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绵绵
最后他便想着重新建一个,大大小小的设计全部都要经过他的手,只为确保这一处的一切都会是李映池所喜欢的。
可没想到今日一回来,人去楼空。
那一日他许下的承诺怎会作假,李映池是知道的,但他有更想要做的事。
白允川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他心中不怪李映池不信守承诺,那玉佩本就是自己亲手送出去的,只是心中苦楚酸涩,抑制不住。
白允川忍不住去想,李映池究竟将他放在什么位置上,他在李映池心中是怎样的存在。
是萍水相逢的过客,是任劳任怨的路人,还是一个好骗的不知名的落水者?
有没有哪一刻,他们是互相在乎的,有没有一瞬间,李映池也是爱着他的?
白允川完全能够用二人朝夕相处的过去麻痹自己,可他控制不住地去想,李映池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他,会是因为蒋寻墨吗?
心脏处一瞬间难受得厉害,一种难以言说的闷意几乎压过了愤怒,白允川肩背颓废般地下沉,垂着头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浊气。
几个暗卫眼神传递,还以为自家王爷是被人偷了玉佩,怒火冲心。暗一有些担忧地问道:“王爷,需要我们现在去把他抓回来吗?”
白允川一怔,而后轻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不必,我亲自去。”
他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这一处,没有李映池的田平村他不会再待,既然李映池的选择不是自己,那么一切问题的答案他会亲自去找到,而结果,他更会亲自来决定。
已是深夜,亲自去抓人的计划被暂时搁置。
白允川还是觉得小骗子的睡眠更为重要些,没有着急去鼓秋县,独自一人策马回了王府内。
第二日一早,白允川便放弃了伪装,原本一身破布烂麻被彻底丢弃,换回了他失忆前的日常服饰。
一身银白缀藏黑色调云锦外袍,肩臂其上缀挂着淡色锦绳,前身与后摆皆是由绣娘精雕细琢绣制而出的玉竹祥云图案,腰间一条黑绸束起,肩宽腰窄的身形展露无疑。
往日便不容于市井,令人觉得与田平村格格不入的男人,此时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在战场上厮杀而浸染而成的戾气,完全的凸显了出来,犹如一把完全出鞘的利剑,身经百战而锋芒毕露。
下属很快便带着蒋寻墨住处的详细地址前来禀告。
“恩,备马吧。”白允川垂着眼往池塘里打量了眼自己此次的装扮,满意地转身离开了。
一行人在白允川的吩咐下冒着朝露,很快便赶到了那处住宅。
自从白允川那次落难失忆后,作为白允川的心腹暗卫,他们已经许久没有执行任务了。
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各地找寻王爷的下落,好不容易终于把王爷找回来了,他们又被迫开始学着建房子修房子,替王爷做些讨人欢心的事。
此次一行,他们终于能够发挥点自己正当的作用了!
暗一作为暗卫首领,一马当先地踹开了院门。
“嘭”的一声,门上顿时震落了不少灰尘,回荡着的余音在这安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刺耳。
果不其然,他收获了白允川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暗一默默地收回了腿,半退一步弯下腰向白允川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跟在身后的侍卫们见势不对,纷纷隐匿,以免被殃及池鱼,唯独余留两个守门的目不斜视。
院子内是搭建了两层的竹楼,色调雅致构造透风,空气中淡淡飘竹香,是夏季再好不过的住处。
此时不过清晨,太阳都还未完全升起的时刻,唯有一些微光落下,为院内的榕树在墙壁刻画出婆娑树影。
空荡的院内有树叶沙沙声骤起,地上落下了不少枯叶,也随着穿堂风漫无目的地飞舞着。
白允川站定在院子里,有些恍惚。
只不过分别了一天,他却忽地有些近乡情怯了起来。
直到一片枯叶扫过他的脚边,他才重新迈出脚步,衣袍起伏间几步走上台阶,来到了属于李映池的房门外。
那房间的窗户被窗纸遮掩住,在外面往里望什么也瞧不清,模模糊糊的一层褐色,视线不甚明朗。白允川握住门把手,没有动作,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随后轻叹了口气,拧下把手。
屋内的小主人还没有醒,房间里昏暗不明,没有光线透进,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漂浮在空气中,是常常伴着白允川夜晚入睡的熟悉味道。
这次白允川没再犹豫,他直接走近被床帘遮挡得严实的床榻处,撩开床帘,附身将还未睡醒的少年连带着薄被一同抱入怀中。
少年身形单薄,抱入怀中轻得好似一片羽毛,可那一瞬间白允川却觉得空荡的心脏瞬间装入了千斤重量。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少年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是深陷沙漠的泉水,就好似他生来就是该拥住少年一样。
明明相遇只是一个意外,却让他重获了整个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白允川动作轻柔,李映池没有被直接吵醒。
只是睡梦中身体突然腾空失重的感觉强烈,让李映池似有所觉,困意朦胧中睁开了眼眸。蝶翼般的羽睫轻抖片刻,浅棕色的眼还蒙着层水雾,艰难地看了白允川一眼后又睡了过去。
见把自己抱起来的人是白允川时,他都没反应过来,甚至放心地闭上了眼,完全没有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在田平村里的小木屋了,也没有注意到白允川今日不同的打扮。
并且就在昨天,他还偷偷将别人的玉佩给当掉了。
