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清椒
“哈哈哈哈……”孔衍秋全然不在乎自己面前这把刀,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戏谑心思作祟,还故意加了敬称,“王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确实是想把你从礼王的位置上踹下去,但想要杀你毁掉礼王政权的,可是丞相大人呐。”
李瞻不敢相信,他看向沈之屿。
沈之屿没有反驳。
“为,为什么?”李瞻觉得自己可能是被烟呛到了,眼睛有些发红,发问的声线中带着颤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一起把蛮夷皇帝赶出去,你还帮本王将民力……”
李瞻越说越生气:“你说啊!本王做错了什么?你非得杀本王!”
孔衍秋退后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俩。
沈之屿什么也不想说,他只想闭上眼睛等待烈火焚烧过来,带着秘密同他们三人一起永远埋在礼王府下,但李瞻的声音尖而吵,从耳蜗传进大脑内,对他而言简直比凌迟还要难受。
“礼国……”实在忍不了了,沈之屿启齿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他顿了顿,重新道,“礼国的社稷,本就不是为了你。”
“什么意思?”
“我来帮他解释吧。”孔衍秋笑道,“沈之屿想说,他只是借你的手将礼国民力生计抬高,至始至终,都不是为了你。”
李瞻:“那能为了什么?李亥吗,还是……”
话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起来了,赵阔死前说过,沈之屿和蛮夷皇帝才是结盟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被两个人同时背叛!
“不需要你做错事。”沈之屿淡声道,“你得封礼王十多年,却毫无作为,眼睁睁地看着礼国百姓懒惰成性,吃着往日里的残羹剩饭,这本身就是一种错。”
“你胡说!”李瞻吼道,“这都是本王应该得的!礼国地大物博就是本王这辈子应该有的福气!本王比这些贱民出生好!”
“在其位谋其职。”沈之屿一哂,“礼王,退一万步讲,你当真没有动过上位的念头?”
如同落入深潭的石子,李瞻安静下来,牙齿紧咬,长时间举着刀的手力气渐渐落下,他自嘲地笑了笑。
短暂的沉默出现。
有过,又怎么样?
但凡是一位宗室子弟都该有过吧。
李瞻出现了片刻的分心,下一刻,沈之屿和孔衍秋同时行动,孔衍秋站立的位置离礼王更加近一些,抢先一步扣住礼王的手,他并不去抢刀,而是直接带着礼王反手将刀对向自己的喉咙!动作没有半丝迟疑!
滋啦!
这种不留余力地刀下去血水是飞射而出的,溅到了地面,刀身,墙上,以及沈之屿的身上,沈之屿看见孔衍秋松开手,李瞻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条火舌忽然舔出来,卷过了头顶上的横木,优质的木头一下子燃烧起来。
紧接着,帘子,帷帐,这些极易燃烧的物品率先起了火。
大火终于过来了。
孔衍秋弹开身上掉落的木屑,啧了一声,扯过了李瞻手里的刀,厉声道:“沈之屿!为了一个蛮夷人的秘密死在这里,你真的甘心吗?你就不怕我家大人看不到我,直接定下你最不想看到的那个结果?”
暖色的火光像孩子一样跳跃着,将沈之屿的脸色衬得多了几分气色,朱砂痣鲜红明亮,他抬头看向孔衍秋,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怕?”
“这样大的火势,国都外面都会看见,可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人来救你,哪怕增派人来查看情况都没有,说明你们之间也没有多少信任和关心,既然如此,我也敢堵你若是没有按时完成任务回去,他一定会胡乱猜测,比如你是不是已经叛变……了。”
叛变了。
这三个无意提到的字刚一脱口,沈之屿脑袋里好像有一根紧绷的弦忽然断了,月余来一直让他回忆不起的零碎画面忽然有了蛛丝马迹。
“沈之屿!你还有脸说叛变!”孔衍秋似乎对这三个字的反应也极大,高声喝道,“你才是最大的叛徒!齐王殿下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见了你!”
齐王?
大楚确实有一位齐王。
可齐王不是很早就封王去往藩国了吗?自己哪儿有机会背叛他?
不,或许困扰他的不是齐王,而是藏在齐王那段记忆后的另外一位……
大火好像落了下去,日月星辰停了下来,然后疯狂地往后退,褪色的画面重新染上五彩斑斓的颜色,模糊的人脸逐渐拨开云雾
最终停在一个夏季某日的午时。
学堂。
“阿屿。”还是皇子的齐王低头躲在课本后面,食指和中指点在课桌上,装作两条腿往外走,同时低声道,“待会儿我们出宫去捉鱼玩好不好?”
炎热的夏季配上假日和冰凉的河水,五颜六色的鱼儿在脚边蹿来蹿去,滑溜溜的,是孩子们最爱的玩耍方式,皇子们整日关在高墙里面摇头晃脑地读书背课,一个头都快背得两个大,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如何偷偷溜出宫。
“这还不简单。”小齐王李灼嘿嘿笑了两声,“今天是伴读回家的日子,很多大人的马车都来了,我们就扮做你们的小厮,跟你们一起上马车,等玩够了,我们就趁禁军换岗的时候再回来。”
众多皇子听了都眼睛放光,眼巴巴地盯着沈之屿。
“好阿屿,没问题的,我父皇最放心你。”李灼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只需要父皇问你的时候你点点头就好,若是实在出了事你就推我身上好不好,保证你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十岁的沈之屿奈何不过:“那别玩太久了。”
“好嘞!”
