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坠明夏
李禹然见状,又要去踩百日葵的根系,这种时刻,肯定是自己更重要,但林霁云不知怎么的,下意识想护住百日葵。
李禹然装模作样半天,好不容易混进来,怎么可能不把预谋已久的事干成?他直接撞开林霁云,一双硬底皂靴疯狂踩在百日葵上。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张慧安和孙常威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林霁云已经被撞开了,百日葵也被踩得稀烂。
张慧安被眼前的情景都吓得呆住,孙常威则大骂了一声,上去就和李禹然厮打起来了。
孙常威虽然也是官宦子弟,但从小没少做过木匠活,本身就比其他学子力气要大些,李禹然十指不沾阳春水,当然打不过他,很快脸上就被揍了几拳,眼冒金星。
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李禹然还大笑道:“你们在陛下来讲学时抢我风头,害得我在诗社抬不起头来,这笔账我一直记着,这次还想面见圣上?呸!我让你见过鬼!”
他这么说,大家都明白他为什么发癫了。
孙常威从未见过如此阴险毒辣之人,自己不好过也不让他兄弟好过,本着兄弟情义,孙常威制服住李禹然之后,忍不住又朝他肚子上打了几拳。
这下对方立即痛得说出不来话了。
而张慧安这时才反应过来李禹然的道歉都是装的,他来这的真实目的就是想毁坏百日葵,不让表哥有面见陛下的机会。
大家都在太学读书,为什么要这么恶毒?
张慧安又悔又气,连忙去看表哥怎么样了。
林霁云正冷静地查看百日葵的伤痕,李禹然毕竟是成人体格,重量在那,乱踩一通就把主茎踩断了,百日葵的叶子掉落一地,带花朵的枝叶也与主茎分离开了。
张慧安忙道:“还能种起来吗?”
林霁云摇了摇头,被碾成这样,肯定是救不回来了。
看到表哥摇头,张慧安心凉了半截,整个人僵住了,能见陛下是多么大的恩典,偏偏李禹然把百日葵毁了,那花草社的老师就不会安排表哥去见陛下了。
张慧安气得不行,都怪他真的信了对方想道歉,害得表哥没了见陛下的机会,张慧安抹了抹眼睛,过去拼尽全力踹了他好几脚。
李禹然又痛呼起来。
踹他再多下也挽回不了表哥的损失,张慧安踹累了,又过去想和表哥道歉,结果却见表哥手背有隐约的血迹。
“表哥,你手受伤了!”
林霁云还在看着百日葵,其实他倒不在意花草社老师是否让他见君颉,大不了休沐再见好了,但当时百日葵被毁,他没考虑自己的安全下意识就冲过去了,也许是养了这么久已经有感情了,林霁云也说不清,听到表弟惊呼,他才回过神,发现手背一抽一抽的疼。
手背上有长条状的伤口,不深,是蹭伤,应该是被李禹然推开时不小心被石砖擦破了手背。
林霁云的手圆润漂亮,骨肉匀亭,此时缓缓渗血的擦伤就显得尤为严重起来。
张慧安顾不得别的,连忙去屋里找药膏和纱布。
林霁云宿舍外围了不少学子,方才动静太大,门又没关,有学子见到孙常威按着一个人打,便立即去找新监丞了。
自从上一任监丞因为偷盗被打入大牢后,太学就对监丞这一职位重视起来,因此新来的监丞也不敢放松,听到有学子报有人在宿舍打架,就放下手上的事立刻赶了过来。
没想到等他到了,人还在被压着打。
新监丞连忙把人分开,李禹然率先卖惨道:“监丞大人,他们打人!”
见李禹然被打得鼻青脸肿,新监丞脑袋一个变两个大,这里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富家子弟,各个招惹不起,稍有处理不好就是自己被辞官,必须秉公处理。
他想起方才孙常威压着李禹然打,先入为主认为是孙常威在惹事,于是训斥道:“怎么能在宿舍打架?还有没有规章制度了?是不是想把你爹娘叫来?”
