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菌行
贼嘛,最怕的就是被拷走了。
要不是有把柄被吕家小少爷握住,梅沙都不敢靠近那位有天下第一神捕之称的神弓吕,就怕一不小心被抓。
至于真和吕晓璇接触后,他也觉得这女子十分有魅力,有了真心追求的想法,可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我请纭娘和吉叶子为你做服装,为了贴合你侠盗的气质不能上宽袍大袖,逼得绣坊女娘们连新的侠士服都设计了出来,又让飞霜给你做头发,请华夫人为你护肤,治好了你面上的痘,这么多人的心血汇聚于你一人之身,你却一点成果都没拿到。”
吕瑛有个小秘密,就是知道梅沙也失败的时候,他气得想哭。
他去年一边打粤西道,一边叫身边各路人马改造这个侠盗。
为了让梅沙看起来好点,吕瑛不光改善了梅沙的皮肤状态,还参考了秋瑜的建议给他做增肌计划,好让这人的身段更加漂亮,又叫七星观的竹因子道长和章芍一起研究美发药膏,把梅沙本来还有点发黄且量不够的头发养得乌黑厚实,千年何首乌都喂了两支!
他甚至还让梅沙阅读兵法、学化妆和调香,以及刺绣厨艺,教完梅沙后,飞云还总结出来一套“完美夫婿培养手札”。
他都这么努力了,梅沙居然还是没成功,加上梦到了娘在故乡的模样,吕瑛才不得不认清现实,放下对母亲的依恋,开始琢磨转移赛道,寻找送娘回家的法子。
梅沙:……虽然对吕瑛把自己硬生生养得位列江湖美男榜第一位心怀感激,但还是觉得自己为了没能成功做吕大人的男妾而对吕瑛有愧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蹲在吕瑛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我已经去诱惑过你娘了,虽然没成功,但我偷鲲鹏印的事能一笔勾销了吗?”
吕瑛撇嘴,还是放过此事:“本来也没打算和你计较,反正当初雇你来偷鲲鹏印的裴家已经死完了,我和一个偷盗的工具计较什么。”
梅沙委屈:“你当然不用计较了,我本来就服完刑了,那五指山上的石阶可是我武功被封着的时候修的,结果你突然把我抓过去搞什么美男子改造。”
吕瑛指他:“这改造对你来说不算好事?”
梅沙:“算!肯定算,光你治好我的痘,我都得谢你,我原来只在江湖美男排行榜上排第三来着,多亏你把我拉到第一,没想到啊,我还有把燕红琴压到第三的一天。”
说到这,梅沙又双手托腮,看着吕瑛笑,调侃:“不过我以前可没想到,原来美男榜第一位的吕玄竟是位女子。”
“你要是去江湖上走一遭,那美人榜、美男榜的第一,就只能是你了。”
吕瑛平静道:“我的确要去江湖上走一遭,就我一人。”
他看着梅沙不说话,梅沙面上的笑意一僵,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梅沙有一副清朗的少年音,此时语调却沉沉的,没有丝毫少年人的活泼:“小殿下,你身系泽国万民,这事我不能帮你。”
梅沙是盗,但盗亦有道,他亲眼见到吕瑛守护南海航路,召唤海兽撞沉倭寇船只的神异,也看到吕瑛作为君主的出色。
琼崖岛没有菜人铺子,仅凭这点,若有朝一日有人要害吕瑛,梅沙会不惜以命护吕瑛,只因梅沙的父母就是饿死的。
吕瑛眨着黝黑的眼眸,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他慢条斯理道:“小梅,你知道我给你吃的千年何首乌值多少钱吗?”
“还有治痘的费用、给你这外来民免费接种牛痘、为你制衣的绣娘们的工钱,结一下吧。”
梅沙:……
少年侠盗在心里流下血泪。
吕大人,管管你儿子吧!但凡今儿帮泽国小殿下离家出走,以后他梅沙还能竖着进琼崖岛吗!
自从在琼崖岛待过一年,梅沙就打算晚年在这养老了啊!
他甚至已经在吕家的百闻坊(情报机构)入了职,分了宿舍房,连工钱都领了两个月了,可不能做这让同僚戳脊梁骨的事啊!
