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丛音
夙寒声?被耳畔的姘头声?撞得寸寸弯下腰,直到额头彻底抵在地上,弯着腰恨不得一头撞死,省得丢人现眼。
当时他是疯了吗,为何会说出此等?虎狼之词?!
夙寒声?羞愤欲死,察觉到崇珏还?在冷冷看他,跪在那?额头抵在手?背上,呜咽着道。
“叔父……恕罪,闻道祭秘境中我神志不清说了浑话,望您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崇珏冷然看他。
连认错的说辞也和秘境中一模一样,全无半分真心。
“你是跟谁学的那?些胡话?”崇珏终于冷冷启唇,“姘头,情、情……”
世尊都?说不出那?个词!
夙寒声?心想:“跟你。”
但此话根本没法说,只能讷讷地跪坐在那?,一声?不敢吭。
崇珏道:“是跟庄灵修学的吗?”
夙寒声?一愣,不明白为何会扯到庄师兄身上。
他茫然抬头,正要说不是,但视线一触碰到崇珏罕见冰冷威严的眼神,顿时吓得一缩头,肃然道:“是!正是庄师兄教的我!”
崇珏闭眸又拨弄了一颗佛珠。
咔哒一声?脆响。
果然如此。
夙寒声?忙不迭地道:“那?些生孩子?的话也是庄师兄教我的,简直狗屁不通!两个大男人就算是断袖,也根本生不出孩子?!”
崇珏又冷冷看他。
夙寒声?一愣,意识到自己说了句粗话,只好伸手?拍了下嘴,小眼神怯怯地看他。
“我、我又错了。”
崇珏冷冷淡淡看他,道:“前段时日抄的佛经呢?”
夙寒声?赶紧从褡裢中要去拿佛经,但是爪子?在偌大空间里翻来覆去,竟然没有寻到那?厚厚一沓手?抄佛经。
他几乎把脑袋埋到褡裢里去了,找遍每个角落仍然无影无踪。
夙寒声?人都?傻了。
崇珏拨弄着佛珠,等?待着他拿佛经。
翻找半刻,夙寒声?不得不承认那?佛经似乎在秘境中丢了,他小心翼翼又讨好地一笑:“我真的……真的抄佛经了,一个字都?不落,叔父当时……应该瞧见了吧。”
崇珏轻蹙眉尖:“什么?”
夙寒声?:“……”
“闻镜玉”亲手?将佛珠拿着递给他的,肯定翻看过?。
明明崇珏满脸漠然和长辈的威严,但夙寒声?总觉得他好像蔫坏得打?算瞧自己好戏。
就像前世的崇珏一样。
但细看下,世尊仍端坐玉台,高不可攀的仙人模样。
如此谪仙似的人,怎会使?坏?
夙寒声?本来就装乖装不过?半刻钟,此时自己唯唯诺诺认错好几回?了,这人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呢?!
斤斤计较,哪有这样做长辈的?
夙寒声?暗搓搓瞪了崇珏……的手?一眼,闷闷不乐道:“我真的抄了,一整夜未睡抄完的,你明明瞧见了……”
他说着,戏瘾大发,眼圈猛地红了,讷讷道:“……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崇珏眉头轻轻皱起,刚要说自己不吃这一套。
却见夙寒声?垂着头,两颗豆大的眼泪啪嗒一声?砸到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真的被叔父故意“玩弄”而难过?得不得了。
崇珏仍冷着脸:“夙萧萧。”
夙寒声?伸手?随意擦了下眼泪,生着闷气地道:“不要叫我乳名,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外人没资格叫。”
崇珏看着他,突然道:“谁告诉你,这个乳名是你娘起的?”
夙寒声?一愣。
“你盛夏八月十六出生,又身负凤凰骨,命数火太旺。”崇珏淡淡睨他,“名寒声?、乳名萧萧皆是我所起,还?有表字也已提前取好,只待你及冠便能用。”
夙寒声?:“……”
夙寒声?又想一头撞死了,也不敢再横,讷讷道:“多谢、多谢叔父,真是好名字哈,我爹都?没您对我这般用心。”
大概是提起了夙玄临,崇珏一直冰冷的眉眼也柔和下来,似乎有些无奈地朝他一招手?。
夙寒声?屈膝爬了过?去,乖乖跪坐他面前。
崇珏抬手?难得温和地为夙寒声?拂去脸上未干的泪痕,轻声?道:“你爹并非不在意你,他只是……”
他想了想,却不知?要如何说。
佛修并不通情爱,不懂夙玄临那?等?潇洒自由了千年的人为何会被一道道侣契困成那?副模样,连亲生子?也敢动杀心。
夙寒声?茫然道:“是因我克死了他道侣吗?”
