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啡枝儿
你泣不成声跟我说你后知后觉,说你对不住我,然后你把我揽进怀中,耳鬓厮磨说我是你的心上人,说了三遍。
那一刻我成了这世上最快乐的人,却也成了最悲哀的人,因为我只能在这一刻拥有你,只有这一刻。
下一刻我就把你推了出去,我一脚踹翻了食盒,踹碎了天上的月亮。
我告诉你我早已不稀罕这些东西,也早已把过往你送我的东西无一例外全扔了。
我告诉你人心会变,我已不是以前的曹砚青,如今在我心中,你轻于鸿毛。
在我转身那一刻,我看到天上挂了一颗星,那是大乾最明亮的一颗新星,而我只是一粒沙,一粒大漠中随时消逝的沙。
梅赤,你会冲破九霄照亮世人,而我也默默在自己的战场奋勇厮杀。这一生,我绝不会把你拉入尘埃,但下辈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
杨砚青随后又陆陆续续读了几封信,却不知何时模糊了眼睛哽咽了喉头,涕泪满面再也看不清楚字。
杨砚青潜意识里其实隐约察觉到了曹砚青可能对梅赤也有那么点儿意思,但他没想到曹砚青竟然是最先主动的一方,竟也是最先被辜负的一方......
杨砚青用袖子抹着眼泪,他此时又有些迷糊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梅赤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几次梅赤插科打诨时莫名加快的心跳。
甚至就在方才读信的瞬间,杨砚青觉着自己仿佛看到了被曹砚青那晚踹碎的月亮,感受到了曹砚青碎成无数片的心在月光下闪着泪光。
杨砚青揪起左胸的衣裳,心口疼痛无以复加,他现在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心在疼,还是曹砚青的心在剧烈阵痛。
擦,这特么难道是穿越后的弊端?毕竟这心脏还是原主的心脏。
杨砚青记得曾在科普读物上看到过有关心脏移植后会保留一些捐献者生前习惯特征或是其他一些还没研究出原因的未解之谜。
卧槽,难道因为穿到曹砚青身上,目前这心脏还保留对梅赤的下意识回应?所以自己潜意识里也喜欢梅赤?
不过杨砚青下一秒就否定了,毕竟他这先天心脏病患者对于心脏这东西还算了解,虽然心脏是曹砚青的,但自己并未真正经历过他经历的往事,哪怕心脏会疼,也只是一种干疼,而刚才因为得知了曹砚青的故事,这才会感同身受、伤心流泪......
杨砚青把书信小心翼翼收回匣子里,他已没了继续想下去读下去的气力,杨砚青扶着箱子吃力起身,再一次踱去窗边扶着窗檐抬头望着星空。
曹砚青啊曹砚青,我知道你心头的苦了,我也大概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杨砚青大口吸着夜晚冰凉的空气,仿佛看到了曹砚青眼中的漫天星辰。
你想要的应该是一道晴空万里,一片月朗风清,而梅赤......
你只想挂在心头仰望着,仰望他星光无垠,璀璨人间。
曹老弟,我这人没啥能耐,更不敌你年少聪明,但我既然成了你,就替你使使劲儿吧......
*
杨砚青出了院门后红肿着一双眼,手里攥着个方才滚落地上的小竹笼,宋小宝看到后当即惊呼一声,“少爷您怎么了?是没寻到合适的礼就急哭了?您其实只要给节度使王一个人备礼就得,梅刺史这些年从不收礼。”
杨砚青:“......”
原来还得送礼啊......
杨砚青深深吸口气又重重叹出了声,心说这邻院里倒真是满院宝贝,可惜一件能送的都没有......
这样一来时间倒紧了,又要练舞还得备礼。
“节度使王都喜好什么,大祭酒往年都送了什么礼。”杨砚青声音细弱乏力,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让他像脱水的菜叶子打起了蔫儿。
“节度使王最喜好收藏字画古物。”宋小宝挠挠头,眼睛飞快眨了眨,“好像是喜欢黄氏门派的书画,但据说黄门派快绝迹了,最后封笔之作是一个叫什么,叫什么......”
