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晒豆酱
“快!跟我回去上药!”白芷连忙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回去!”
“我没事。”钟言闭着眼说,“你去看看飞练。”
话音一落,几乎被烧成了白骨的左手被人轻轻地握住了,钟言知道是飞练来了,便将身子往右侧转了转:“听话,别看师祖。”
“师祖。”飞练已经变回小孩儿,“师祖怎么了?”
“没什么。”钟言用袖子挡住半张脸的白骨,“咱们回去再说。”
“看看,飞练看看。”飞练却不答应,绕到右侧要看。钟言吓得赶紧往左转,这一刻忘记了他是什么鬼子,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这个模样。
“很丑,会吓着你的。”钟言仍旧躲着,忽然被变回原形的飞练裹住了整条手臂。飞练又变回了原来的大小,刚好将手臂完全覆盖。钟言的血和血胎的表层接触,那些触手一动一动的,像在呼吸。
只有白芷急得冒火:“你们俩,都给我回去!”
善后工作全部交给了白芷,车子里的符纸、联络装置、无人机以及武器全部被白芷带走,然后回楼里收拾剩下的残局。借着这个功夫钟言带着飞练先回家了,不一会儿就瞧见白芷拖着几具尸体进来:“刚好够我做药。”
“又麻烦你了。”钟言笑了笑。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别笑了,吓人。”白芷可笑不出来,拽着尸体进了厨房,还把厨房门关上了。厨房外重归安静,钟言拍了拍飞练,飞练这才从他的手臂上滑下来,黏在墙上看着他。
“别看我,丑。”钟言现在就剩下半张好脸,皮肤被烧得直冒烟,“一会儿就会好,白芷会治。”
飞练不明白,在屋顶到处乱爬,活像一个疯狂的肉球。钟言只好拍了拍床:“过来。”
就这样,飞练才从天花板滚过来,趴在了钟言的大腿上。腿上一沉,钟言摸着他被割伤的切口:“疼了吧?”
飞练无精打采,触手点了点。
“你身体里虽然有恶,但也比不过人世奸诈,我不让你动手是怕你被他们用诡计害了。往后再对付人,一定要多几百个心眼才行。”钟言说,自己手背的伤痕深可见骨。飞练的伤也割得很深,可见他也是能够被人间武器伤害的。
被割下来的那部分会即刻化作血水,这和自己最初观察到的一模一样。但好在本体无恙,他就能活下去。
“天井和楼道里被我和白芷设下了机关,就算他们有枪也上不来,你晚上只管好好睡觉,不要凡事都冲在我前头。”钟言看着他的伤,心里难受得不行,顺手从袖口里取出一截儿尾指粗细的红绳,系在他其中一条触手上,“这叫续命绳,以后你戴着它。”
红色的绳子刚好可以在触手上系两圈,钟言打了个死结,说:“你知道这是怎么做的吗?从前逢年过节,每个孩子的娘亲都会给孩儿的手腕系红绳,第二年再换。这是上百位娘亲给孩儿系过的,里头凝聚了上百位娘亲的心愿,说是可挡‘病灾’。以前我有好长一条呢,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么短了……“
飞练那只眼睛赤红赤红的,在钟言的安抚下,眼白才逐渐恢复了清明的白。他认认真真地听着,随后触手变回手臂,刚好那两圈拴在他左手腕上。
说着话,白芷拿着一盒药膏进来了:“真是的,真讨厌闻白狗血的味儿。”
“我也好久没被白狗血伤着了。”钟言笑了笑。
“别笑,比鬼还恐怖。”白芷嘴上嫌弃,但看到伤口的细节还是心疼得皱起了眉头。当她要给钟言上药时,飞练连忙挡在了他们的中间,试图阻止白芷接近钟言。
“她要给我上药。”钟言只好再劝,“我的伤,全世界只有她能治。白芷她以前是一位道长的药人,精通百毒。”
听完钟言的解释,飞练才让开地方。白芷气得只想一脚踹他屁股,可是又不知道这团肉球哪里是屁股:“带这么个小玩意儿回来,惹祸了吧?白狗血的伤不致命,可养起来最费事,你就……咦?”
“怎么了?”钟言问。
“你怎么好这么快!”白芷目瞪口呆,震惊地看着钟言露在外头的骨头。骨头上面已经长好了一层嫩嫩的新肉,看着没有刚才那样毛骨悚然了。
“这不可能!”白芷最知道钟言的恢复速度,“这样下去,不出半小时你就复原了!这不可能!”
