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宠溺 第93章

作者:林啸也 标签: ABO 强强 破镜重圆 年上 穿越重生

“很远的地方。”

“多久?”

“七八年,或者十年,直到我能从这件事里走出来,可以平静地面对你,不怕你,不恨你。”

也不再喜欢你……

“别这样,小屿。”

贺灼低下头,躬在他身上,如同一只走投无路的兽。布满伤口的双手死死攥着他的肩,可不管怎么用力,都再也留不住他。

“你可以和我分手,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让我看不到你。我发誓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不会再让你受一丝委屈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一次就好……不要这样抛下我……求求你,别走……”

眼泪能轻易把一个人变得软弱。

狼王的强大和骄傲被由内而外地打碎,用野兽的姿态匍匐在他面前,祈求一次机会。

“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任何事,就这一次,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季庭屿呜咽着摇头,不忍看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在他心里贺灼永远是自信强大的王者,绝不会做小低伏甚至卑微地向别人低下头颅。

心疼和仇恨裹挟着刀片,在他心口翻涌跌宕,刮烂每一丝软肉,季庭屿快疼死了。

他想原谅,可闭上眼就是贺灼那天离开的背影。

他又想怨恨,但睁开眼却看到爱人伏在自己身上哀求。

“我受不了了,你放过我吧。”颤抖着抬起手,抚住他的脸颊,“贺灼,我们没有别的结局了……”

“有的,为什么没有,你不要把我当贺灼了,你把我当达蒙,把我当成一个全新的人,我们聊聊好吗,我们把误会说开,我可以解释。”

季庭屿眼睫颤动一下,心脏似乎被撬动。

贺灼乘胜追击:“你都想起什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想起很多事,很乱很乱。有些能串在一起,有些乱成一团。”

他从贺灼身下出来,就那样赤裸着挪到床边,点了根烟,在夜灯昏黄的光晕笼罩下,只有瘦瘦小小的一团。

沉思良久,开口道:

“我最近总是做梦,梦里有很多人。”

“他们逼我坐带电的椅子,用藤条沾盐水打我的关节,不给我吃饭,不给我睡觉,把我关到一个很窄的长箱子里,我只能在里面一直保持直立,二十七天。”

“后来,我精神就不好了。”

“我看到死去的队员站在我面前,罗莎琳、猴子,孟凡,猎豹……他们要我赔命,要我认罪,和我说他们还有理想没完成。”

“我认了,解脱了,回国了。”

“和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结婚了。”

像是在一帧一帧地回放过去,他说到结婚时憧憬地笑了一下,仿佛那对他来说是很美好的事。

“那是我……最轻松的一天。”

“我们的婚礼很漂亮,他准备了我喜欢的花,牵着我的手步入教堂,站在雕塑前,像天使一样。我以为我得救了,我以为他会帮我的,但是……他也欺负我……”

捏着烟的手一顿,季庭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恍恍惚惚地看着虚空里一个点。

“他不理我,嫌弃我,羞辱我。”

“我的腿不好,走得急了会跛脚,很难看。样子也不漂亮,像个疯疯癫癫的小丑。”

“我不想出去,但他要我陪他参加舞会,可我怎么去呢?”季庭屿耸了耸肩,吐出一口烟:“我没办法跳舞了。”

“别说了。”贺灼听不下去了,从床上冲过去到他面前,慌乱地伸手捂他的嘴,擦他的眼泪,试图用一切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要说了,小屿,不要再回忆了,忘记这些事,好不好?不要想了。”

“不是你问我想起什么吗?”季庭屿反问他,脸上的表情天真又残忍。

“你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贺灼拼命摇头,快要被他逼疯了。

季庭屿自顾自说:“你把我带到舞会上,又丢在角落里不闻不问,只顾着和其他老板高谈阔论。我不知道我能干什么,我逃到小花厅里,撞到了人,那人把我推倒了,我起不来,瘫在那儿,他叫了许多同伴过来,围成一圈,笑话我是个瘸子。那时候你在哪啊?”