孙常威冷笑道:“敢欺负我兄弟,老子打的就是他!”
听听这话,是读圣贤书的学子该说的吗?新监丞还想说什么,被另一边帮人包扎的学子打断了,“监丞大人,是李禹然动手在先,把我表哥种的植株踩毁了。”
新监丞刚想说一盆植株而已,值得把人打成这样吗?然而他看到被损毁的植株上面的还有淡黄的花苞时,吸了一口气。
已经深秋了,连菊花都已经抵抗不住秋风谢掉了,这个植株在这种气候下竟然还能开花?
想起最近太学里热烈讨论的花草社,新监丞发现事情好像严重起来,但他还是不死心道:“这是……”
“这就是花草社的植株!是要献给陛下的!”张慧安气道。
完了,新监丞回头看了一眼被打得亲妈不认的李禹然,心想,这打挨得还是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到九点更新了。
第40章 叫家长
本来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学子打架事件, 如今和陛下牵扯上关系,事态就已经升级了,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监丞可以处理的事情了。
监丞也怕处理不好惹事, 把门口看热闹的学子驱赶走后便匆匆离开去禀告张元良先生了。
李禹然双手被孙常威捆住, 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 孙常威哪里忍得了,跟着他对骂, 而林霁云却像没听见这些辱骂之词似的, 只望向被踩的四分五裂的百日葵,陷入沉思。
张慧安帮表哥包扎好伤口,抬头看见表哥望着百日葵, 表情呆呆的, 心里充满了愧疚。
要不是他轻信李禹然,也不会惹出这么大祸事, 如今面见陛下的机会没了,表哥心里一定痛苦极了。
张慧安痛声道:“表哥, 你打我吧。”
林霁云的思绪这才拉扯回来, 奇怪道:“我打你干嘛。”
“百日葵被毁,我知道你很难受,没地方发泄,你打我出出气吧。”张慧安闭上眼睛, “有多大劲打多大劲, 我不会躲的。”
“我没有难受。”林霁云知道小表弟是多想了,要是旁人错失这次面见陛下的机会,估计会恨不得把李禹然拆骨入腹, 毕竟断人前途如杀人父母, 可是他见君颉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这次见不了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不算什么大损失。
只是恐怕让君颉白跑一趟,刚刚林霁云发呆时想的就是此事,毕竟陛下二十九会来太学参观花草社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如果这时候取消到来,很多学子会失望的。
整件事最后只有君颉一人失望罢了。
可想到君颉会失望,林霁云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早放弃,至少再尝试一下,如果真的不能挽回百日葵,那他也问心无愧了。
他转头,看着小表弟闭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有些想笑,显然对方还在等着挨打,林霁云想了想,同小表弟道:“去给我端盆水来吧。”
张慧安还在闭眼等着表哥打自己,没想到半天没感觉到疼痛,只等到表哥让自己端水。
难道是要端水泼他吗?
