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飞的茄子
-
临近除夕,碎雪殿外大雪纷飞。
琼枝玉树,姿态万千,积雪从庭院一路铺到了回廊处的温泉池。
池中养着几尾红鲤,是陆雪拥为数不多的喜爱,故而应我闻便特意命人引了温泉水至此,红鲤配着白莲,在这雪天里实乃奇景。
此时正是午时,陆雪拥坐在软塌上,垂眸看着手中的书。
“殿下,该用午膳了。”
“你们陛下今日又没空是么?”他淡淡抬眼。
掌事宫女心头一凉,讪笑道:“到了年关,各种事务堆积,就连殿下您这几日都因批折子而没睡好,更遑论陛下……”
宫女说着,忽而面色一变,颤巍巍跪下,“奴婢失言,殿下恕罪。”
宫中无人不知,虽然皇后自个不在意所谓帝后的尊卑,但是陛下却格外在意,但凡有人胆敢私自议论帝后的尊卑之别,进了慎刑司就再也没爬出来过。
是以帝后大婚不到半年,宫中人人皆知,宁愿得罪那位陛下,也不能得罪陛下心尖上的人。
“无妨,既然你们陛下这么忙,日后也不必再深夜还要回碎雪殿就寝了,御书房又不是没有休憩的地。”陆雪拥淡声道。
正好明日是母亲的忌辰,他也无暇搭理应我闻。
是以鬼鬼祟祟在御书房待了一日的应我闻回宫时,便被关在了殿门外。
守夜的宫女瞧他可怜,小声提醒道:“陛下这段时日这么忙,皇后殿下说了便让陛下干脆在御书房住着,免得来回跑累到龙体。”
应我闻:“……”
完蛋。
“咳,你叫秋霜对吧?”
守夜宫女忙应了声是。
“你看朕这来都来了,殿内灯还点着,皇后定是没睡,不如你进去为朕说说情,御书房的床榻那么硬,朕如何睡得着?”应我闻满脸希冀地看着他。
秋霜是从相府带来的丫头,陆惊春特意嘱咐,好好盯着应我闻,一旦她弟弟被欺负,就得将人接回相府去。
故而应我闻待她如待阿姐,就差弄个牌位供起来。
秋霜有些不满地瞅他一眼,“我说陛下,您莫不是忘了明儿个是什么日子?公子这会子心情不佳,谁来都没用。”
应我闻默然,长睫上附着的细雪微颤。
他自是知晓。
只是后日便是陆小雪生辰,将是他陪着渡过的第一个生辰,他私心想要准备一个惊喜,只是这惊喜太过繁琐,他在御书房里忙了几日又要瞒着不让共同协理政务的陆雪拥听到风声,无奈之下,便惹人生了气。
“朕知道了。”应我闻装模作样的转身离开,然后在宫人侍卫瞧不见的地方迅速翻身上了屋顶。
一天没瞧见小雪人,让他瞅瞅小雪人在做什么。
正在屋顶上放哨的影一默默让出位置。
应我闻掀开一片琉璃瓦,眼巴巴朝里面望,就像一只被遗弃的犬,只能远远地偷看主人望梅止渴。
寝殿内,陆雪拥只着了一袭轻薄的里衣,正坐于案几前擦拭破月弓。
忽然,他像是感受到什么,猛然回过头露出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庞,指尖柳刃飞出,直直朝应我闻的方面射来。
与此同时,碎雪殿的殿门被那人一脚踹开,眨眼间白色的身影已飞至身前。
“陆小雪,是我是我。”应我闻不敢与他对上,侧身躲开他的长剑。
陆雪拥闻声停下攻势,收剑入鞘,只冷冷瞥他一眼便往回走。
“陆小雪……”应我闻默默在身后跟着进了殿,指尖扯住他的衣袖,委屈巴巴道。
“明日我要出宫一趟祭拜母亲。”陆雪拥坐在塌边,将沾染了寒霜的衣袍褪下。
那对雪白可怜的蝴蝶骨缓缓映入应我闻的眼帘,继而是劲瘦的腰,若隐若现的腰窝。
疯狗已然看直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脊背,“我与你一同去。”
男人哑声说完,缓缓上前,指尖尚未触摸到腰间那块凹陷下去的肌肤,就被无情地打掉了手。
陆雪拥重新换上干净的白色里衣,一边系上腰带,一边掀起眼皮瞅他,“不必,我有阿姐陪着,你去与不去,都一样。”
“……”
应我闻从身后强硬地搂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陆小雪,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反正惊喜已经准备就绪,又可以继续粘着陆小雪了。
陆雪拥冷冷道:“我才不是因为你没粘我才生气。”
“是是是,是我不知好歹,我错了,别不理我好不好?”应我闻眼含笑意,也不点破他的嘴硬,只觉着可爱极了。
拥有这样可爱的小雪人,他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怎么舍得不粘他的小雪人,心中只盼着日日夜夜都挨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才好。
陆雪拥没说话,却也没再推开他。
爱与不爱从来这样分明,陆雪拥爱他,于是不会吝啬于从他递来的台阶上下来。
因为一家人应该互相谅解。
陆雪拥恨楼鹤,恨顾饮冰,恨应有时,所以即便那些人以死为代价,也不会得到他半个眼神。
可应我闻心中总是不那么满足,当他得到一点爱,就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直到他占据陆雪拥的整颗心。
次日,帝后微服出宫。
陆雪拥并未如往年那样怅然,许是因为有应我闻在身旁。
“我们回去吧。”陆雪拥伫立于坟前,偏头看向默默为自己打伞的男人。
“不再陪陪母亲了吗?”
