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满庭
里面有几张面孔他都认识,林鹿懒得打交道,就特意绕了个楼梯来到一楼客厅。
盛危和管家应该都在接待前来拜年的客人,客厅里只留下几名佣人。
佣人见他下楼,说:“林先生早,请您稍等片刻,早餐就要准备好了。”
“辛苦了。”林鹿笑了笑。
简单吃完早饭也没见到盛危的身影看外面来的人一直都没断过,应该还在会议室接待客人。
林鹿没去凑那个热闹,他手机一早上就叮叮咚咚频繁作响都是来发短信拜年或是打电话过来拜年的人,好在今天只是除夕,如果是明天大年初一,拜年的人更多。
见林鹿在沙发上回信息,佣人提议:“林先生要不要出门走走,散散步?”
林鹿闲来无事就同意了。
后院比他想象的面积更大,假山石阶一步一景,随手一拍,都是一处景观,踮起脚尖都望不到尽头。
因为后院现在没人来,地面上积雪还没清除干净,他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除此之外还有不知道是什么动物跑过之后留下的小小的梅花印。
“看这个足迹应该是猫,”佣人在这里生活很久了,一看就很有经验:“城郊附近的流浪猫还是很多的。”
林鹿走累了,坐在一个石墩子上歇脚,闻言笑道:“看这个足迹应该是来这里避雪的。”
歇够了脚,他们又继续往前走,后院布景植树都很讲究,比如人工湖上建了一座海棠亭,亭子附近栽种的都是海棠花,只不过现在被积雪覆盖一片白茫茫。
海棠花树都比较矮,其中有一棵杏树掺杂在里面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蓬蒙如盖,林鹿转头问佣人:“那里怎么会种了一棵银杏树?”
“啊这株,这棵树我来的时候就有了,听说是先生小学的时候亲手种的。”佣人说。
居然是盛危亲手栽种的?
想想国内的小学好像确实经常会布置一些雏鹰作业,让他们体验生活,养养蚕种种树,做做义工之类的。
林鹿脑海里想象出盛危一脸不耐烦地拿起铁锹刨坑,栽种树苗,给小树苗浇水的画面,忍不住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把庭院大致参观了一圈,林鹿在佣人的陪同下溜溜达达回到主屋。
临近中午,拜访的人没有早上那么多,管家也终于闲下来,在厨房泡茶。
林鹿想到自己到现在还没见到盛董,就主动问:“盛叔现在有空吗?我还没拜访。”
管家说:“老先生刚送走几个老朋友,我带林先生去看看。”
林鹿早先就听说盛危的母亲去世之后,盛叔大哀大伤搬到老宅,修了个祈福堂,一个人偏居。
但他没想过自己有机会能到这个地方来。
祈福堂就在主屋后方,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僻静幽邃,刚进入院子就闻到一股沉香。
盛叔手里拄着拐杖,在佣人的搀扶下送走前来拜访的朋友。
一转头注意到跟在管家后面的林鹿,觉得有点脸熟,面上浮现出几丝疑惑:“这位小朋友是…?”
林鹿露出一个干净纯真的笑容,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盛叔不认得我了?我是林鹿。”
“啊,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一年不如一年,”盛叔让佣人去拿老花镜:“快过来让我瞧瞧,一转眼十几年过去,海天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差点都没认出来。”
林鹿跨过门槛,笑容清透明亮:“盛叔新年好。”
“好好好,”盛叔拍拍身边的座位让他坐下:“上回见到你也就比我膝盖高一点,没想到现在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海天身体还好吧?”
“父亲身体康健。”
林鹿不动声色打量盛叔,其实盛文京也就比林海天大个七岁,但林海天花天酒地注重保养瞧着就像四十岁刚出头,盛文京这些年饱受妻子离世的痛苦看着比林海天要苍老了十多岁。
感情这件事这么消磨人的精神吗?