由于屋里光线暗,钟言也没注意,现在再抬手看手背,直接给自己吓了一跳,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复原了。“这……难道是鬼场的力量?”
“就是你那个什么饿鬼道场吗?”白芷问。
“是。”钟言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鬼场将他的体质增强了。如果真是,那以后就不怕再受重伤。
思考的时候,他脸上的白骨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粉肉覆盖,可见自愈的事实不假。白芷打着手电筒看了看:“咦,那你现在能感觉到疼吗?我看看身上的肉好了没有?”
“啊?”钟言愣着神就被她撂倒了,“诶诶诶,男女有别啊,你干什么?”
“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白芷将手里一小瓶药泼到他手背上。钟言疼得嗷嗷叫,又不敢动,只好装出百般受辱的模样:“好啊,你终于对我下手了,我就知道你对我图谋不轨……”
“你正常点儿。”白芷白眼翻到了天上去,“也就是说,你有痛觉,但又有了超强的自愈能力……这下好了,你多放出几只鬼,我看谁敢伤你。”
“两只就快把我逼疯了,可别再多了。三级傀行者就会出现精神波动,我可不想变成疯子。”钟言忽然反应过来,“飞练呢?”
“师祖,我在这里。”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在他后面,钟言还以为听错了,这可不是小孩儿的稚嫩童声,转过去更吓一跳。
原本五六岁模样的飞练长高了许多,看着像有十岁了。他没穿衣服,光影之下两条腿很长,要不是他的五官轮廓没怎么变,钟言一定不敢认他。
“你是……飞练?”钟言站了起来,他知道飞练长得快,没想到快成这样。
“我是。”飞练往前走了两步,长高之后只需要垫着脚尖就能够到钟言的耳朵。他抬起了右手,将钟言的鬓角理了理,看着这张一半正常一半重伤的脸,弯着眼睛笑了:“师祖,我是飞练啊。”
钟言倒吸一口凉气,他已经进化出“我”的个体意识了,以前他只记住了“飞练”,将这个名字当作自己,现在他是个逻辑正常的大孩子。
“你怎么长这么快?”钟言不敢认他,可是他左手腕还戴着刚刚送给他的续命绳。
“血。”飞练摸着钟言的手臂说,“师祖的血,让我长大了。”
血?钟言恍然大悟,自己在望思山上喂了他一滴,他从婴儿变成了小孩儿,刚才他扑到自己左臂上,触手吸收了鲜血,所以一瞬间变成了大孩子。
原来他受阴血滋养。
“天啊,这要是多给你喝几口,你一夜之间就要比我高了。”钟言感叹了一句,忽然痛心疾首,“完了,你的裙子都穿不上了,得买新的。”
“师祖买什么,我就穿什么。”飞练说,他不止是长高了,连头发也长了,刚刚扫着锁骨。这样光着不行,钟言去衣柜里随意抽了一件衣服,蹲下在他腰上一围,变成了一条长裙。
“你先凑合穿着,明天我们再买。现在……”钟言看向门口,“我去外面看看。”
“你等等,你的伤!”白芷想拽他一把,又怕伤了他。飞练低头摆弄着腕口的续命绳,仿佛对这东西很感兴趣,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钟言走了。
这俩人……一大一小,不让人省心,自己可真是操不完心的老妈子!白芷只好也跟出去,打着手电筒,看到钟言蹲在门口。
“师祖,我也要看。”飞练也蹲下了,满脸欢喜地盯着钟言,仿佛没有发生过命悬一线的事。
“你还小,别凑热闹。”钟言将一样东西从地上捡起来,递给了身后的白芷,“这个你认识吗?”
白芷接过来:“是死掉的菌丝。”
“你拿手电照一下。”钟言说。
白芷将手电筒光照向它,白色的菌丝立刻扭动起来,活了。“这是什么?”
