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生夏合
“那就好,快进来坐。”
待众人落座后,江族长问道:“阿沅深夜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楚沅抬眸,视线徐徐地看过去,将江族长、聂徐行和江倪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什么都没说,只将那盏烛台小心地放到桌上。
“这是族里那支红烛?”江倪探头仔细瞧了半天,不确定的看向江族长。
江族长拧眉看着蜡烛,忽而一摇头,“不是,此蜡烛并非我族中之物。”
“那这是?”
“这是楚颢川研制的。”楚沅的话让众人愣住。
聂徐行:“楚国主难道掌握了红烛的秘方?”
江倪:“族长说过,那座岛已经沉入海底,世间再无人能研制出此等特殊的红烛。”
江族长细心独到,他忽而说道:“观这蜡烛色泽,前端与后端似乎不太一样。”
楚沅没有说话,他指尖颤了颤,努力深呼吸后,抬手抚上蜡烛的烛身。
陆容淮抬手握住他的手,阻止他进一步动作。
男人深眉微凝,眸底忧色分明,“真的没事?”
楚沅知道,他是怕自己难受。
“不要紧的。”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用手轻轻在烛身上一抹,接着拔出烛台,没了那根铜针的穿引,蜡烛顿时断成两截,滚落在桌面上。
楚沅:“先前听王爷说,江氏的红烛世间仅有一支,供奉在江氏宗祠,但陆国和楚国,都出现了红烛。”
众人点头,这也是他们大惑不解的地方。
江族长拿起两截长短不一的蜡烛,依次闻了闻,随即皱眉,“这截短的香味浓郁,跟族里的蜡烛一样,至于这截长的,貌似就是普通蜡烛?”
楚沅低眸,“母后曾与我说过,他当初离开江氏时,心中不舍,偷偷去祠堂割下寸长的蜡烛带走。”
江族长一怔。
聂徐行瞬间反应过来,“所以,楚国主和先皇手里的红烛,都是从那截红烛上切割下来的?”
楚沅握紧手指,“红烛落入楚颢川手里,他为了讨好先帝,割下一半红烛拼凑到普通蜡烛上,鱼目混珠。”
江倪冷冷嘲讽,“世人皆言红烛长生,此等‘异宝’,他还真是舍得。”
“因为在他心中,已经找到能够代替红烛的宝物。”楚沅低垂的眼睫刮起了涟漪,风雨欲来的压抑。
“什么宝物?”
楚沅的眼睛一点一点变红,蓄满了清泪,他看着另外一截红烛,张口之际,嗓音崩哑,眼泪轰然坠落。
“用……母后的骨和血,熬制出的血烛。”
作者有话说:
陆狗(霸总发言):下章回国,属于我的,统统都要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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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轰隆’一声。
平静的夜空响起炸雷,红烛跌落在桌上,滚了好几滚。
听完楚沅叙说完前因后果,当年楚皇后离世的真相竟是如此残忍可怕,在场之人,仿若被雷惊了身,劈了魂,一个个神色愕然,说不出话。
陆容淮紧紧握住楚沅的手,动作温柔怜惜的擦去楚沅脸上的泪,心里又惊又怒,不由切齿想到,还是让楚老狗死的太轻松了,若是落他手上,定叫他求死不能,挫骨扬灰。
江倪亦哭成了泪人。
江族长老泪纵横,他颤着手,将红烛小心的捧起,开口时声音苍老沙哑,“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小幽要离开时,我没有拦住他。”
“族长,这不怪您,”江倪嗓子也哭哑了,“小幽他所遇非人,这是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怪就怪楚灏川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若非阿沅亲口诉说,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想象楚颢川能丧心病狂到那般地步,像是走到穷途末路的赌徒,心黑手毒,拿妻子的命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结局。
江倪泪眼朦胧的去看楚沅,那个时候他才九岁吧,眼睁睁的看着江幽被割喉放血,鲜血被拿去熔制蜡烛,这孩子心里该有多痛苦害怕啊。
江倪哭到岔气。
聂徐行给他拍背顺气,同样心堵的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对面垂着湿睫安静不语的楚沅,方才的话还萦绕耳边,他们尚且如此愤怒与心痛,那亲眼见到江幽遇害的楚沅,又该是何等的惊惧悲恸。
聂徐行心里涌现无限怜意,又有道不清的酸楚,“阿沅便是在那时,对蜡烛产生了恐惧?”