“你听见了么?”
应我闻眨了眨眼,耳边只有凛冽的寒风。
陆雪拥抬手拂去他肩头早已浸湿衣裳的雪花。
“阿娘说,她很喜欢你,天太冷,让我们早点回”
第068章 来自北蛮王的挑战书
应我闻微怔,上前将他抱入怀中。
“好,我们回”
-
次日除夕家宴,陆雪拥刚刚醒来,便听说应我闻竟取消了金銮殿的百官除夕宴。
“殿下,陛下在春暖阁等您。”
惊鹊低声道。
“我知道了。”
陆雪拥的神色尚且带着几分倦怠,挑开帘幔的指尖上,一个深红的咬痕格外显眼。
披上雪白的鹤氅,他抬步出了碎雪殿。
春暖阁离碎雪殿很近,穿过一条千鲤池上的回廊,也就到了。
陆雪拥挥退了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的宫人,刚推开门,抬眼望去,便霎时愣住。
春暖阁不算大,是历代帝王用来与妃嫔及其皇子公主举办家宴的地方。
阁内烧着暖炉,两侧席位上都坐了人,而本该坐于上首的帝王却笑嘻嘻地坐在左侧第一位的桌案旁,神色极尽谄媚。
“哎,陛下可是折煞老臣了,哪能有您亲自向臣下敬酒的道理。”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老神在在坐于左侧第一的席位上,正推拒着帝王敬来的酒。
“外祖父可千万别这么说,您是雪拥的长辈,自然也就是我的长辈,这杯酒您可不能推辞。”应我闻忙赔笑道。
老人不情愿的接过酒杯,吹胡子瞪眼道:“哼,倒是老臣看走了眼,每年看惊春送来的家书里,陛下可是没少欺负我们雪拥,也不知说了多少花言巧语,就这样把我们雪拥拐跑了。”
一旁席位上,陆惊春正与豫王府的二姑娘说着体己话,闻言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外祖父你是不知道,去年陛下还带着头老虎在相府门前吓唬雪拥,相府的婢女与小厮连门都不敢出了。”
“诶,瞧阿姐说的,我那哪里是吓唬,分明就是看他在府里养病憋坏了,特意带小黑去给他解闷。”应我闻道。
“父亲,我看陛下其实……”
陆恒刚开口,就被豫王没好气地打断,“你又知道了?”
自陆夫人死后,豫王便始终对这位女婿没有好脸色。
先帝忌惮豫王手握兵权,特意令其镇守与南疆接壤的豫州,无诏不得回京,每年除了陆惊春的家书,便再无往来。
难怪这些时日应我闻忙里往外,光是突然撤掉了豫王及其家眷禁止回京的命令,便足以令百官哗然。
这几日也不知和朝臣偷偷吵了多少次才不敢让他知道。
从豫州到京城一路重重关卡,无不需要应我闻亲手写就的通关文书。
但凡豫王有二心,这般无异于将京城的大门毫无防备的打开。
陆雪拥忽而眼眶一阵酸涩。
他与外祖上一次匆匆见过,还是前世他去豫王府接阿姐回家的时候。
后来陆府如丧家之犬逃离京城,他身陷囹圄,豫王远在南境,待得到消息,他的尸骨怕是都已被琅风崖下的野兽用来果腹。
“外祖父。”
他从屏风后走出,方才还板着脸的豫王蓦地喜笑颜开,浑浊的眼珠里似有泪光闪烁。
“几年不见,雪拥好似又长高了些。”豫王在陆恒的搀扶下起身,来回打量着面前的人,“脸没以前圆了,我记得上次见你,脸还和个雪团子似的。”
陆雪拥窘迫地红了脸,“外祖父,雪团子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诶,外祖父年纪大了,一时见你高兴,记岔了。”豫王推开陆恒,将陆雪拥牵回席位上坐下,“乖孙,快和我讲讲这些年的趣事。”
谁知刚坐下,应我闻也不坐什么首位了,死皮赖脸地挨着陆雪拥坐下,“我也要听。”
豫王瞥了眼嬉皮笑脸的帝王,倒是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