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肥皂有点滑
只是药汤的味道越来越奇怪,颜色由褐色变成了七彩,上面跟飘了一层金属的光泽一样,然后又由七彩变成了墨汁的浓黑。
等两司水熬成一司,大概花费了两个小时。
药汤倒是熬得融合在了一起,但沈宴看着手里端着的一大碗墨汁,只觉得正在英勇赴死的路上。
这一碗喝下去,还得连药渣一起喝,真不会出问题?
成为职业者的每一步都是挑战啊。
沈宴用嘴吹了半天,直到吹凉,倒不是非得吹凉了才喝,而是每次准备下嘴,就一阵本能的抵抗。
端着药碗,沈宴跑到赵阔身边:“要是等会我出现了什么问题,你会救我的对不对?”
说得特别认真,沈宴觉得,十有八九这一碗下去,他命要丢大半。
赵阔嘴角一抽,看这家伙在那犹豫半天了,还以为在纠结成为尸语者合不合适,毕竟一经选择,正常情况下就无法跳转到其他职业去了。
赵阔没答,接过沈宴手上的药碗,直接灌了进去。
沈宴都没反应过来,“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生怕洒落了一滴,到时候他上哪再要一份药材去。
味道?
大概就是能够下咽,但绝对不是什么好味道就是了。
药渣的味道反而要好一点,有点像煮得太烂的菜根。
赵阔伸着手指,似乎要帮忙捅一捅,吓得沈宴赶紧将剩下的汤汁药渣全部咕噜咕噜吞下去。
沈宴只觉得脑子晕乎晕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急了。
晕沉沉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就像灵魂都变重了。
魔药中,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作用在了他的灵魂上。
感觉就像看了通宵的电影,但精神又明明十分好。
沈宴心道,这应该就是药效,他得趁药效赶紧找一具尸体。
下水道,他要去下水道。
没一会儿,沈宴的耳朵似乎也出现了问题,他才没走出去多远,耳朵中就传来一些如同骨头的空鸣之声。
然后那声音化作了一股不甘,愤怒,悲愤,怨怒的声音。
沈宴先是一愣,然后寻着声音找了过去。
那是一只下水道的盖子。
沈宴站在盖子前犹豫了很久,这一碗魔药似乎放大了他在灵感上的感知。
他大概猜到了他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所以,下水道盖子下面是什么,他大概也知道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去黑市,赵阔说那里新鲜的尸体多。
但现在,听到这声音之后,他似乎有些理解,死亡后被人扔进下水道的这些尸体的孤寂了。
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共情?
生活再艰苦,但死了才知道活着的好。
而且,沈宴看到空气中,一些游离的黑色物质,正在向盖子下面钻去。
尸体阴暗的情绪,就像打开了一个接口,正在吸引和接收空气中的污染元素。
若是,无人处理这具尸体的话,它极可能转变成畸变体。
所以,尸体在悲鸣。
身后,赵阔跟在旁边观察着。
只见沈宴在一下水道盖那站了一会,然后汪地哭了起来,哭得特别凄惨,跟死了爹一样,然后开始刨下水道的盖子。
赵阔嘀咕了一句:“魔药的影响?”
有些忙可以帮,有些忙不能,比如职业仪式。
沈宴从下水道里面发现了一具发绿发胀的尸体,他现在的确悲伤得无法自控,眼泪根本控制不住,跟水帘一样一个劲流下来,倒不是死了爹那种伤痛,而是,他觉得他现在就是这具尸体,死得太惨太凄凉了,死了还被人扔沟里发霉发臭,等着变成畸变体,变成畸变体后还要被人卖钱,晾干了装箱子里面当成启示物。
沈宴:“完了完了,这眼泪它怎么自己流出来止都止不住。”
沈宴其实知道他现在被这具尸体共情了,他脑子清晰得很,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什么去找一具新鲜的尸体,这些想法直接被压制了,他直接就想将这具尸体埋了,安息。
沈宴:“这魔药好奇怪。”
“它不会控制人的行动,但它会影响人对尸体的感受。”
沈宴以前也觉得埋一具尸体似乎并不难,难的是找到一具尸体。
但现在他发现他错得有多离谱。
搬尸,刨坑,埋尸,都得他一个人来。
天空的明月都上中空了。
荒郊野外,月光撒在沈宴身上,沈宴佝偻的腰杆,拿着铲子一个劲刨坑,边挖还边在和身边的尸体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你觉得够不够深?这个深度野兽应该是叼不出来了。”
“我选的这个位置不错吧,山清水秀。”
“邻居也不少,看看周围好多坟坑,以后也不寂寞。”
不远处,虎豹佣兵团的人早收摊完毕,有几人在那看热闹。
蝗崽问笋子:“沈宴在和谁说话呢,我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笋子看了一眼,然后将脑袋埋脖子里面,笋子今天不说话。
等沈宴将尸体埋好,又过去了一段时间,一步三回头,还有点舍不得。
姜宇:“埋谁呢?你朋友?”
