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且拂
第76章 接连两次
白家准备暖房宴的时候，宫中帝后的寝殿里气氛却很是微妙。
二皇子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垂着眼静静拿小刀在一颗比指甲盖还要小的珍珠上雕刻着什么，对帝后的话充耳不闻。
帝后终于不耐烦深吸一口气，委婉的语气终于变得冷硬：“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
二皇子头也没抬，声音依然是平静没有波澜的：“自然是听到了，我又没有聋。”
帝后还没完全恢复，此刻躺在那里因为说了太多的话有些喘气，不再是外人面前瞧着端庄贤淑大气，反而沉沉盯着二皇子：“所以你的答案呢？你难道真的一点都顾念我这些年对你的养育之恩？如果没有我，你觉得你能好好留在宫里？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有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如今太子不过是一时想岔，只要这事我不追究，陛下不追究，你对外宣称都是误会，太子就能放回来了。”
二皇子一直听她说完，才慢慢抬眼平静看着她：“你说错了。”
帝后不满盯着他：“哪里错了？”
#VALUE! 二皇子：“第一，他不是太子了，是前太子；第二，不是你给了我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是当时父皇给了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以养子的身份留在宫里，我依然会是皇子，只是血缘上的区别，要么你假装怀孕，来当我的生母。结果呢，你为了表达大度，选择第二个选择，可你真的有没有这么大度，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第三，养育之恩？这些年你为了打压我，对外说我身体不好，几乎没让我出现在外人面前，至于养育，你见过哪个好好养着的是一天一管最普通的营养剂？哦对了，就这还是需要我对你苦苦哀求才能喝到，不然就要饿着。甚至这些营养剂都不是你的资产，你要我将这些过去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说给我那只管生不管养的好父皇听吗？”
帝后终于变了脸色：“可那些也是因为……”
“因为你嫉妒，你说着大度，实际上不还是被父皇表现出对我生母的深情给气到了，你不敢对他怎么样，只能迁怒我。甚至为了让他相信你真的大度，故意表现出的对我比对太子还好，还要呵护，哈哈，结果呢，你骗到最后，没骗到自己，没骗到我，只把你的好儿子骗了。他还真的以为你对我比对他好，他嫉妒疯了啊，才搞出这么一出。如今这种局面，要怪，你就要去怪陛下，是他的自私、懦弱、无能，你有本事，就去让他放了太子，你说，他敢不敢将一个要害死他的儿子放出来？”
帝后一张脸更加发白：“你恨我对不对？即使这几年我已经改过对你很好，你还是恨我对不对？”
二皇子说完后像是没事人一样低着头继续雕刻珍珠，平静陈述道：“你想多了，我哪里有精力恨你？恨你只说明我还在意，可你看，我为什么要恨一个如今比我更可怜的人？”
帝后却不信：“我早就知道错了，你如今长到这么大也没受到什么苦，为什么不肯往前走呢？你就算报答我，可怜我，和陛下说说放过皇儿好不好？陛下对你有愧疚，你如果说了，他肯定会听的。”
二皇子终于停了下来，他攥着小刀慢慢抬眼：“往前走？我是想往前走，可我一闭上眼就想到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找生父，却被他甩包袱一样甩给你。
我忘不了还没控制变身的自己，渴求水，我需要水的浸泡，可你呢？高高在上坐在那里，就那么瞧着我像是一条死狗一样挣扎，身上的鳞片一片片干涸掉落，直到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大发慈悲将我扔到池塘里。哈哈，你告诉我往前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五年，直到我能控制精神力，控制不再变成人鱼，五年，将近两千个日夜，你告诉我忘记往前走？我现在还记得鳞片从身上掉落时的绝望与疼痛，你能懂吗？
你不懂，因为你觉得我留着一条命活着已经是你的施舍。我没长歪只因为我不想有朝一日跟你们一样恶心，结果，我没歪，你那椅子引以为傲的皇子先疯了，哈哈，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一字一句让帝后猛地咳了起来，她早就将这些事忘了，她以为对方年纪小，早就不记得了，如今过了几十年，可这些再次听到，她终于惶恐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二皇子轻轻笑了起来：“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看到你在悔恨中度过接下来漫长的岁月，你瞧，人做错了事，即使一开始没有得到报应，也会得到天罚。你想让我放过太子，可陛下不愿意啊，不仅如此，他还想让我当太子，你说，我当还是不当呢？”