盛危的母亲刚刚去世的时候,大家都以为盛文京的消沉只是一时的,毕竟盛文京既有钱又有名望,何愁找不到更好的续弦,听说那时候还有人总往盛文京身边塞人,都被盛文京骂了回去,就连公司都做了警告,后来盛文京思虑成疾,干脆把公司甩给盛危,才逐渐淡出了视野。
林鹿不太喜欢这种复杂绵缠的感情。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天性冷情的人,就算是柏季言出轨找替身,他倒也没有刻骨铭心的伤心,在意的只是背叛感,一种信任被推翻的愤怒。
好在他现在也没必要去考虑这种感情,毕竟他的身体也不允许,在最后的时间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才是他该考虑的事。
盛叔端起茶杯,轻刮浮沫:“你现在是不是在读大学了,学的是什么专业?”
“经管专业,”林鹿摸了摸鼻尖:“不过我已经毕业进公司工作了,这次也是盛哥把我带来的。”
盛叔恍然:“原来是这样。”
林鹿微微侧目,他观察了下盛文京的表情,虽说父子关系不和,但盛文京多愁善感又是个深情的人,就算一心扑在亡妻身上,应该也不会对孩子毫无感情。
果然,一提到盛危,他就看见盛文京脸上浮现出伤感和愁绪。
想充分了解盛危,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盛危那小子带你过来的?”盛叔喝了一口茶,叹气:“我都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他带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在这里应该觉得很没意思吧…”
“是我强烈要求盛哥带我来的,”林鹿手里捧着温热的茶杯捂手,笑容明亮真诚:“盛氏在盛哥手里这段时间发展势头很好呢,我就很好奇盛叔是怎么样一个人,那么会教孩子?”
“嘁,我哪会教什么孩子。”盛叔面上带笑。
平日来拜访盛文京的都是一些老友,他们都知道盛文京和盛危关系很僵,所以都尽量避免提到盛危。
但世界上哪有父母不爱聊孩子的呢,哪有父母不爱听到别人夸孩子呢,尤其是林鹿还能言会道,三两句就挑了几件盛氏公司里的喜报告诉盛文京,盛文京沉重的心情果然轻快高兴起来。
“他能做的这么好,我就放心了,”盛叔脸色松动,和蔼的看向林鹿:“你和那小子的关系还不错吧?”
“唔…”
林鹿回忆了下盛危要搞垮双木和林氏的所作所为,轻咳一声:“我很感谢盛哥,好几次我身体不舒服,都是他亲自送我去的医院,深更半夜还在旁边陪床。”
盛叔闻言一脸意外,在他印象中盛危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脾气,但这也就说明盛危在他没看见的时候已经成长了,他心里又感慨又欣慰。
“鹿鹿啊,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盛叔说,“我和那小子碰到一起没说两句就会吵架,其实这些年我在祈福堂里给他妈妈祈福,经常会反思以前的事…他妈妈出了意外之后,我就消沉了,对他也不怎么关心,他心里应该也是有看法的…”
“我知道他以前想去当赛车手,连俱乐部都组建好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但负担一个企业太重了,他妈妈离世之后我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精神…所以很不负责任的把公司甩到了他肩上,在这里一躲就是几年。”
“有时候我也不是没想过和他道歉,但是那小子一言不合就会呛人,我哪里开得了口…”
“以前他妈妈还经常托梦给我,在梦里看看我,现在我已经大半年都没梦到他妈妈了,你说,他妈妈是不是也在怨我…”
应该是这些话憋在心里憋的太久了,平时又无法跟好友倾诉,盛叔长叹一口气,一股脑把心事吐露了出来。
林鹿:“我觉得…就像您对夫人感情深厚,这么多年都无法淡忘,夫人对您的感情肯定也是一样的,绝不会怨恨您,盛哥现在在公司做的不错,相信夫人也会很欣慰的。”
盛叔受到宽慰,皱眉叹息:“当时我把公司甩到盛危的肩上,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也没能带着他好好熟悉项目…”
“这都是历练嘛。”
“也是,”盛叔表情松快,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拍了拍林鹿的肩膀:“大过年的不讲丧气话,走,中饭应该好了,我们到餐厅去。”
盛危刚应付完过来拜年的客人,从招待室走回客厅,客厅电视里正放着中央台的新春综艺节目,光听背景音乐就能让人感觉到新年的喜气。
他松了松勒紧的领带,在沙发上坐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他父亲笑容满面,而旁边贴着的人,他化成灰都认识。
他眼睁睁看着林鹿和自己的父亲和和美美,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盛危:?
