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旬
云清却摸摸他的头:“不急,回家慢慢看吧。”
说完,接过香料放进背篓里,牵起叶峥的手,继续带他往前走。
二人又去买了云罗氏吩咐的红布、对联,到了要买对联的时候,叶峥忽然一拍脑门:“等等清哥儿,对联我们用不着买啊?你忘了你夫君我读过书了,对联我可以自己写啊!自己给自己成亲写吉祥话,更加有意义不是?”
云清也笑:“好,那就不买对联,买点红纸和笔墨吧。”
然而到了买笔墨的时候,叶峥又咋舌了。
这年头的笔墨也太贵了吧!
这年头没点家资还真用不起,怪道穷书生穷书生呢,没考中秀才,读书先读穷了。
叶峥当即觉得还是不买了,拉着云清要走,因为他忽然想起,上次从叶家柴屋里带出来的书箱里,好像笔和墨都有,还有一些纸和书,虽然都不是顶好的,但都是原主从前一直在使的东西,想来也放不坏。
叶峥用力拉云清:“清哥儿,我们走吧,这太贵了,反正我从前的东西还能使,咱不破费这个钱。”
云清无意顺着叶峥的时候,叶峥根本拉不动他。
“劳烦小哥再拿些笔墨来我们看看。”云清对书墨铺子的活计道,任叶峥拉着他的胳膊,站得不动如风。
“清哥儿,没必要,真的。”
叶峥只好温言劝说。
云清却道:“不仅写对联要用,以后你要继续读书,这笔墨也是缺不了的,与其等一时要用的时候不趁手,不若早早备下,往后方便。”
继续读书这件事,叶峥也是想过的。
他现在的身份是童生,算是读书人里等级最低的层次。
按本朝律例,至少要到秀才一级才能见官不跪,不用自称草民,可称学生,算是给足了秀才公们读书人的面子,童生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不仅如此,家中有秀才的户籍不用服徭役,秀才每年还可免除四十亩地的赋税,对农民来说,这可是最有用的条款了,除此外,秀才还受人尊重,十里八项若出一个秀才,当立村民也会与有荣焉,还有其他零零种种的隐形福利。
总之如果能考上秀才,对家里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故而现在的读书人削减了脑袋也要往秀才堆里的钻,一年考不中就十年,十年不成就二十年,有的都花甲之年了还在考秀才,可见诱惑之大。
叶峥其实并没有考上功名为官做宰的心思,但无论是为一时的利益还是为长远计,秀才他是一定要考中的,毕竟这大启朝着实不是什么完备的法治社会,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考中秀才,至少在麻烦临身的时候给自己和家人一份最低限度的保障,不会连个伸冤发声的权利都没有。
想到这里,对于云清坚持给他买文具的事情,叶峥也就不拒绝了,他觉着大约云清也是这么想的吧。
买完笔墨,云清还想给叶峥挑几本书,但书籍比文具还要贵,且这店里出售的大都是些启蒙的读物,再就是四书五经之类正经的书籍,这些原主的记忆里都是买过的,叶峥的脑子里也有印象,就不用重复花这笔钱了。
买完这些,早上那张饼子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出了书肆云清带叶峥直奔卖吃食的地方。
那是沿着河边摆的一溜儿低矮的摊子,好一点的放个桌椅板凳,次一点的买完拿在手上吃,有卖饵丝面条的,卖包子馒头花卷的,卖清粥小菜的,也有卖烧饼油条的,大都是些粗陋食物,不登大雅之堂,但上城来的苦力干完了活买上一碗,蹲在河边就着流水和习习凉风吃,也算一天里难得轻松的片刻。
叶峥牵着云清的手从河尾走到河头,对这镇子上小吃摊的水平差不多心里有了数。
正巧也走累了,云清便拉着他在一家卖饵丝的汤饼摊坐了下来。
摊主立刻来招呼,云清要了两碗凉拌饵丝,又到隔壁摊买了两个饼子,就着饵丝吃。
饵丝吃到嘴里凉凉的滑滑的,很像叶峥上辈子吃过的米线,只是比米线多了份嚼劲,吃进去满嘴都是米香味儿。
叶峥发现自己的饵丝里面有切得细细的牛肉片,云清的碗里只有一些黄黄的韭菜芽,就把自己的牛肉片猛往云清盘子里夹。
云清推说吃不下,但叶峥是了解云清的食量的,只有自己吃不下的份,云清哪里会吃不下呢。
事实证明,一盘饵丝一个饼的确是多了,叶峥吃到打嗝还没吃完,云清便毫不在意地把他的剩饭拿过来三两口就吃光了。
付了账,顶着吃到圆圆的肚皮,看了看天色还早,二人便在镇上继续逛了起来。
逛着逛着,叶峥没见过古代的东西,看什么都稀奇。
于是又买了猪胰子,称了斤麦芽糖,这年代的糖真贵啊,叶峥看着云清付钱,那是实打实心疼,上镇上一趟,虽然赚了几个钱,但一转手又花出去了,关键还只是买了点生活必需品,并没有乱花,更称不上奢侈消费,古代人民的生活真辛苦啊。
云清不知道叶峥是唏嘘古代物价,还以为他心疼银子,摸摸叶峥的头安慰:“莫要担心,这些都是必要的,我可以上山打猎,再有就是快秋收了,等卖了粮家里又有闲钱了。”顿了顿又道:“况且你前几日也拿了不少回来。”
虽然这么说,叶峥还是心疼,农民一年到在地里忙活就赚俩辛苦钱,交了赋税也只能勉强养家糊口,云清家多余进项主要是来源于上山打猎,但那多危险呢,说起来打一只野猪能换上一二两银子,但野猪岂是好惹的,为这一二两银子云清得拿命去拼!