那也是他应得的,张慧安咬咬牙,起身跑去后面打水,还特地端了满满一大盆过来。
此时张元良听到监丞说有学子把花草社的植株毁坏了,也赶过来了,刚进门他就看到一张被打成猪头的脸。
张元良:……
监丞在一旁给他介绍事情的前因后果。
“张元良先生,天字甲班的李禹然为了报复私人恩怨,冲进来把天字丙班的林霁云的植株毁坏,同班的孙常威和人字班的学子和林霁云关系比较好,然后就把李禹然打了。”
人物关系明确,事情发展简单,如果不是事关面见陛下,一般双方各闭门思过三天就是了,可偏偏李禹然砸的是很重要的东西。
可反过来说,如果这植株不重要,李禹然恐怕也懒得砸一盆普通的花草了。
难办。
张元良瞧着院子边上的林霁云,正在将踩烂的植株分别放进水里,他忽然想起入学考试那天陛下望向考场的场景,当时陛下看的就是这位学子,后来改宿舍养禽鸟的制度,来太学讲学,每一次陛下的动作都和这位学子有关系。
这次陛下来参观花草社也是,张元良见到林霁云在其中,一点都不意外。
陛下绝对是非常看重这位学子的。
张元良摸了摸胡子,道:“不管怎么说,进他人宿舍毁坏财物,这是非常恶劣的行径,太学内绝不纵容此等行为,李禹然你回家闭门思过一个月,好好反省,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回太学读书。”
说罢准备离开。
李禹然愤恨极了,他既然决定要毁掉林霁云面见陛下的机会,就已经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一个月虽比预计的多,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到时候只要瞒着大伯,说自己生病要请假一个月就好。
这次计划唯一失败的地方就是李禹然不知道林霁云的宿舍还有第三个人,还是打架很厉害的人,如果和他动手的是林霁云和张慧安这两个弱鸡,他绝对不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么越想就越觉得可气,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受罚,明明他被打得这么惨,难道打人者就没有半点惩罚?他心里这么想的,于是也说出来了。
准备离开的张元良站住了脚步。
这话也不无道理,偏心太明显也不好,于是道:“你们四个,明天把家长叫来,商量怎么办吧。”
叫家长?张慧安最先慌了,他父母不在京城,目前寄住在表哥家,如果被叫家长,肯定是二表哥出面。
说实话,虽然二表哥一直和和气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怕的就是二表哥。
孙常威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家老爹是个暴脾气,如果知道他在太学打架,不管有理没理,肯定是少不了一顿竹板炒肉的。
倒是李禹然神气了起来。
跟着农户之子一起玩的能有什么门第,张慧安还喊林霁云一口一个表哥,说明也不过是家里种地的罢了,而他大伯是四品京官,等明日爹娘过来,摆出大伯的身份,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农户还不得吓得瑟瑟发抖,给他跪地求饶?
到时候谁要闭门思过还不一定呢。
抱着这种想法,李禹然笑了,不过他的脸实在有碍观瞻,笑起来就显得格外诡异。
第二日午后,二哥来了,见到林霁云他们,问道:“跟人打架了?”
张慧安不敢说话,林霁云嗯了一声,坦坦荡荡,“有人进我宿舍砸东西,就把他揍了一顿。”
林霁方没说话,只是往太学的树人堂去了。
林霁云和张慧安跟上。
张慧安一路战战兢兢,二表哥不说话也很恐怖,偏偏他们走到树人堂外面,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
一听就头皮发麻的那种。
“我家儿子在太学被打了,你们就没个说法?禹然可是四品通议大夫李政清的侄子,将来要继承李家家主的地位的,打成这样,你们担待得起吗?”
李禹然的爹娘比他们先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仿佛市井泼妇。
进去之后只见一对中年夫妇,穿着富贵庸俗,衣裳上绣了不少金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钱似的。
对面的人也在打量他们,来的时候听儿子说对方是农家子,如今见到所谓的家长也不过是黄毛小儿,顿时气焰高涨不少,加上儿子委委屈屈说‘爹娘,就是他们打我’,于是中年男人怒不可遏道:“就是你们打我儿子?”
林霁云想说什么,被二哥按住了。
“怎么?”
林霁方语气淡淡,让这对夫妇怒火更添一层。
因仗着大哥出息,平常不少人巴结他们夫妻俩,他们也得意惯了,对人便常常颐气指使,没想到今日一个黄毛小儿打了他儿子,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说怎么?”这妇人声音尖锐,“我要你们赔钱,要么就把人交出来,让我儿子打一顿出气。”
“这位夫人,我怎么听我弟弟说,是因为令郎闯进他宿舍,砸了东西,他们为了自卫才动手的。”林霁方语气不咸不淡,“如果是这样,我觉得我弟弟打人完全没有问题,令郎应该给我弟弟道歉才对。”
“有些时候,并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理。”
一向只有别人示弱主动巴结他们的份,谁曾想一个无权无势的农户还敢跟他们顶嘴,“不过一盆花而已,路边到处都是,我儿子想砸就砸。”李禹然他爹气冲冲道。
“就是,一盆花而已。”李禹然的娘跟着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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