现在的情况大抵就是,李映池被债主亲自找上了门,新仇与旧恨叠加在一起,令二人之间的矛盾拉至了一个最为不可逆转的极端。
可现下他睡在了债主的怀里。
本该愤怒无比的债主此时更是轻拍着他的背,将他哄至更深程度的睡眠后,才敢抱着他转身往房门外走去。
怪异,但放在二人身上又好像能够理解。
好似夏日的太阳总是升起得很快,熬过最初的薄雾后便快速地攀上了高空,金纱从一端倾泻而下,照亮了半个院子。
屋边的榕树也不甘示弱地给自己绘上了金边,日光穿透它,便将树叶的脉络勾勒而出,叶间微闪的光芒有奇妙的魔力,竟令绿叶也生出了心脏。
推开门,阳光也落在了二人身上,怀中的少年埋在高大男人胸膛前的脸蛋睡得泛粉,呼吸浅浅。
画面祥和唯美得仿佛二人是从自己家门口走出来的。
唯一显得突兀的,便是那楼梯尽头处,昏暗的没有阳光怜爱的角落里,被几名暗卫死捂住嘴反擒住双手蒋寻墨。
白允川眼神淡漠,唇边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冰冷视线落在那往日儒雅不再,空落得一身狼狈的蒋寻墨身上。
良久,他满意地收回视线,转身只留下背影。
“不自量力。”
第60章 吝啬小农夫(三十八)【倒v结束】
原先住宅的位置还要更靠近县城中心些, 但后来换成了这方僻静的位置,坐落在了一处人烟稀疏的郊外。
这是蒋寻墨特地挑选而出的地方。
白允川与李映池之间发生的事,蒋寻墨不清楚, 只能以前与二人的接触中观窥探出一二。
他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从前白允川一直没有将真实身份和盘托出, 也许是因为顾忌着李映池对他的看法,又或是别的什么顾虑。
所以在弄清了那块玉佩的来历后, 白允川也没有离开田平村, 依旧是保持着之前的行动轨迹, 像一个真正的乡村农夫那样生活着。
若真是如此,那此时不动用权势的白允川又与普通百姓何异,他能如何留住李映池,一车一马就足以让他无处可寻。
蒋寻墨窥见其中契机,便想着趁此机会将李映池带走, 找个偏僻的地方隐居起来。
不说能让白允川完全找不到,但只要他一日不动用手下的人,自己与李映池就能多相处一段时间。
等李映池在这一处入了学堂,开始规律的上下学, 习惯了这样一种生活,以白允川对待李映池的态度, 他是如何也不会强硬地带走少年的。
再者, 白允川的身份也不可能瞒一辈子,他终究是要回归皇都, 彻底远离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偏远地区。
到时,李映池与二人的关系或态度会是如何, 不用猜想,定然是自己更为优势。
只是大抵蒋寻墨也没有想到, 原本顾虑颇多的白允川这一次竟然会如此肆意,毫不遮掩自己的身份,就这样直接地带走了李映池。
蒋寻墨昨夜处理事务至凌晨才睡,此时将醒不久,就听见家中就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来不及洗漱,他急忙跑上楼想要查看情况,却被早已守在一旁的暗卫直接拦下。
一介文人书生哪里是那些暗卫的对手,他的几番挣扎下来毫无作用,只是将自己的模样弄得越发凄惨了起来。
最后只能眼看着登堂入室的强盗,以一种极其嚣张的姿态,夺走了他千辛万苦找到并藏起的至宝。
那一刻,他双眼布满血丝,身体都似失去生气颓败般佝偻而下。
被带走的不止是少年。
是夏日骤雨,是他甘愿溺入的漩涡,是他日日夜夜求而不得,不敢触碰的美梦。
-
马蹄踢踏声隐隐入耳,梦里,李映池好像又回到了自己来鼓秋县的那天早上。
但那画面恍惚不清,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渐渐的那马蹄声弱了下来,他又立刻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之中。
马车行驶行至正午时刻时艳阳早已笼罩整个大地,也将整个车内照得通亮。
路上不可避免地碾压过碎石,车身摇晃,将车帘抖落出缝隙,一缕阳光狡猾地穿过,意外坠落在李映池的眉眼处,为他纤长浓密的眼睫洒落一层细碎光芒。
这样热烈的光线是闭着眼睛也无法逃脱的灼热。
因为实在过于刺眼,没过几秒,李映池便被迫从梦境中脱离了出来。
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遮住双眼,但没想到有光线逃窜而过。
透明又或是金黄的光线从他的指缝中流淌溢出,将他莹白的纤细手指晕染得几乎透明。
被扰得难受了,他也没有什么起床气,只是细眉皱起,眼眸半睁,上扬的眼尾处还带着红意,嘴上呢喃着些呓语。
等察觉到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时,他就自然而然地将脸贴向身旁的胸膛,娇娇地扭头蹭了一下,同人抱怨道:“好晒……”
下一刻,一只大手听话地替他遮住了那一点阳光,还顺带着将他搂得更深了些。
李映池这才满意地揉了揉眼,在男人的怀中半坐起了身,模糊视线落在那处光线来源上,慢慢的,那飘动的车帘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然后,他浑身猛地一颤,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朦朦胧胧间看见了白允川的脸,但当时他还以为是在做梦。
谁曾想,一觉睡醒,白允川就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李映池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他直觉自己马上就要小命不保。
前几天,他才亲口答应过人家的。
刚说完不会跟蒋寻墨去县城里,还同意了跟白允川一起去学堂的事,转眼就跟着别人跑了,连一封离别信都没给白允川写,说好了不会当掉玉佩也偷偷的给当掉了。
李映池心虚地咬了下唇。
他一想到白允川高高兴兴回到家,推开门只看见空荡荡的屋子,就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负心汉,心里没底得很,心虚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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