帝后止住咳嗽，脸色涨红：“你不能当，这个位置是皇儿的，只能是皇儿的。没有老大，还有老三，他没犯错，他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二皇子慢慢收起刻了一半的珍珠和小刀，仿佛没听到帝后这些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珍珠屑，轻轻笑着道：“时间到了，父皇让我来陪你，你瞧，我多听话。可父皇只说让我陪你，没说让我还要听从你的吩咐，你放心，明天我还会来，等我当了太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不过你放心，几乎是我当了太子也会抽空来告诉你的。”
“你！”帝后猛地吐出一口血，但二皇子并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脚步。
只是眼神目视前方，依然有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愁容，一道道刻在身上的疤痕，即使自愈了，疤痕没了，可那些碰一碰就忍不住疼痛的过往，他又怎么可能忘得掉。
他讨厌皇宫，讨厌这个身份，相较于帝后，他更厌恶陛下。
不是想让他当太子吗？他就成全他，送他一份大礼。
另一边，宁云熠说了不让宗颢喝葡萄酒后，对方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怕真的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暖房宴全程没有尝一口葡萄酒，只静静吃着烤肉。
因为摘下面具吃东西，小喵崽不知何时走到宗颢身边，仰着头好奇瞧着宗颢的脸，惊讶万分：“哇，你和表舅爷长得都好年轻啊，真的年纪很大很大了吗？”
小喵崽这话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纷纷看向宗颢的脸，不知道宗颢是半兽人的的确奇怪，毕竟宗元帅听说年纪不小了，怎么瞧着还这么年轻？
宗颢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瞧着好奇瞅着他的小家伙，干脆把他抱了起来，让宁小喵坐在自己腿上：“年轻一点不好吗？你要摸摸看是不是真的？”
小家伙显然是好奇的，睁着眼：“真的可以吗？”
宗颢凑近一些让他去摸自己的面皮，小家伙也不认生，真的伸出小手捏了捏，触感让他哇一声：“和父亲一样诶，是真的。”
宁云熠垂着眼没忍住笑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宗颢的脸一直是假的，但小家伙是真的好奇，话也是真的这么想的，宗颢也不恼，反而就这么抱着小家伙询问面前的烤肉：“你想吃什么？我烤好给你吃好不好？”
小家伙想了想点头：“好呀。”
他觉得这人身上的气息很舒服，和贴着猫猫时的感觉一样，不过猫猫最近时常不在家，那就让这人代替一下好了。
宁云熠心情复杂看着这一幕，但也没说什么。
等暖房宴结束后，宁云熠接下来直播的时候在确定古院长终于种出来月季后，和古院长连线向众人展示了成果，一时在星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古院长趁机让更多有意种植方向的朋友可以加入研究培育，通过实物展示，一时间报名的人很多。
古院长接下来要替宁云熠培育更多的物种，古研究所的人不少，但也远远不够，所以需要更多的新鲜血液，但也需要严密的审查，到时候专门闭关研究，一旦研究成功，将会是星际史上跨时代的一步新的里程。
毕竟这么多古蓝星早就灭绝的物种真的培育成功甚至大范围种植，古院长想到日后那种欣欣向荣的场面，感动的老泪纵横，不说了，他继续去研究了。
宁云熠自然心情也很好，等晚上二皇子过来的时候还留了饭，只是二皇子离开的时候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二皇子很喜欢小喵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家伙也是半兽人的缘故，蹲在小崽子面前，对好奇的宁小喵道：“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打开看看。”
小家伙看了看父亲，得到应答立刻拿了过来，靠着二皇子，拿小手掰开卡扣，等精致的盒子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小家伙没忍住哇一声：“好腻害，这是我，这是祖父祖母，还有伯伯和父亲！”
他没忍住拿出自己的小人，很小一颗珍珠，放在掌心却是惟妙惟肖的人形，因为特征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是谁。
小家伙爱不释手，激动的连连对着二皇子说了好几声喜欢，还大方抱着蹲在那里的二皇子的脑袋在他脑门上亲了口。
二皇子惊讶过后眼底露出一抹温柔的光，仿佛这一刻温馨的场景足够涂抹掉过去的种种，他瞧着宁小喵将这些珠子拿出来一颗颗看着，耐心十足。
宁云熠凑过去，才发现是用珍珠雕刻的他们一家五口，赞赏不已，没想到二皇子还有这手艺，雕刻的这么像，可见足够用心。
父子两瞧着这五颗珠子的时候，二皇子轻轻摩挲着拢在袖子里的另外一颗，是按照他自己的模样雕刻的，仿佛如此一来，他就是宁家人了。
二皇子一直等小家伙看完，才看向宁云熠：“明天宫里要办宴会，会通知所有的世家和职位高的将领。”
宁云熠有种猜测：“是陛下的意思？”
二皇子也没瞒着他：“是，明天宴会上会宣布要立我为太子。”
宁云熠也不惊讶，毕竟前太子如今关着，陛下不可能让一个想杀他的人当继承人，否则能杀他一次也能杀第二次。
