后知后觉的看明白:“我懂了,你这是在用你们大雍朝的话来说,叫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对不对?你是怕有人追你,可谁会千里迢迢追你啊,咱们俩成亲可是两朝都应允的!”
“……该不会是那个冷冰冰的谢道君吧?”
故里祁皱了皱眉头。
那跟一个冰块一样的谢道君,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听说他们修道的都冷心冷情,更何况谢道君修的还是无情道,应该不可能再追过来吧?
正思索间,忽的听到远处一片破空声,无数支羽箭擦着他们二人的耳边飞向他们身后刚刚分开的那辆马车!
尖锐的箭头毫不客气地钉入马车车身,发出刺耳的声音。
前方的绊马绳从马腿根部勒过,一下子掀翻了两匹枣红色骏马,只留下一节车厢轰然坍塌。
其实算是十分豪华的车厢几乎是一瞬间四分五裂,车门一下子滚出去好远。
尘土飞扬。
故里祁大惊失色:“听说江南富饶,最近水患流行,可能会有山贼,该不会是有山贼盯上咱们了吧?”
萧怀舟皱眉不语。
没等他细想,耳边再一次传来了白羽箭的破空之声。
他对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萧怀舟一把拽住故里祁的手,从马匹上一跃而下,狼狈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落入草丛中央。
幸好萧怀舟为了逃婚方便,穿了一身便捷的衣服,手腕脚腕都用束带束住了。
此刻动作迅速,没有飘逸的长袖,完完全全不影响他的发挥。
他们滚入草丛之后,白羽箭的方向就有些被遮掩,发箭的声音逐渐减缓,到最后销声于无。
半人高的草将他们二人的身形掩埋,萧怀舟这才借着这高度探出半个头来。
周围已经零零碎碎有了一些围观的百姓。
此处是江南富饶城外,来来往往附近城镇之间做生意的百姓都会途经这里。
忽然就有一辆马车翻倒在道路中间,还摔得四分五裂,一定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故里祁常年在草原上磨练,耳力也不错,听到没有白羽箭的声音就想要探出头去看。
萧怀舟伸手按住故里祁的脑袋,将故里祁再一次摁回草里。
无人打理的杂草一下子钻进故里祁的鼻孔,痒得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即使是这些动静,依旧没有惊动白羽箭。
这让故里祁更加好奇,这些白羽箭到底是谁放的?
“这人箭法不错,隔着这么多来来往往的路人,竟然准确的击中了马车,我记得刚才马车跟我们分道扬镳的时候,路上可有不少的行商,他们竟然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