想到这里叶峥的心就一阵阵疼,逛街的兴致也没了。
不行,决不能让云清再去冒这种风险,他必须考上秀才,也必须想一些法子解解云清身上的重担才行。
云清却误会了叶峥的表情,摸摸叶峥的额头,见没热度才放心,估摸着他是走乏了,便带着他往商量好的集合地而去。
集合地点还没走到,叶峥猛然抬头,又有新发现。
第17章
那是一家类似玩具店的铺子,门口摆着一些拨浪鼓、泥人、木马、毽子之类的小玩意儿,走近一看还有九连环、鲁班锁等益智小玩具。
老掌柜是个热情的人,见叶峥双眼亮晶晶地在摊子上看来看去,云清一脸好脾气地等在旁边,便自以为了然,那前头娇小白嫩的必定是夫郎,后头英俊宠溺的必然是夫君了,真是许久不见如此般配好样貌的夫夫。
“这位夫郎是替家中小儿挑选玩意器吧,敢问是公子还是小姐,可有看中的?”
叶峥摩拳擦掌,恭维道:“掌柜的您这里玩器的品类如此众多,可见是个十分有眼光的人。”
任谁被这么娇娇嫩嫩的小可爱夸奖,都会忍不住高兴的。
果然,就见掌柜一捋胡须,自得道:“这位夫郎倒是会说话,老儿这里的玩器,不是自吹,便是同县城里的玩器铺子相比,也不差什么,夫郎若有看中的只管说来,看在你嘴甜的份上,价格好商量。”
叶峥眼珠一转,道出了来意:“掌柜的,您既如此有见识,我这里有一样玩器,想请掌柜的过目。”
这掌柜在这里开铺子十多年,常有人拿了自家做的哄小孩的玩意来问他收不收,因多是些无甚技术含量的小东西,掌柜大多是不看不上眼的。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况这小夫郎样貌讨喜,说话也好听,掌柜便多出几分耐心,道:“小夫郎,我同你说实话,若真有新鲜玩器儿,我必定是收的,但若无甚意思,便是你这夫郎会说话也是无用的。”
“在商言商,理应如此,若没点意思,我也不好劳动掌柜您的贵眼。”
老掌柜见他说话斯文又条理清晰,还能说出在商言商的话来,便把那轻视的心态略收了收:“是何物,请夫郎拿出来我看看吧。”
叶峥便从云清的背篓里,拿了一把木片出来。
一看到这木片,云清立马觉得眼熟,这不就是叶峥前几日天天在那摆弄的东西吗,拿把小刀又削又刨的,云清只当他在打发时间,见他没弄伤手也就随他去了,现在见他拿出来,云清虽不解是什么意思,但也没说话。
老掌柜见叶峥神秘兮兮的,以为他有什么好东西,谁知只是一些薄薄的木片子,便有些意兴阑珊。
他这里别说木片,就是整版搭配的积木都有好几套,自己会竟然对这样年轻的小夫郎抱有幻想,也是他最近守着店面无聊过头了。
见老掌柜不感兴趣的移开视线,叶峥并没有气馁。
他小心扫开一些鸡毛毽子,轻手轻脚地礼出一片平地,还不等掌柜瞪眼,快手利索地用木片拼了个图案出来,笑盈盈抬头。
“掌柜的您瞧,这像不像个兔子?”
掌柜随意瞧了一眼,哦,还真是兔子,但兔子又如何,他店里木兔子、花灯兔子、玉石兔子应有尽有,哪里缺一个木片兔子。
叶峥不等掌柜说话,快速打乱木片,又巧手一拼:“掌柜您瞧,这是小狗不是?”
掌柜这时才正眼看了这木片一眼。
叶峥又打乱小狗,白嫩嫩的手指抵着木片移动几下:“瞧,又成了大公鸡!”