“没什么。”钟言笑了笑,“有人下降头,终于把他引出来了,霉味真重。”
第38章 【阴】年降尸8
霉味?飞练没接触过这个词,但看着白芷在闻,他也跟着闻闻,像小狗一样。
“师祖,什么叫霉味?”闻不出来,他只能问钟言。
“就是发霉的味道。”钟言将那根菌丝拿到飞练的鼻子面前晃晃,“就是这个味。”
飞练看向那根离开光线就不再动弹的东西,实在琢磨不明白这是什么。但还是听话地闻了,并且记住了这个味道。
“以后你要是再闻到这个味,一定远着走。发霉的东西吃下去会生病,也有可能是污秽邪物,总之别沾。”钟言将那根菌丝收进袖口,起身对白芷说,“收拾收拾,咱们准备换地方吧。把那些人的武器和无线电拿走,现场不必清理,我相信他们的人马上会过来清除痕迹。他们可比咱们要着急。”
“好。”飞练先点了点头。
白芷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大人说话,小孩儿少插嘴。”
“我不插嘴,我不是小孩儿。”飞练机灵地重复着,一把抓住了钟言的手,像看不够一样,专注地看着钟言那张破损的脸,“我跟着师祖,我们一起换地方。”
钟言的心情十分复杂,飞练是真的黏上了自己。这孩子也是命苦,从煞里出来到现在还不到一天,却已经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但事不宜迟,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回屋之后,飞练还想跟着钟言,不料却被拦在了厨房门口:“我也要进去。”
“你不行,我和你白芷姐姐有重要的事情。”钟言的肚子饿得直叫唤,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点开了一个App,让他看新闻,“你好好读书,等我们出来咱们就走。”
“你们要干什么?”飞练接过手机,不能参与所以一脸的落寞,“我也要。”
白芷走到他面前来:“不,你不要,你白芷奶奶要做药。”
说完,飞练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进了厨房,白芷还故意当着自己的面关上了门。他只好一个人坐回餐桌边上,按照钟言的吩咐,瞧一瞧根本看不懂的新闻。
等厨房的门再次打开,飞练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飞奔到钟言面前:“师祖,你身上的伤都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咱们可以走了。”钟言摸着肚子说,看了这么一会儿新闻,他觉着飞练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亮,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由于家里东西并不多,收拾起来也方便,三个人说走就走,只是苦于没有交通工具。
目之所及,连个像样的路灯都没有,但他们三个并不怕黑,因为都不是人。
走着走着,钟言的手机响了起来。飞练从兜里掏出不停叫唤的手机:“这是一通来电。”
钟言被他古板的说话方式逗坏了,接起来一听:“这么快就联系我了?”
“对,我也是刚到家。”来电人是何问灵,“你怎么样?”
“谁啊?”白芷问了一句。
飞练难得和白芷站在同一战线,学着问:“谁啊?”
“患难之交。”钟言回答,然后继续和何问灵说,“过得不怎么样,我一直被人追杀,你和萧薇怎么样了?”
“我没事,他们只是问了我许许多多的问题就让我离开了,我挑了一些能回答的说,不能回答的就说不知道,他们就算看出我撒谎也没辙。”何问灵看着钟言送给自己的符纸,“他们给我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不碍事,萧薇比我严重,暂时留在他们那里修养。”
“留在他们那里比单独在家安全。”钟言说完停顿了几秒,“你有车吗?”
“有啊。”何问灵不解。
“那你……能不能来接我们一趟。”钟言说,“我已经饿得不想走路了。”
刚看完他吃饭的白芷:“……”
“好,你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去。”何问灵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结束通话之后,钟言看着沉默的白芷:“你翻什么白眼?我真的走不动了。轮椅也没带出来,懒得走路。”
“你让一个女孩儿大晚上开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接咱们,合适吗?”白芷是怕那位小姑娘再有危险,“她又不像我,活成一把老骨头了。”
“合适,等着吧。”钟言没再解释,反而是被飞练抓了一把,“嗯?怎么了?”
“什么叫轮椅?”飞练试图明白他说的话。
“轮椅啊……就是一种带轮子的椅子,坐上去可舒服了,能代替走路。师祖最喜欢坐轮椅,以后你帮我推,好不好?”钟言帮他搓了搓手,“冷不冷?”
数九寒天,飞练光着上半身,将头摇了又摇:“不冷。”
他可能是真不觉寒冷,钟言摸了他的手许久,一直都热热的。但为了保险起见,钟言还是让他回到自己舒适温暖的单肩背里去了,一个半小时后,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车朝他们行驶过来,离近后车窗摇下,开车的人正是何问灵。
“你怎么带着个小姑娘啊?”何问灵指的是钟言旁边这位,一看就是高中生,还穿着校服呢。
“她叫白芷,她可不小。”钟言先拉开车门,“一路上没什么不对劲的事吧?”
“没有,我带着你的符纸呢。”何问灵让他们上了车,车里的暖风开得很足,“飞练呢?”
钟言拉开背包的拉锁。
飞练将触手伸了出来,攥了个拳头,当作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