可惜梅沙的顶头上司是个执拗的性子,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做成,梅沙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面如死灰地行动起来。
吕瑛可是说了,如果梅沙不应他,他就放倒梅沙,自己一个人出发。
梅沙觉得吕瑛离家出走已经很过了,自己还是跟着比较好,起码要是遇到事了,他还能给吕瑛垫个后。
深夜,吕家的粪坑被炸了。
梅沙黑着脸扔完霹雳弹,鼻下绑了根挡味道的布条,看起来别样猥琐。
吕瑛则自己放倒了永康书院中看守的人。
少年食指中指并拢,点在姜平的穴位上,使其动弹不得。
姜平软软晕倒,失去意识前,满脑子都是秋少爷误判了孙少爷的实力,孙少爷的武功早就不止1.3姜,而是起码2姜了。
吕瑛换上从母亲房中搜出来的年少时的衣裙。
少年本就纤细,且面貌柔和,配一身鹅黄绣翠鹂长裙,又穿上白色兔毛小袄,用银簪将一股头发盘好,余下的头发便披着。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照年镜连同金豆、碎银、银票塞到背包里。
梅沙赶来时,就看到吕瑛站在院中的花架下。
紫藤开得热烈,有倾城之色的“少女”仰头接住一朵飘落的花瓣,眉宇间一片平和。
梅沙怔了好一会儿,问:“你为何一定要独自离岛?”
吕瑛想了想,轻快回道:“我自幼体弱,又有许多事牵着绊着,虽这些事务伴着权力,令人甘之如饴,可我也有想独自松快松快的时候。”
“如今便是这个时候。”
吕瑛这趟出门,不光是要找照月珠和照雪骨,也是吕瑛想在母亲“回家”之前,再做一回任性的孩子。
“长辈们现在还能给我托底,再过几年,我想走都走不了啦。”
吕房身边有吕瑛的属下,吕房知道的事情吕瑛都知道,所以他也知道,等到明年,他满十四岁的时候,就要入南禹京城,去拿他另一个皇位。
梅沙想了想:“我只是个江湖人,不知道小殿下背了多重的担子,可您说得对,趁着家中长辈还干得动,就该赶紧出门玩一玩。”
他单膝跪地,吕瑛便伸出手,让轻功天下第一的侠盗带着他如风一般奔出吕府。
夜色之中,他们登上一座早就备好的小船,吕瑛在船舱里翻了翻,拿出一盏秋瑜托人送给他的南瓜灯,点燃烛火往里头一放,南瓜上的笑脸也放出光来。
海水托着船只前行,吕瑛靠在船头,黑发逶迤,黄裙上的银线反射月光,自有粼粼动人之处。
吕瑛开始唱母亲教给他的歌。
“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一群灰海豚伴着小船,护送着这位海洋之子,家族中的幼年成员不时跃出水面,触碰吕瑛伸出的手。
吕瑛轻笑出声,他看着前方,期待道:“那个秋瑜向往的江湖啊,到底是怎样的地方?”
第79章 哥哥
夜晚,小船靠岸,有接应的马车在此,吕瑛上了车,芝麻哆哆嗦嗦:“殿……吕少爷,你可一定要记得小人是为了您才、才做这事,您可得与刑案司说好了,不能抓我去修路队啊!”
吕瑛递过去两封早就备好的信:“没信封的是给你的保命信,有人来找的话,给他们看就行,另一封是给秋瑜的,记得托人送给他。”
芝麻苦着脸看吕瑛上了青篷布马车,梅沙提了提缰绳,拉车的两匹红马便小跑起来,驶入夜色之中。
“唉,也不知少爷看到小殿下的信后是什么反应,罢了罢了,我还是回去看实验室吧。”
芝麻摇头晃脑着回府,在实验室里点了灯,看着一葡萄酒瓶里的凝结物,翻阅着秋瑜留下的《化学》,琢磨着如何用这事务做少爷要求的吐酒石。
马车是秋瑜为了吕瑛特意设计的,车内空间大,有足以少年躺着睡的床榻,还有干净柔软的枕被,又有小炉子方便煮些热茶,平时吕瑛到粤东道来,都会坐这辆马车。
梅沙问:“我们先去哪儿?”
“梁州,我要你去取照月珠。”
梅沙嘟嘟囔囔:“行,我负责偷东西,只要你不亲身犯险,万事都依你。”
按照梦中那人的说法,要送一个灵魂回故乡,就得集齐从商朝流传下来的照年镜、照月珠、照雪骨三样奇宝。
照年镜在吕瑛手里,而照月珠则是梁州藩王梁王的库藏宝物。
吕瑛从未想过他会再次和生父扯上关系,因为对他而言,梁王仅仅是他给母亲送男妾预备役时的参考标准,陌生又熟悉,以后也不打算见面,这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没有必要。
吕晓璇是那种不会说前任坏话或者在孩子面前贬低生父的性格,她只会以最公正客观的角度,将当年发生的事在吕瑛面前复述一遍,如何评判这些故事,只看吕瑛自己。
吕瑛则觉得,既然梁王能为了心中的仇恨抛弃发妻,那么吕家的权力、势力自然从此与梁王无关,即使吕瑛以后夺得南禹的皇位的法理性来自梁王,他也不打算叫对方父亲。
他的权力根基在吕家,他的天下来自自己的强大,有秦家血脉意味着吕瑛夺权时百姓们、军士们不用流太多血,可若是没秦家血脉,这天下难道就不是他的了吗?