还不让帮忙,也没听说沈宴在这有什么朋友。
看看,眼睛都哭肿了,跟个煤油灯一样,这感情得多好。
沈宴:“……”
要不是魔药的效果已经消退了不少,他能哭得更加凄惨,血泪都能接几碗。
想一想,又开始伤心了。
挖了大半天坑才将人埋好,沈宴现在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往城里走,夜晚,佣兵之城安静了不少。
当然,夜晚也有很多事情发生,比如,他们刚进城,就遇到了一家出葬的人。
一群人抬着一口棺材,后面跟着的应该是死者的家属。
沈宴他们正从葬队旁边路过。
突然,沈宴一下扑向了那口棺材。
汪地眼泪就流了下来,他得将尸体埋进土里啊。
死者家属都惊呆了,这谁啊,比他们还伤心,不认识啊,该不会是糟老头子在外面的私生子……
亏得赵阔抗着沈宴就走,不然还得折腾好久。
虎豹佣兵团的人面面相觑,沈宴好奇怪,看见尸体就跟见了亲人一样,就想埋。
沈宴也尴尬到了不行,离尸体一近,他就有点忍不住想要和对方聊两句,虽然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倍感亲切。
他发现,他埋葬尸体的时候,似乎灵魂也在发生着什么未知的改变。
尸语者,就是这个过程,让人拥有了和尸体沟通的能力?
回到仓库,沈宴勉强洗漱了一下,然后倒头就睡。
他明天还得去刨坑埋尸体呢,得养精蓄锐,他只期待明天不要遇到太多尸体,在魔药药效极好的时候,他真忍不住挨个挨个埋,更别遇到办丧事啥的,他跑去帮人下葬,说都说不清。
沈宴因为疲累,倒是睡下了。
然而,有人却睡不着。
比如大胡子程铜斧和高尉。
程铜斧睡不着,是因为他觉得他被抛弃了,以前早早地就被那位阁下拉进了未知之地,但今天晚上他等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知道为何,明明失去了诡异存在的关注,他应该高兴才对,但心里总觉得有点失落。
真的,就像缺少了点佣兵的刺激和冒险,生活平淡得又没有了味道。
程铜斧甚至还拍了自己膝盖一巴掌:“未知的诱惑是死亡的开始,被关注着关注着,人就没有了。”
但哪怕这么安慰自己,心里的失落一点没减少,反而被放大了。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位阁下,聆听那位阁下述说至高真理。”
“那位阁下,也……也没诗歌中记载的那么邪恶,嗯,除了声音实在是太震耳欲聋了一点。”
而高尉睡不着,是因为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大胡子让他认真聆听那大海之上雷霆中的声音了。
他的圣器的临渊仪式完成了。
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即刻地,他在睡了一觉,第二天一起床就召唤出了圣器中的英灵。
高尉久久不能平静:“还真是难以想象的至高真理。”
“其实……我还有几件不知道真假的圣器……”
想到这,高尉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那样的存在很可能就是代表厄运,代表灾难,代表着一切不幸的未知。
他居然还想着去接触,不是疯了是什么。
但他又十分的疑惑,大胡子看上去好像……有些熟悉那未知之地,难到不只一次去了那里?
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不是对的。
若是对的,大胡子还能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
但内心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教唆着他,那样的冒险,哪怕是死了也值得了,这才是一个佣兵的意义。
可惜,接下来几天,都没有任何地异常,就像仅仅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是他们人生中的一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