三皇子以自己的皇兄马首是瞻，加上太过废物，显然也不是好人选，那就只剩下唯一的二皇子。
陛下之所以这么着急，也是怕太子被废的消息传开后会影响到宫中的局势，所以干脆提前定下二皇子，至于以后会不会换，那就以后再说。
宁云熠看着二皇子，从对方晚上过来到现在，一直都是情绪平静的没有半分波澜，他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真的想当吗？如果不想，可以拒绝。”
之前二皇子就不想回宫，显然宫里也不是那么好。
二皇子答非所问：“如果是你，你想当太子吗？”
宁云熠连连摇头：“不想。我很懒的，只想照顾好崽崽安心陪着他长大，宫里纷争太多，不适合我。”
他更愿意当一个不怎么受到过多关注的宁二少，好好做好幕后的工作，而不是摆在台前，时不时担心有人肖想自己的位置。
二皇子在此后也没多说什么离开回了宫，第二天宴会开始前，宗颢先来了宁家，要和他们一起进宫。
宁大哥他们看出宗元帅的心思，毕竟对方最近频频来宁家，还只愿意和宁云熠待在一起，他们有所猜测，只是没点名。
加上宫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干脆将地方让给二人。
宁云熠这次依然是和崽崽的亲子装，白色的西装将他一张面容衬托的愈发俊美，看到宗颢很是奇怪：“你不直接进宫，跑来宁家作甚？”
就算是有话想说，等下到了宫里又不是见不到？
宗颢听到这，瞧着宁云熠却是欲言又止。
宁云熠：“有话就说，不说我要进宫了。”
宗颢这才开口：“昨天接到消息，边境虫潮接二连三出现，动静不小，我可能随时会上战场。”
宁云熠正在整理袖扣的动作一顿，闻言抬头看了宗颢一眼：“之前不是已经压下去了吗 ？”
快一年没动静，怎么突然又出事了？
宗颢摇摇头，那些东西这一年的休养生息，只要没有彻底毁掉，那么就会随时卷土重来，所以这也在他的预料中。
当初出事后这也是他不想连累军部的人消耗更多资源来救他才主动离开的。
他对自己的情况太清楚了，知道没救了，所以干脆自己放弃了。
谁知，明明太子有那么多的死士却不肯派出去缓解边境的压力。
如今太子被抓，那些死士的精神力已经重新还给半兽人让他们恢复，所以他是放心的，如果有需要，他肯定还是要去的。
只是，他舍不得宁云熠和崽崽。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甚至习惯了与父子两待在一起的感觉，是过去几十年从未有过的安心。
与此同时，他也担心自己万一离开，一走几个月，回来万一宁云熠真的和尤斯订了婚……
宁云熠看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头疼：“你如今完全好了，又不会真的出事，你这是担心宗女士？还是担心陛下会搞事？”
宗颢摇头：“……都不是。”
宁云熠：“那是？”
宗颢想问他接下来会在这段时间里决定婚姻大事吗？
但一说出来，担心宁云熠直接一口否决让他打消这个念头，甚至躲他跟躲瘟神似的。
宗颢最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更不要说，他很快可能就要离开首星，一切等他回来再说吧。
宗颢半晌才道：“我们现在进宫吧。”
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的宁云熠：“？？”
这次宫宴果然来人很壮观，大部分都是首星掌握实权的世家或者贵族以及高层，等差不多的时候，陛下一身正装笑着走到台上，抬抬手，下方立刻静了下来，全都抬头看去。
陛下似乎心情很好，一张脸都泛着红光，瞧着台下：“这次宫宴，想必大家都听说了，也都有个猜测，我现在也宣布，太子位置空出来后，那么即将由二皇子接任这个位置。”
陛下的话说完，因为提前猜测，很快所有人鼓起掌。
陛下心情更好了，看向站在一旁也是一身正装的二皇子，这么瞧着愈发有他年轻时的风采，不愧是他的骨肉：“现在，让二皇子上前来说两句。”
他说完，让出位置，由二皇子上前，错身而过的时候，陛下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有压力，父皇看好你。”
二皇子只是朝他笑了笑，明明是笑着的，但这个笑容莫名有些怪，陛下也没多想，只当对方是太高兴自己能当太子。
二皇子出现在台上，大部分人是没怎么见过二皇子几面的，惊讶于二皇子的好容貌，想到这位以后的地位，都是满眼噙着笑想给这位新太子好感，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这样总归没错。
二皇子瞧着台下，终于开了口：“父皇让我上来说两句，那我就说两句。”
于是接下来，二皇子的确说了两句话，却也同时炸了两个雷。
“第一句，那就是，我是半兽人，你们确定要让我一个半兽人继承帝国陛下的位置吗？第二句，父皇养了三个儿子都是废物，说明基因不行，所以，我提议让同样有先皇血脉的宁上将当这个太子。好了，我说完了。”
说完，直接走了下去。
二皇子说得太快，这一举动也让在场所有人没想到，所以直到他说完在场的人都是愣愣的，好半天终于意识到二皇子说了什么的众人：“？！”
卧槽，二皇子疯了吧？没看到陛下脸都青了吗？这是真的什么都敢说啊？
陛下完全是傻了，他上一刻还欢欢喜喜宣布让老二当太子，下一刻他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他的脸，还要将皇位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