吕瑛默认自己明年去姓秦,却是因着怜惜百姓性命,想要以相对和平的方式得到更多的权力,而非对生父有所眷恋。
在古时,梁代表着云、贵、蜀,现在的梁州府则是巴蜀道、云南道、湖广道、湖湘道交界处的一块地方,也是五王乱京里打酱油的梁王的封地。
青篷布马车一路往西北方向,从湛江县到来宾县,接着从陆路改水路,乘着红水河入贵乾道,再走陆路,接着入乌江。
一路奔波,江湖什么的吕瑛没刻意去找,只每每到一处地方,都会探查当地民情,最重要的是当地气候与环境,主要耕作的农作物、当地特产风俗等,自然,他还记录了当地势力最大的是哪一族,可有为恶,是自耕农多还是佃户多……
打听消息时,梅沙这位江湖轻功第一的侠盗就有了大作用,这家伙溜门撬锁无不精通,还会口技模拟各种声音,且会易容之术,连北孟皇宫都让他潜进去过,可见业务水准过硬。
吕瑛和梅沙摸了不少情报后,写考察册子时,顺手编了一本《治盗》。
梅沙看到这本书时,不由得感叹:“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这是教会小殿下,送全天下的同行进修路队呢。”
但这话说过就算了,梅沙也知道贼盗不是什么好行当,他自己是盗亦有道,沾了半个侠字,其余同行却大多无恶不作,偷东西时顺道害人性命、强奸女子都是常态了。
有些人还能进修路队积德,更多的贼盗却是被埋石阶都嫌脏脚的。
吕瑛自幼被家里娇惯了,虽是懂农事,能下田,但看着他那白嫩嫩的样子,梅沙也不肯让这位贵主吃苦,平时到了一处地方,要么住当地最好的店,要么直接凭那些大户人家的院子来住。
但这年头便是富贵人家,被褥房屋中也是有虱子跳蚤的,吕瑛带了蓝阿萝给的药囊还好,梅沙习惯了琼崖岛的洁净环境,却是大感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梅沙难免好奇:“殿下,您是富贵乡里泡出来的,怎么到了外头比我这江湖人还自在?”
吕瑛身穿红衣,黑发用红色丝绦束着,衣摆处凤凰花开得热烈,他淡然道:“就在几年前,琼崖岛与外头没什么两样,是我决心治理后才慢慢变得富裕干净的,外头苛捐杂税那么多,官府剥一层,地主剥一层,地痞流氓再剥一层,老百姓穷得要饿死,当然没心情打理自己。”
梅沙一怔,随即失笑:“我以往行走江湖,只觉着是北孟南禹相争,使兵戈不休、朝廷税重,才导致百姓苦,因而很是厌恶官府的人,认识您以后,才看到了更深的一层。”
他轻轻抽了马屁股一下:“若是当年我父母生在琼崖岛,生在您的治理之下,想必是绝不会饿死的。”
吕瑛回道:“即使是琼崖岛,也依然有人饿死,如今没有避孕的好法子,只要吃饱了,年轻夫妇少说能生五六个,以后一旦人口超出土地的负荷,还会有饥荒。”
梅沙一顿:“这是无法阻挡的大势吗?”
吕瑛冷静道:“一,抑制土地兼并,二,带军士们打下更多可耕种的土地,三,重视农桑,任何使田亩增产的人都会得到嘉奖,且地位不会低于官吏,这么做,应是能缓解那一天的到来。”
梅沙再次感叹:“我为了辨识古董,学了书画、看了史书,还是不如您,也许治国这事也看天分。”
吕瑛很实在地回道:“多走多看多想就行了,我原来也不知道这些,是经常到各处考察民情,才渐渐发觉这些的。”
梅沙觉得自己能多走多看,但会卡在多想这一关上,他要有吕瑛这脑瓜子,早年就该想法子去考科举做官,而不是当贼。
马车驶入梁州时,已经到了七月。
说来也奇,这梁州是山城,气候却热得要命,吕瑛一个土生土长的琼崖人都热得受不了,进城第一件事就是让梅沙带他去衣铺,他要买凉快些的衣物。
梅沙立刻把人领去全梁州最好的衣铺,马车停在华美的铺面门口,吕瑛给自己戴了幂篱,白纱放下遮住面容,被梅沙扶着下车,软烟罗制、镶了碧玉的绣鞋上,小白鸽展翅飞翔于一片湛蓝间。
天气一热,吕瑛就不爱穿太艳的色,今日只翻出行李中最薄的水蓝花楹裙,这是吕晓璇十一岁时的衣物,吕瑛穿的时候感觉腰松松的,便系了一条青色绸带。
衣铺老板平日里接待的都是城里富贵人家的女眷,才看到俊俏得令人目眩神迷的梅沙小心翼翼扶了一少女过来,便知道来客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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