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狐
别说以前,他现在也是。
他端起茶,颇有些心虚地喝了一口,接着关承酒的话继续说:“我记得端王好像比你还大。”
关承酒微微颔首:“他长我两岁,在朝中的积累不可小觑。”
宋随意接着道:“而且母家强势,钟家这两年给王爷找了不少麻烦吧?”
“连你都知道。”关承酒嗤道,“你说,这京中,谁最希望陛下出事?”
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不用多余思考。
“但是他们没算上你。”宋随意道,“如果没有陛下,王爷才是离那个位子最近的人。”
关承酒挑眉:“你倒是敢说。”
“事实么。”宋随意撇撇嘴,“王爷可比他们强多了。”
别说现在,就是先帝在时,都有过类似的言论。
关承酒打小优秀,半点不比有神童之名的沈云霆差,连宋元修提起他也说是教过的学生中最聪慧的那个,只是作为皇室中人,在外头名声没有那么显赫罢了,当年还有人觉得如果不是生得晚,那皇位最终指不定是给谁呢。
不过那时先帝已经登基有些年头,并不把这些话放在眼里,该怎么对这个弟弟还是怎么。
倒是那会的关承酒还不像现在稳重,仗着有皇兄跟母后撑腰,嚣张得很,听见谁嚼舌头就找上门去闹,非要讨个说法,闹得满朝文武看见他都头疼。所以后来他拿了兵权,一开始反对的人其实很少,毕竟谁也不想被找上门,还是后来见他不常回京,说的人才多起来。
再后来,先帝重病,几个皇子斗得头破血流,储君却迟迟不定,甚至把关承酒从边疆叫了回来,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把皇位传给弟弟,几个皇子对这个皇叔也是如临大敌。
结果这才多久,那几个就忘了这事,又开始觊觎皇位。
“陛下刚登基时,京中有不少传言。”关承酒看他喝完茶,又重新泡了一壶茶,分了杯给他,“说得最多的,便是皇兄原来定下的不是如今这个,是我觉得他好操控,改了遗诏,也有说……皇位本该是给我的。”
“这不是矛盾嘛,本来是给你的,你还改。”宋随意端起茶喝了,在心里暗暗好笑。
当时那种情况,关承酒想要皇位轻而易举,他本就是嫡子,手握军权又有军功,母族就更不用说了,他当时直接登基连借口都不用找,朝中根本不会有人说什么,就连当时几个皇子都不敢做什么,何必大费周章扶个傀儡。
“他们就是闲的。”宋随意撇撇嘴,“一群酸鸡。”
听他这么说,关承酒很轻地勾了一下嘴角:“那我跟你说点别人不知道的。”
宋随意立刻好奇地支起耳朵。
关承酒道:“当初皇兄传我进宫,的确是想传位于我。”
宋随意:?
他震惊地看着关承酒:“最离谱的谣言居然是最真的?”
“嗯。”关承酒神色依旧很冷淡,仿佛自己说的不是什么重磅八卦,而是在跟宋随意说起一件不值一提的往事,“这件事,陛下也知道。”
宋随意想想小皇帝的处境,越发觉得心梗了。
他不会真的信了谣言,觉得自己的位子是关承酒施舍的吧?
关承酒继续道:“皇兄当时……只有一个要求,他要我绝不对其他几个孩子出手。”
他话说到这,宋随意就明白了。
先帝孩子多,但最出息的那三个无论本人还是母族,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无论谁登上皇位,其他几个怕是都不好过。
但要说最不好过的,还是如今的陛下。
他年纪再小,也担着个嫡子的名头,其他人不会放过他的。
然而当今太后母家势力并不大,她本人也是个性子温软的,早些年没有诞下皇子,在几个性格强势的妃子面前虽然不会被欺负,但也并不好过。后来生下皇子,年纪又太小,连她自己都觉得无缘大位,只希望别因这身份给他招来杀身之祸,于是越发地低调,连带着教得小皇帝的性子也有些懦弱和优柔果断。
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当皇帝。
他在几个哥哥那,怕是都活不到及冠。
先帝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弥留之际把皇位留给这个小儿子,算是给了他跟发妻一道护身符,让关承酒摄政,除了护着他们,怕是也担心这个小儿子没治国之才吧。
宋随意道:“我想他肯定跟你说过,如果陛下无才,你就自己取而代之。”
关承酒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你又知道了?”
“猜的。”宋随意笑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当时的陛下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做好这个皇帝,要么就是死在几个哥哥手里。”
关承酒没再说话。
这些人知道的人不多,但并不算什么大秘密,毕竟皇兄立诏时跟前除了他跟陛下之外,还有好些个心腹大臣。
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忽然跟宋随意说这些。
也不知道想让宋随意知道什么。
见他不搭理自己,宋随意只好自己开口:“我觉得有些话你可以跟陛下说说,人跟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沟通,可能他现在还太小不理解你们的用意,但他会记得,等长大了,就明白了。”
“你似乎很在意我跟陛下的关系。”关承酒道,“你……似乎觉得他不会理解我。”
宋随意心想那我可太清楚了。
他有些心虚地撇过眼,说:“小孩跟大人都这样,尤其是你这样凶巴巴的大人。”
“宋云华很凶?”关承酒问他。
宋随意摇头:“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俩将来打架,殃及池鱼,比如我这条美丽的招福锦鲤。”
关承酒嗤了一声:“有你什么事?听够故事了?”