崇珏一怔。
他用得并非是“我娘”。
夙寒声?轻轻垂下头,喃喃地道:“但如果我自己可以选,也宁愿不要降生。”
平白来这世间受了好几世的苦。
夙寒声?并不怎么会演戏,装可怜、装哭都?能被人一眼看出,连徐南衔都?不吃他这一套,可见手?段套路有多拙劣了。
但此时他的伤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垂着头跪坐在那?,本来装出来的眼泪却已止不住,安安静静地顺着脸颊往下落。
那?一颗颗的泪水似乎砸在崇珏如磐石似的心上,好似震裂一层薄冰。
夙寒声?道:“我隐约记得叔父似乎带我去过?一个满是雪的地方……”
“须弥山。”崇珏道,“你很喜欢那?里。”
“嗯。”夙寒声?似乎想笑,但唇角却怎么都?扬不起来,道,“是玄临仙君不想管才丢给叔父带我吗?”
崇珏沉默好一会,才道:“不是,是因凤凰骨发作频繁,只有须弥山冰雪才可为你抑制骨火。”
夙寒声?满脸泪痕看他,不知?怎么突然笑了出来。
寒茫苑中的寒潭能抑制大多数凤凰骨发作的骨火,幼时的他根本不需要千里迢迢劳烦世尊带他去须弥山。
佛修竟说了诳语。
崇珏不太懂如今的小孩子?情感转变竟如此之快,方才还?在抽抽噎噎地哭,突然像是变脸似的又笑出声?了。
“笑什么?”
夙寒声?没有直说,反而笑眯眯地弯着眼睛:“叔父,你佛慈悲,前几天您冒充闻师兄之事,真的不算破戒打?诳语吗?”
崇珏:“……”
见刚才还?哭成那?副熊样的少年又开始嬉皮笑脸,崇珏默不作声?地从褡裢中拿出一沓厚厚的宣纸,抬手?将散落地上的小案恢复原状。
夙寒声?眨了眨眼,正在疑惑崇珏怎么不端着长辈的架子?训他了。
崇珏手?指轻轻在小案上一扣,淡淡道:“佛经抄五遍,静静你的心。”
夙寒声?:“……”
夙寒声?腾地爬起来,正色道:“我还?记起学宫有事得去忙,叔父,萧萧少陪了。”
崇珏气定神闲地将笔拿出来,好似并未听?到夙寒声?的推托之词。
夙寒声?上回?抄了一晚佛经,此时瞧见就觉得头晕脑胀,下意识撒腿就要跑。
崇珏还?未拦他,就见本就生机消耗颇为严重?的夙寒声?猛地一个踉跄,重?重?膝盖着地跪摔到地上,噗通一声?响,疼得他眼前一阵发白。
崇珏蹙眉,没想到这孩子?如此冒冒失失,走个路都?能平地摔倒。
这回?夙寒声?似乎摔得有点狠,半天没爬起来。
崇珏起身要去扶。
终于缓过?神的夙寒声?疼出满脸的泪,怔然捂着膝盖讷讷道:“崇珏,我的腿……”
不知?是疼过?头了还?是伤到了哪里,他竟然全然感知?不到自己膝盖之下的知?觉。
摔一下……不至于把腿都?摔断了吧?
崇珏来不及计较夙寒声?对他直呼其名的冒犯,走上前单膝点地将夙寒声?扶起,蹙眉握着他的脚踝用灵力微微探查。
其实根本不用再探,肉眼就能瞧见夙寒声?磕到地上的膝盖骨已经凹陷下一块,且渗出的并非血,而是雪白的齑粉。
夙寒声?脸都?白了:“崇珏……我、我怎么了?”
“生机缺失。”崇珏轻声?安抚他,“不必担心,将生机补回?便能痊愈。”
夙寒声?从不知?道生机消耗太多会成为这种?摔了一下就变残废的废物,他根本不敢去看从脚踝滑落下来的雪白齑粉。
“当真吗?那?我往后还?能不能动,会不会再摔一下整个人都?变成这种?……粉絮了?”
见夙寒声?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崇珏将他散乱额前的发理了理,无意间抚下一根雪发,眼睁睁看着那?根头发化为齑粉飘然落地。
夙寒声?呼吸一顿,差点口吐幽魂晕过?去。
头发都?变成粉末了?!
“不会有大碍。”
崇珏说着拿出传讯灵器,对邹持传了道音。
“让庄灵修过?来后山佛堂。”
邹持很快就回?应:“好。”
夙寒声?不敢去看自己凹陷下一块的膝盖,偏着头将脸埋在崇珏臂弯间装死。
崇珏只好将外袍取来,正要盖在夙寒声?膝上时,不知?想到什么动作微微一顿,好一会才神色复杂地覆在少年纤瘦的双腿上。
夙寒声?恨不得整个人缩到崇珏怀中,语调带着点颤抖,茫然地道:“生机……要如何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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