掌柜眼里闪过一抹兴味:“小夫郎,您请继续。”
嘴里换了个字眼,用上了您,说明他开始真的感兴趣了。
叶峥趁着玩性,又摆出几样小动物,不止如此,他又发挥创造力摆出了杯子碗碟,锄头箩筐,房子车子,食用的菜蔬等等。
看得老掌柜眼里精光直冒。
他方才数了一下,这地上的大大小小只有七块木片而已,但七块木片就能在这夫郎手中变幻出几十种造型,此等巧妙心思,实在不可多得。
掌柜到底淫浸玩器行当十几年,眼力十分老辣,他甚至立刻可以断言,这七块木片的造型能力还不止于此,若有心开发,造型甚至可达百千种之多,可玩性不亚于鲁班锁九连环等传统启智类玩器,这七块木片还有个易操作老少咸宜的好处,一家老小齐上阵,玩上月余也不会腻,最适合那等大家族齐聚一堂的时候拿出来取乐。
叶峥并没有把他脑子里的造型全部摆出来给老掌柜看,他略施展了一些有趣的图案就收了手,将木片往手里一迭:“掌柜,您觉得这玩器可还行?”
行行行,那自然是太行了。
但人老成精,就算对这玩器再感兴趣,老掌柜也不会摆在面上叫人看出来,他故作迟疑地咂摸了一下胡子:“倒是有点意思,只是这手工略显粗糙,用料也差……”
这就是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了,手工和木料差有什么关系,只要交给匠人用高端材料一比一复刻出来,想怎么好那还不是老掌柜一句话的功夫,他扯这不着调的,明显就是要压价。
叶峥现在可变了态度,也不和他多说,把玩着木片直起身:“明白了,掌柜的这是不感兴趣,那我再去其他家问问好了,相信总有识货的。”
说完一拉云清就要走。
“哎那夫郎!”老掌柜急了。
他见云清和叶峥身上的衣料不好,草鞋背篓完全是一副村里人打扮,还想着农村人好糊弄,随便装个不感兴趣的样子就可压下价格来,这也是做买卖的手段,漫天开价,坐地还钱嘛,讲究的就是一个心理博弈,谁先示弱就丢了主动权,难不成他一个老生意经还会比两个毛头小子更沉不住气?
可是叶峥根本不和他玩这一套,他先前对这七巧板能不能引起这时代人们的兴趣还有些疑虑,但老掌柜的反应把他的疑虑完全打消了,既然这里的人欣赏得来七巧板趣味性,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多少钱,怎么卖,还不是看他心情。
这老掌柜想要和他一个现代的灵魂玩心理游戏,怕是打错了主意。
果然,没走两步,老掌柜就追了出来,气喘吁吁道:“小夫郎,别忙走,有话好商量嘛!”
叶峥骄矜地一扬下巴:“掌柜的,听话听音,您一点诚意都没有,还有啥好商量的啊。”
老掌柜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哎,行了行了小夫郎,您二位跟我回来,咱们好好说。”
“真好好说?不玩那花花样子了?”
“不玩了,算老夫怕了你这小夫郎了,赶紧着进来,老夫腿脚不好,可跑不过你这身强力壮的。”
“哼哼。”叶峥冲云清得意一笑:“走吧,咱们去看看掌柜的诚意。”
“嗯。”云清点点头。
进了店内,老掌柜给他们上了两碗凉茶,自己也倒了一碗咕嘟咕嘟喝了。
叶峥毫不客气,拿起一碗放云清手里,自己捧起喝一口,软下话音,说:“老掌柜,不是我和您耍滑头,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不然也不能将这祖传的方子卖了呀,您说可是这个理?”
老掌柜点点头:“倒也是,不过如今哪一行哪一业不生计艰难呢,别看我开这铺子面上好看,家里头也难啊。”
叶峥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怪不得他看着这对夫夫的年纪都不想能想出这巧思的,原来是家里传下来的,这就对了。
叶峥噗嗤一笑:“掌柜可别拿我们庄稼人开玩笑了,别的铺子我看不出来,但您这玩器铺子能在这镇上屹立不倒多年,掌柜家中必然是有些实力的,这您可瞒不过我。”
米面粮油是生活必需,那些铺子开得长是正常的,但这平安镇整体生活水平一般,镇上虽比他们村里好上不少,但玩具这种东西,随便买上一个是可以玩很久的,谁又会天天给家里孩子买玩具呢,这老掌柜肯定是有些家资也有些追求,才会开这么一家古代玩具店。
话说到这份上了,老掌柜也不瞒他们了:“你这小夫郎的眼睛真是尖,老夫有个儿子,是在京城做买卖的,老夫因住不惯那京城气候,就回来老家,开了这么一间铺子,虽不能大富大贵,倒也勉强糊口,有个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掌柜过谦了。”
叶峥没想到这小小平安镇竟还藏龙卧虎,随便一个不起眼铺子里的老人,竟然都有京城的生意,怪不得他对这七巧板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呢,估摸着是要送去京城的。
思及此,叶峥也不和他绕弯子了:“那掌柜觉得我这七巧板价值几何呢?”
“七巧板?好名字!”
掌柜先赞了一通这名字十分贴切,继而道:“我知道二位不是那等没见识的乡下人,为表诚意,愿以二百两银购买,你们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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