“他喜欢黄门派啊。”杨砚青微微松口气,节度使王若是喜欢字画那一切倒也好办了,“你说的是最后一代黄门派传人王丙之。”
“对对对,就是他,也不知曹祭酒都是从哪儿重金收到了王丙之的字画,节度使王每年都是爱不释手举着画足足能笑上半个时辰。”
“哦。”杨砚青泛泛应了下,“那要是给他一张黄门派开山始祖的画,他岂不要当场升天了。”
“少爷说的可是黄派老祖的字画?”宋小宝睁大了眼,“少爷开什么玩笑,王丙之的书画如今都快绝迹,就更甭提创派祖宗的字画了。”
杨砚青此时心中已有了数,便有一搭无一搭回着宋小宝,“明日画院下值后你带我多走几家画坊吧。”
“......少爷。”宋小宝抓抓脖子小声嘟囔着,“要是咱这小小敦煌郡都能买到黄老祖的画,那还不举朝轰动喽,没几日敦煌就要被踏平......”
杨砚青垂着眼眉不想再搭话,因为身心早已脱力怏怏拖拉着步子回了书房。
刚一落座杨砚青木讷地重新执笔,开始一张张批阅着学生功课,桌角的蜡烛灭了又亮,亦复如是,红色泪痕斑驳满桌,爬上了杨砚青布满血丝的眼睛。
漫漫长夜杨砚青不想停笔,因为一旦停下来,信里洋洋万语就会像潮水般铺天盖地顷刻将他淹没......
墨踪躺在卧房床榻上,看着青色幔帐透出了莹莹幽光,伴随着书房烛火的震颤忽明忽暗。
在刚才听到杨砚青回院的脚步声时,墨踪一颗心莫名端在半空忽高忽低,虽然他不断重复那人不过是个浪荡公子,但他还是鬼使神差摇着轮椅去了书房。
他如今迫切想知道为了找钥匙而发疯,梦游那晚让这混世魔王变成一碰就碎的枯叶到底是何原因,所以他故意用苹果核把墙上画卷击落帮那人找到了钥匙,即便墨踪心底其实已隐隐有了答案。
在杨砚青迈入书房那一刻,墨踪的心彻底跌进了深海,因为这个从茵茵芳草地向他走来的明媚少年,此时竟默默从他身边越过,丢魂失魄坐到了桌边,仿佛提笔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墨踪不知道那个世界有什么,但他知道一定与梅赤有关。
墨踪躺在榻上忘了盖毯子,任由夏夜温柔到刺骨的风把他一点点刮透,墨踪不知道这双废腿为何还会有知觉,还会有疼痛,这种痛一丝又一丝钻进骨髓切割心房。
墨踪疼得坐起身。
曹砚青,你心里到底能存几人。
墨踪用左手一下下捶打双腿,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重。
你为何如此能演戏,你为何当初要说喜欢我,说喜欢了好多年,喜欢的不得了。
豆大汗珠从墨踪脸颊划落瞬间结成冰。
你为何要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人!
作者有话说:
故事洋洋洒洒有十万多字了
感谢小伙伴一直陪伴
每次读大家留言时是我最开心最感动的时刻
你们和枝儿一起走进了他们的世界关注他们的命运
看到虐心难过时会疯狂@我,让我“留点儿神”别让宝宝太桑心
枝儿的世界就这样迎来一个又一个既可爱又珍贵的小天使
好爱你们()
第四十五章 爷要疯批了
翌日下值后杨砚青被宋小宝领着去了画院北门的集市转悠了一圈,随后杨砚青又让小宝带他去郡上几家书画坊也转一转。
马车里杨砚青手里握着昨夜滚落到角落里又被他收起的那个小竹笼,望着窗外兀自出神。
“少爷,梅赤又给您编竹笼啦?”宋小宝诧异着,“这离画院促织节还尚有时日呢。”
杨砚青:“......”
原来这笼子是放蛐蛐儿用的啊。
“梅赤不会连蟋蟀都给您捉回来了吧!”宋小宝张着大嘴,随后又砸吧两下:
“不应该,每次他都拉着您一起去,不过捉也是白捉,哪次他抓的虫也没见赢过。”
杨砚青:“......”
好家伙,这画院的业余生活可真丰富,还组织斗蛐蛐?
“少爷,要我说您这次别再用梅赤捉的虫了,咱家墨夫人那之前可是年年促织节博头筹,拿了第一后给的十五日休沐假还不是轻松到手?”