季庭屿垂下脸,看着贺灼的眼睛告诉他:

“你在人群中央,搂着一个高高瘦瘦的omega跳舞。不是有舞伴吗,为什么还要叫我去出丑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出事了……”

贺灼崩溃了,心脏被捅穿了,扎烂了。

如同砧板上一块烂肉,被反复捶打凌迟。

他绝望地跪在地上,和季庭屿徒劳地解释那晚的事。

那是一个救助儿童的慈善晚会,有很多小孩子会装扮成动物的样子表演,他以为小猫会喜欢,就不顾他的意愿,强硬地将他带出门。

不管到哪里,贺灼都是人群的焦点,很多人找他谈生意拉关系,他就让管家帮忙照看季庭屿,但那时管家已经被收买,故意哄劝他去花厅放松。

贺灼回来后要去找他,管家却说他在和新认识的朋友吃东西,看起来有说有笑的。

贺灼醋意大发,正巧这时有人邀请他跳舞,他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牵着对方走向舞池,有意要刺激季庭屿一下。

季庭屿听笑了,捏着烟忘了吸。

“就为了刺激我?那恭喜你事半功倍。”

“我的腿被撞伤了,疼了好几天,但这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我每天都很疼。肚子饿没有东西吃,药却多得怎么都吃不完,吃不完就要被打。”

“我想求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犯错时转身就走了,我不是故意打翻桌子的,我很害怕,我不会再犯了,但我还没说出来,你就不见我了。”

“多讽刺啊,你说你爱我,但你欺负起我来,不也和他们一样得心应手吗?”

欺负,这是一个太过弱势的词语。

季庭屿第二次把它用在自己身上。

双方势均力敌叫对抗,实力不平等才叫欺负,表示如果是你对我出手,那我一定会受伤。

因为伤害我的人是你,比被伤害这件事本身,还要让我痛苦百倍。

“我都改了,我会一点点弥补你的。”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了,我会永远走在你身后,不让你看到我的背影,好不好?”

贺灼跪在他面前,虔诚地牵起他的手,说这些自己听了都觉得可笑的话。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季庭屿眨了眨眼,眨下一滴泪来:“可我不是一次眼睁睁看着你的背影离开……”

贺灼心尖一紧,如擂鼓般狂跳。

他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

“我不记得那是哪一天了,日期、天气、发生了什么,统统想不起来,因为那天对我来说只发生了一件事。”

他掐掉烟,深吸一口气,肩膀塌陷下去。

“一觉醒来,噩梦就开始了。”

“他们把我绑在床上,打我、拧我的手脚,掐我的喉咙,灌我吃花盆里的泥。我活不下去了,我好想死,但我不甘心,我听到了你的车声,那个声音我听过无数次,我确定是你,于是我冲到窗边和你求救,我只有三秒钟,可是、可是……”

这是他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噩梦,从心底里滋生的恐惧在一点点把他吞噬,喉咙一哽一哽地说不出话来,用尽全力才能吐出那几个字:

“你为什么……不救我呢……就那么嫌弃我吗……”

贺灼猝然阖上了眼。

双手撑在地上,将自己弯成一只虾子。

他知道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局,迈不过去的坎,他只是看到那段录像都疼得恨不得杀了自己,那亲身经历这一切的季庭屿呢?

他用仅有的三秒钟跑向自己,拼命呼救,却被毫不在意地丢弃时,该有多绝望。

“玻璃是单向的,我看不到里面。”

他连声线都在颤。

“那声音呢?”

“你听力那么好,晚上我哼一声你就会醒,为什么我当时那么用力地撞玻璃,你都听不到?”

季庭屿的心悬了起来,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只想要一个解释,一个能把他从噩梦里带出来的解释。

不管贺灼说得有多离谱,比如当时带了耳机、感冒了听力减弱,甚至压根就没听到声音只不过是随便回头看看,他都会接受。

他不会再介意那三年的忽视和冷暴力,不再介意他弄丢自己的石头和无数次言语相讥,只要贺灼说出来,他都会信的。

但是贺灼却告诉他:“我听到了……”

季庭屿闭上眼,心脏沉入谷底。

“别说了,闭嘴!不要再说了!”

他冲上去捂住贺灼的嘴,将他扑倒在地,不让他再说出一个字。

贺灼流着泪,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坦白自己埋藏在心底一整年的秘密。

“我听到了声音,但我以为你知道我回来,又在发脾气,所以没在意……”

悔恨如蛆附骨,在每个午夜梦回啃食着他的血肉。

玻璃是单向的只不过是他蒙骗自己的理由。

他不管重生几次都不会原谅自己,明明听到了声音,却没有上楼。

如果他当即上去查看,那四个人根本来不及转移,他就可以戳破威廉的阴谋,救下季庭屿。

那是他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次,救下小猫的机会。

“原来真相这么简单,只是因为不在意……”

季庭屿笑了起来,端着肩膀,笑得发晃,一声一声阴恻又压抑。

转瞬间那笑声就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他从腿包里掏出枪,顶在贺灼头上:“我真想杀了你!”

贺灼不躲也不避,心甘情愿地闭上眼。

可季庭屿握着枪的手却哆嗦得厉害,眼睛又开始充血,他嘶吼着把枪砸到墙上,就像前世发病那样抽自己巴掌:“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了一辈子好事,我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要让我碰上你,碰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