宋随意茫然:“要是不够,你还有别的给我讲?”
“没有。”关承酒道,“听够了就回去睡觉,生了病不知道休息在这熬什么夜?”
宋随意持续懵逼,好一会才把他的话串起来,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我觉得一般人听完这种皇室秘辛只会更兴奋,根本睡不着。”
“我看你也没多兴奋。”关承酒蹙眉,声音陡然冷了,凶道,“去睡觉。”
“可我真的睡不着。”宋随意苦了脸,把茶喝了,起身去洗漱,顺便擦了一下身子换了身衣服,这才舒舒服服上床。
睡前他看关承酒还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问了一句:“王爷准备什么时候睡?”
关承酒没说话,只是让人熄了灯。
宋随意见状,又追着说了几句,但关承酒都没再理他,他也就不再多话,愣愣地盯着床顶。
然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野竹守在床边,看他睡得这么快,不禁有些担忧:“王爷,王妃别是身体出问题了吧?一般人生病也不会这么能睡啊……”
关承酒目光冷冷地看他:“我是御医?”
野竹立刻闭嘴了,无辜地看着他。
“去把王慈叫来。”关承酒又道。
野竹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王慈是谁,飞快跑了。
这些事宋随意都不知道,第二天醒的时候,他自己都懵逼。
他怎么这么能睡?!睡了两天,就醒那么一会会,居然又倒头继续睡了?
更懵逼的是,关承酒怎么睡到他床上来了!不是说在别的屋睡吗?而且醒了为什么不起来,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在看什么?
宋随意疑惑地凑了个脑袋过去,关承酒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白皙的皮肤下隐能看见青筋,有光从指缝中漏进来,衬得这只手像件艺术品。
宋随意欣赏了一下才问他:“王爷,你手怎么了?”
关承酒侧头看向挤过来的暖呼呼的一团,答道:“被压了一晚上,麻。”
宋随意:“……”
他又默默缩了回去,拉过被子裹好弱小的自己,巴巴地看着关承酒:“人真的很难控制睡觉的干的事。”
而且讲道理,是你不打招呼就睡我的床才被压的,这叫自作孽!
当然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只能在心里逼逼。
关承酒闻言嗤了一声:“没见过睡相这么差的。”
宋随意……宋随意已经习惯了,他甚至觉得关承酒这话说得挺温和的。
他真的是被PUA残了。
“我睡相差你还上来。”宋随意说着,从被子里探出一只脚,不轻不重地踩了关承酒大腿一下,然后猛地缩了回去,“我还没睡醒,睡相又差,不小心踢到了!”
关承酒脸色一阴:“再不起来,就别起了。”
宋随意:?
早知道用力了,气死。
“起来就起来。”宋随意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被子对着关承酒脑袋蒙头就罩,把人罩得严严实实的,这才起身下床朝外逃,边跑边喊野竹,“我肚子饿了!要吃饺子跟煮鸡蛋,三颗!”
“王妃,您不能吃太多!”野竹抱怨的声音传进来,看见宋随意赤着脚在地上跑,脸色更不好了,“御医说了您不能受凉,怎么也不穿鞋?”
“怕走慢了王爷打我。”宋随意说着跑到桌边坐下,两只脚一抬,大爷似的搭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早饭,我的早饭呢?”
“已经让人去御膳房了。”野竹苦着脸站在旁边,“您怎么老去招惹王爷,哪天王爷真生气了怎么办?”
“无所谓,我会重生。”宋随意道,“到时候我会夺回我失去的一切,包括王爷不让我吃的每一份早午晚餐带宵夜跟下午茶。”
野竹一听就知道王妃又在胡言乱语,忍不住摇头叹气:“您再这样,王爷怕是要让王大人在府里住下了。”
宋随意不解:“王大人?哪个王大人?”
野竹解释道:“就是昨天来给您看病的王御医啊,王爷昨晚把他请来了,说是让他看看您这嗜睡的毛病,他怀疑您这样下去会睡傻了。”
“我就是爱睡觉,哪有什么病。”宋随意嘟囔了一句,语气却弱了许多。
虽然野竹毫不隐瞒地传达了关承酒的毒舌,但其中的关心宋随意还是听得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关承酒吃错了什么药,但要说他毫无触动好像也……不是。
皱着眉犹豫了一下,宋随意看向野竹:“你去一趟御膳房,让他们再送碗燕窝粥跟两个包子来,说是王爷要的,他们知道怎么做。”
“王爷不爱吃燕窝粥吧。”野竹愣了愣,脸色有点怪,他印象里这都是宫里的娘娘们爱吃的,王爷平日的早饭都是白粥配些别的。
宋随意心说你们王爷不止爱吃,还喜欢吃甜的呢,不过为了维持王爷的形象,他还是道:“太皇太后爱吃。”
野竹“噢”了一声,脸色更怪了:“王妃怎么知道。”
“你管那么多,快去。”宋随意瞪了他一眼,重新把脚放到地上。
野竹警觉:“王妃支开我要去哪?”
“回去拿鞋,这大冷天的我光着脚往外跑,又没疯。”宋随意无语,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傻了。
野竹闻言放心,走了。
宋随意再次无语,这就信了?关承酒真的不考虑换个人看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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