宋小宝叉起腰,“也让曹祭酒和永虚大师带着佛教派众画僧去郡里把各大寺院打扫一遍,体会体会咱往年的苦。”
“十五天的假?”杨砚青眼睛亮了,自打穿越后他不仅没痛快玩儿过还每日精神紧张,这十五天大长假足够他好好放松一下了。
“哈哈哈。”终于来了件好事让杨砚青笑出声,“我要带着夫人出门游山玩水去,也放松放松。”
“少爷......”宋小宝夸张地张大嘴,“您这走出大漠估计就得用上好几日了......”
杨砚青:“......”
擦,给爷租辆牧马人直接开去敦煌机场!
特么爷要再不旅游就得疯批了......
之后在走完郡里几家书画坊后,杨砚青基本把所有知名且具备实力能做仿旧工艺的画坊考察了一个遍又对比了各家样品,心里这才踏实有了数,随后杨砚青又让人按尺寸给他裁了些年数久的陈纸带回了府里。
回到内院后杨砚青让宋小宝把所有家伙事儿都搬去了东厢房,又叫出小五叮嘱了数遍让他照顾好夫人的用饭起居,自己若是在东厢房工作太晚就不回屋睡了,以免搅扰夫人休息。
这日晚间杨砚青又熬了个通宵,可算批完了所有学生的“功课”,心说之后他就能全身心专注自己要临摹的“仿画”,还必须三日内画出两张分便送去两家画坊进行处理,最后再选出效果最好的一幅。
其实黄派各大家的系列作品杨砚青早已烂记于心,光是在他学生时代就不知仿画多少张多少遍了,就更甭提当了老师后让学生们又临摹了几千张他又批改了几千遍了。
所以杨砚青这次想直接搞票大的。
“就仿画黄派创始人黄老祖的《玉池雪莲图》!”杨砚青黑着眼圈底气十足喊了一嗓子。
毕竟越久远越没法考据,就更甭提现在没任何技术手段,也没任何工具来辨别真伪了。
再者这幅画的真品一直收在博物院里展示,而这博物馆的台阶也快被杨砚青踩烂,当然他不是为了黄老祖,而是为了镇馆墨宝,自然是出自一代画圣墨踪的鬼斧神作了。
第二日宋小宝挠着头把那堆被杨砚青批阅完的“功课”交给了典卷,典卷摇着头都不忍看,招来几个手下把功课直接纷发到学生们手中。
随后几日白天,杨砚青在画院里四仰八叉躺在榻上一顿“手舞足蹈、四肢抽疯”。
典薄和典卷几次推门进去,一只腿才迈进去就又颤悠悠缩回来,俩人抓住宋小宝可劲儿问他是不是监丞大人批完那山高的功课,就被气魔怔了。
“在府里还好好的呀?”宋小宝抓抓头,反倒跳脚质问起来,“是不是这坐榻有问题,怎么我家少爷一躺上就开始张牙舞爪......”
典薄:“......”
典卷:“......”
白天杨砚青在这小小的坐榻“舞台”上编排着动作不停琢磨舞蹈细节,下值回府后就一头扎进东厢房通宵仿画,熬夜对于杨砚青来说其实就是一顿顿家常便饭,毕竟从小到大他也没搞明白为啥只有到了晚上灵感才来。
自那晚杨砚青像看不到墨踪一般从墨踪身旁走过之后,这几日墨踪便再也没见杨砚青进来过卧房,更没见青幔上透着忽明忽暗似烛火叹息般的光,那人竟一连几日都宿在了东厢房。
墨踪觉着这般倒也挺好,自己心头杂念更易清空,每日都专注在练字上,只是他发现一旦停下笔就必须再拿起书,否则只要闲下来胸腔的闸门就似又被打开,千愁万绪攻城拔寨般瞬间侵占胸腔。
所以每到晚间躺在床榻上都是墨踪最难熬的时候,尤其临近子时他的腿疾还会复发,身与心的疼痛交杂缠绕肆意钻进骨髓。
后背被冷汗浸湿以后,墨踪坐起了身不由自主望向窗外,看着东厢房窗牍隐隐透出的冷光。
真是悲哀。
墨踪眉心深陷,苦笑着摇头。本以为自己嫁给了个畜生,终生都要受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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