楚沅眼睫轻颤。
“嗯。”
“好孩子,”江倪起身走到他另一边坐下,忍不住将楚沅揽进怀里,“你受苦了,我简直不敢去想,那些年你在楚国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只要一想到你小时候过的那般凄苦,我就……”
江倪哽咽的说不出话。
楚沅抬手环住江倪,轻轻拍着他的背,眼里有水光闪动,“阿爹,已经没事了。”
在他亲手了结楚颢川的性命时,仇恨已经随着那场大火而消逝。
“你做得很好,给你母后报了仇,放心,有阿爹和聂家在,别不会让人在此事上对你指点半字。”江倪握住楚沅发颤的指尖,神态坚定。
陆容淮轻笑一声,懒洋洋的声调响起时,消融了屋内沉闷压抑的气氛。
“爹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江倪抬眸看向陆容淮,陆容淮迎视他的目光,颔首的瞬间眼神凌傲,那是决不允许有人能伤害楚沅的偏执之色。
众人今夜心绪大悲,楚沅尤甚,大家担忧他的身体,强令陆容淮将他带回去休息。
恰好这时弦霜过来,禀告说陆多余醒了,醒来不见他们两个,非要过来,弦雨正在哄着。
陆容淮拍拍楚沅的肩,“小家伙有些吓着了,眼下很黏你,我们回去吧。”
“好。”
两人离开淑明殿,深夜微凉,陆容淮上前将楚沅抱起,大步回到主殿。
楚沅今夜心神俱疲,乖顺地搂住他的脖颈,靠着他宽厚的胸膛,闭上眼养神。
进入寝殿,小家伙听到动静,站在床上朝外喊,“爹爹。”
楚沅缓步入内,将陆多余抱起来,柔声问道:“宝宝怎么醒了?”
陆多余声音软糯,揉着眼睛说道:“爹爹不在,宝宝不困。”
楚沅心里软成水,他将陆多余放回床上,陆容淮端了水盆进来,两人净了手躺回床上,一左一右睡在两边。
陆多余滚动自己的小身子,滚到楚沅怀里,他仰起奶呼呼的脸,认真的看着楚沅,“爹爹眼睛红红。”
楚沅一愣。
他低头看着小家伙,对于小家伙的细心感到意外。
陆容淮摸摸他脑袋,“爹爹回来时不小心被风迷了眼,一会儿就好了。”
小家伙‘嗯’了声,凑过去对着楚沅的眼睛小声呼气,“宝宝呼呼,爹爹不痛。”
楚沅闭上眼,露出今日第一个浅浅的笑容,“好,谢谢小鱼。”
父子俩亲密地说了会儿话,声音越来越小,没多久便头挨头的睡着了。
陆容淮一直凝视着他们,见两人呼吸均匀,他动作小心的将薄被搭在二人身后,随后一个利落轻巧的翻身,离开了内殿。
“王爷。”
守在门口的弦霜和弦雨见他出来,低头行礼。
“楚老狗的尸骨呢?”陆容淮面色阴戾,漆黑的眸子浮动森冷的暗芒。
弦霜立即道:“凤椒殿火势太盛,只留下几节焦黑的碎骨。”
“把那些骨头扔到宫外,给野狗们磨磨牙。”
“是。”弦霜二话不说,抱拳离去。
“皇宫内的东西清点如何了?”陆容淮负手立于廊下,望着庭院里的浓墨夜色。
弦雨怕惊扰内殿,压低声音道:“回王爷,小苏大人已经清点完毕所有物品,全部登记在册,王爷是要看一下吗?”
“不必,去告诉苏如鹤,将楚国主已被本王斩首一事宣告出去,你去砍下楚漳的脑袋,明日晨间挂到市集门栏上。”
弦雨脑子转得快,立刻明白王爷这是想将楚国主的死揽到自己身上,让那些书呆子谏官逮着他骂,而不愿让王妃沾上半点骂名。
弦雨:“王爷,楚漳被关押后一直嚷着要见主子一面。”
陆容淮冷笑,“凭他也配出现在阿沅面前?砍头倒是便宜了他,先把他丢热锅里涮两遍,将那一身肥肉都涮掉了再砍他脑袋。”
“是,属下这就去办。”
*
楚国主和楚太子被斩,尸首在东集市日日悬挂,惊得都城百姓都不敢再去那边摆摊。
如今楚国无主,段国那边听说先前已被拿下大半城池,后又擒获了段国主和段皇后,迫使段太子不得不主动投降,如今六国皆被陆容淮收入囊中,兵多马强,百姓们都在猜测他会不会留在南边与陆国分河而治。
他们都听说如今陆国的皇帝和太后与黎王关系不好,黎王次次违逆陆国圣旨,视皇权如无物,早已惹怒陆国皇室,为了保命,黎王极有可能留在南边,将六国合拢起来自立为王。
流言就这样飞了几天,这一日,楚国百姓忽而发现,黎王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只留下自己的人暂时接管楚国一应事务。
楚国百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过了一月,北边传来消息,原来黎王已经集合所有士兵,横渡邺河,抵达陆国南境。
如今镇守在南境的正是齐王。
陆容淮听说齐王在南境蓼城,意味深长的笑了下,亲自写了封信,绑在玄铁箭的尾梢,射到了蓼城城楼的柱子上。
城楼上的陆国士兵赶忙将信取下,跑回去交给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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