李灼这一声太大,惊动了上坐的先生,老先生睁开小憩的眼睛,见这群骂不得打不得的小祖宗都还在,一个也没少,拨了拨嘴边的胡子,继续午睡。
下了学,孩子们就像脱弦而出的箭,在乡野尽情撒欢,只需要“嗖”地一声就下就能蹿到几尺开外。
时光如梭,悠闲快乐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当太阳要西沉时,有一个胖胖的小孩饕口馋舌,提议说:“听说今晚街上有灯会,我们要不不回去了,去看看民间灯会都有什么好玩的?”
坐在岸边的沈之屿抬起头,这明显和之前约好的不一样,这晴天大白日的河边没有危险,但若是人潮挤挤的夜里,潜伏的人可就太多了,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此次也没有带护卫。
小胖子说完便将目光投向李灼,在这群皇子中,虽然看上去最像大人的是沈之屿,但实际年龄和话语权最大的,还是前者。
李灼膝盖以下的两条裤腿全是湿的,他也很想玩,犹豫地看着沈之屿:“阿屿,左右都出来了,机会难得,要不就……”
“不行!”小沈之屿站起来,打断他道,“殿下,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私下还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伴读拨了面子,李灼有些过于不去,他哼了一声,拉下脸来:“你怎么跟个老夫子一样,今天我们就要玩,怎么了?”
小沈之屿退后一步,心知自己在太阳落山之前是带不回去这群人了,与其等出了事,不如先行认错,让大人们过来。
小沈之屿刚转过身,方才说话那位胖子忽然出现在身后,夕阳光从远斜方向照射过来,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了沈之屿。
“你是不是要去告状?”
话毕,小胖子猛地一推!
“噗通!”
小沈之屿回过神来的时候,冰凉的河水已经扑面而来,顺着口鼻灌进身体里,这河水靠近岸边处并不深,但小胖子力气大,沈之屿运气也极差,在落下去的瞬间一个激流卷了过来,暗流底下更是水流紊乱,把他带去了深处。
岸上的小孩子们只是看着他哈哈大笑着。
小胖子很是得意,叉着腰:“看你还怎么告状!”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个察觉不对,朝李灼问道:“殿下,沈之屿会游泳吗?怎么这么久都还不起来?”
“啊?”李灼被问得一愣,紧接着冷汗忽然打湿了背上的衣服,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这个?”
“殿下!”一位姑娘尖叫道,“沈之屿溺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声音望去,只见水面上已经不见沈之屿的半分影子!
这群皇子和少爷们只会惊呼喧哗,临到阵前连腿都不敢迈一步,有人逐渐将目标专向李灼,毕竟他是带头的那一位。
河风吹过,李灼觉得本是凉爽的两条腿冷得发颤,就算是会水的人,在水下救人也有一定的危险,更别说过去了这些时间,沈之屿在哪儿他都不知道。
“我,别看我,你们怎么不去救……”
时间刻不容缓,每一丝犹豫和每一句的推脱都是屠刀。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男孩毫不犹豫冲了出来,跳进了河里!
沈之屿绝望到了极致,孤身在冰凉的水中等待死亡远比死亡本身更加可怕,头顶的光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暗……
小男孩第一次没能在水下找到沈之屿,他浮上水面大吸一口气,同时观察水流的方向,再一次闷头潜入!
第三次!
直到第四次!
沈之屿猛地睁开双眼,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忽然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虽然那双手并不大,但力气并不比一个正常成年男人小多少,在抓住自己的那一刻就奋不顾身地带着他往上游!
那一刻,吞噬他的无边黑暗与孤寂迅速退下,水面的波光粼粼条越来越大。
破水而出!
后来,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大发雷霆,除了卧病在床的沈之屿和救下他的小男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挨了板子,外加闭门思过三个月。
整个回忆在这里停止,日月星辰重新顺流回来,礼王府的大火带着热浪滚滚趟过。
如今的沈之屿喘出一口大气。
那个小男孩是谁?
在孔衍秋看来,他只是忽然愣住了须臾,然后整个人神色严肃起来,不像是装的。
“怎么?”孔衍秋将手中的剑了一圈,狐疑道,“难道你真的忘了?”
沈之屿努力捕捉着那张幼小又坚定的脸,他觉得很熟悉,就差最后一层薄膜,他就可以窥探对方的真面目了,他并不想在死前留下什么遗憾。
“轰隆隆!”
第三次炸裂声再次响起,几乎是贴着耳边在爆发,所有的屋檐都支撑不住了,混着顶上的瓦片轰然落下,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发出,最大块的横木轰然落下,砸在了沈之屿和孔衍秋中间位置,隔开了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沈之屿!”
沈之屿骤然回头,看见烈火之中,他唯一认可的陛下将这些夺人性命的猩红火舌视若无物,长刀挥舞砍断他们之间所有的障碍物,朝他跑来!
最后那层薄膜顷刻解开!
间隔二十多年的时光连在了一起,都是他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变,他带自己离开过阴寒的深水,也即将带自己离开着滚滚火海。
我不会死了,他也没有,我们也不会再有遗憾。
沈之屿想。
北境的气息粗鲁又蛮狠,温柔又强大,特别适合将他从噩梦中抽离出来。
沈之屿试着向元彻伸出手,白袍上的血与污是他旧时的不堪,总会有人来帮他洗净。
“蹲下!”
元彻一声高喝,沈之屿本能地去行动,元彻此时此刻清醒又焦急,飞速判断着每一处可能潜在的危险,他必须带出沈之屿,他们不能落在这里。
元彻放弃了从最捷径的正面向沈之屿奔去,从侧面一把揽过,一手护着他的脑后,一手扣在他的腰上,确保护好所有关键部位又不会在颠簸中让人从自己怀里掉出去,然后就地一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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