要说他现在是什么感觉,就像是他精心防备准备了一张网,防着心思狡猾的小狐狸,没想到他光顾着前面,一不留神后面家被人偷了。
就这样林鹿还仿佛看不见他绷着的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到客厅就脚步轻快地扎进厨房:“让我看看今天中午有什么菜色呀~”
盛叔看着他欢快的背影,唇也含着笑,只是当看到盛危时,嘴角的弧度又抿了下来,他拄着拐杖道:“你跟我过来。”
林鹿从厨房离开,恰好看到盛家父子两人在书房谈完话出来。
两人又不知道互呛了什么,盛叔脸拉的老长,拄着步子往祈福堂走,怄气连中饭都不想吃了。
林鹿探寻的视线太过炙热,盛危回头一瞧,就看到林鹿抱着小枕头坐在沙发上,一双猫猫祟祟的眼睛从枕头后探出来。
“你又把盛叔气饱了?”
这说话就很艺术。
盛危早就发现,林鹿起初刚到别墅时温柔有礼又会说话,这不,时间一长就暴露了本性。
盛危:“你挺乐呵的?”
“怎么会呢!”林鹿一脸惊诧,神色中又掺杂着一丝愤慨,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盛危还不了解他么。
岁月静好的皮囊下是狡诈、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心。
盛危:“呵。”
“盛哥,”林鹿掰着手指头数:“今天晚上就咱们三个一起过守岁吗?你没有别的表叔表婶什么的亲戚吗?”
“怎么,”盛危说:“你还想挨个霍霍个遍?”
林鹿羞涩:“哪能呢。”
其实林鹿在上一世就详细调查了盛家境况,盛家祖上在北省发家,本家人基本都在北省,是盛危的爷爷那辈开始南迁到新京市,后来发展甚至逐渐盖过北省本家,毕竟天南海北的,两方联系就不密切了。
而盛危奶奶一辈子就得了盛文京和盛晴两个孩子,盛晴又远嫁国外很少回来,所以盛家和子孙繁茂的林家不同,没什么能常联系的亲戚。
林鹿抬起身,挪了挪地方,坐到盛危那侧的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看,我早上拍的照片,雪地里还有猫爪印,小小的像梅花一样。”
盛危瞥了眼照片,不明白这个有什么好拍,还要上传到朋友圈的。
因为这座宅子背靠深山,他小时候还亲眼见过在后院假山后冒出来一头山豕。
“今天我在后面转悠一圈,后院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有积雪的时候,根本分不清路,你们不考虑做个地图吗?”林鹿翻着照片嘟嘟囔囔:“也不知道猫在后院跑会不会迷路。”
盛危:……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要跟着林鹿走,就不会被他牵着走。
午饭过后,林鹿搬了个软绵绵的躺椅到落地窗旁边晒太阳。
盛危又去应付陆陆续续到来的客人,林鹿在躺椅上小憩了一会儿,管家给他端来了一碟切好的瓜果,还有几盘零食小碟。
碟子里装的各色小零食都是厨房现做的。
因为正是过年,厨房还特意做了一碟小鱼干,象征年年有余,林鹿睡得迷迷糊糊,听见落地窗那里传来砰砰的声音。
他眯缝着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一只个头比较大的橘猫蹲在外面,用软乎乎的肉垫拍打玻璃。
林鹿一下就清醒了。
盛危送完最后一波客人,回到客厅发现落地窗是敞开的,屋里热气直往外跑,他还以为是佣人忘了关窗,走过去一看。
林鹿正坐在台阶上,指头拈了条小鱼干,一头肥乎乎的橘猫在他腿边蹭来蹭去,嘴巴里不断发出讨好的声音。
午后阳光沿屋檐洒落,恰好抚过林鹿慵懒的发梢,将台阶上下分割成色彩鲜明的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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