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积雪下的黑猫
没有坐堂大夫,这医馆自然没法开门。
闻言,殷峥转身去车行雇了辆马车向县里赶去,镇上不是没有其他的医馆,不过这些小医馆内多是一些医术不怎么样的大夫,村里就曾有小孩在这些小医馆里被医出过问题。
前车之鉴在那里,殷峥再怎么心大也不会任秦棉棉吃这些大夫开的药。
马车上,皎皎从爸爸怀里下来,够着头去看背篓里的秦棉棉。
坐在背篓里的秦棉棉明显烧得更严重了,整张脸都红通通的,嘴鼻之间呼出的气体都带着股灼热感,嘴里难受得发出断断续续地哼哼声。
皎皎眼里含着担忧,踮起脚费力地伸手摸了下秦棉棉的脸:“爸爸,棉棉好像病得更严重了。”
闻言殷峥伸手摸了下秦棉棉的脸颊,发现触手的温度比起出门时的确高了不少。
皎皎转身拿过装有温水的竹筒递给爸爸道:“爸爸给棉棉喝。”
殷峥接过竹筒,把秦棉棉从背篓里抱出来给喂了水,意识迷糊的秦棉棉喝了两口就扭头不喝了。殷峥直接伸手捏住他的嘴又给灌了不少水进去才做罢。
小时候也有过发热经历的殷峥知道,病了后多喝水确实会好过一点。
“叔叔。”从马车内探出头的皎皎望向赶车的车夫道:“叔叔,棉棉哥哥生病了,皎皎和爹爹要带他去看大夫,叔叔让马儿跑快点好不好?”
被这么一个白嫩软绵的小娃叫叔叔,一脸苦相的车夫黝黑的脸上没忍住浮现笑意,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些许,忍住不放轻声音道:“好,这就让马儿跑快点。”
话落挥了声响鞭,马车的速度当即提了上来。
有了马车去县城所花费的时间大大减少,一个半时辰就到了加阳县,没少来县城的车夫对县城很是熟悉,没等殷峥和皎皎说话他就将马车驾到了仁兴堂门口。
怕殷峥嫌他自作主张,车夫解释道:“这是县城里最有名的医馆,坐堂大夫的医术那是顶顶的好,前些时候小老儿的孙子也发了热,在仁兴堂抓了两副药煎了吃就好得差不多了。”
殷峥将背篓背上,抱起皎皎从马车上下来,将雇车的钱递给车夫,末了说了声:“谢谢。”
皎皎也跟着道了声:“谢谢叔叔。”
从车上下来的呦呦摇了摇脑袋,也冲着车夫呦呦了两声。
“不谢,不谢。”车夫接过钱,眼神止不住地往看着像是在和他道谢的呦呦身上瞟。
这只鹿……这只鹿怎么有点子奇怪?
殷峥抱着皎皎走进医馆后,将秦棉棉从背篓里抱了出来,仁兴堂的坐堂大夫一看见秦棉棉的脸色,眉头就皱了起来,把了脉又问了一番情况,就让殷峥将人抱去后堂。
张老大夫给秦棉棉扎了针放了血,又开了药让学徒去煎来给秦棉棉服下。
做完这些又查看了翻秦棉棉的情况,张老大夫拿过学徒手上的药包递给殷峥道:“酉时前热能退下来就没事,没退下来的话就将这方药用两碗水煎成一碗水喂他服下。”
殷峥接过药包,付了钱就一手抱着皎皎,一手抱着秦棉棉朝外走去。
他们也没走远,就在离医馆一条街的地方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房,打算等秦棉棉的热退了下来再回村。
其实要一间房就可以,但是殷峥又怕秦棉棉过了病气给皎皎,这年头小娃因为一场发热就夭折的事不见少,在关于皎皎健康的事上殷峥总是过分小心。
客栈不准带牲畜进房,呦呦被牵到了后院的马房。
进了屋殷峥将秦棉棉放在床上,又让伙计打了盆冷水上来,将脸帕浸湿了放在秦棉棉的额头上。
皎皎窝在一旁爸爸让人送来的躺椅上,裹着毛绒绒的毯子看着这一幕,虽然担心棉棉,但皎皎很乖,爸爸不让他靠近,他就不靠近。
殷峥走过来摸了下皎皎的小脚,发现热乎乎的并不冷,紧绷的面色稍松,跟着坐上躺椅将小小一团的皎皎连人带毯子圈在怀里。
皎皎躺在爸爸怀里没一会就睡着了。
酉时,秦棉棉的热退了下去,醒来吃了点粥就又睡着了。
见他的热退了,皎皎和爸爸也放心的下楼吃晚食,只是刚吃了没两口外面就响起了嘈杂喊叫声,似是在喊着什么突厥人来了等等的话。
殷峥眼神一沉,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七年前四方镇的场景,他迅速捞起皎皎往楼上奔去,将熟睡的秦棉棉摇醒,然后打开一点窗户的缝隙往外瞅。
视野间道路上全是奔来走去的人群,慌忙的脚步,各种各样的呼喊声。
只是一个呼吸间整个县城就混乱了起来,争吵声,喝骂声,哭泣声响成一片,衙役与官兵试图维持秩序,但作用似乎不是很大。
加阳县离边关的距离说近却也有那么些距离,说不近却也仅仅只隔了两座县,但由于它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也不是必争之地,多年来除了偶尔有流寇和溃兵外,从来没有被大股敌兵攻占过,所以相比较其它的县城来说,它的城墙很是破旧低矮。
换一种说法就是,加阳县的城墙很容易被攻破。
这一点不仅城里的大户人家心里清楚,走街串巷的平民百姓心里也清楚,而他们更清楚的是突厥人的凶残,毕竟突厥人屠城的事迹并不少见。
整个县城人心惶惶,听着城门传来的巨大撞响声和喊杀人,似乎隔着老远都感受到了突厥人身上的凶煞和刀尖上的血腥气。
不像心里还抱着隐晦期待的平民百姓,大户人家的心里根本不相信县里的衙役和巡检能守住城门,心里知道那破城门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的他们,开始慌忙指挥着家里的打手和奴仆收拾家当细软。
马车疾驰在街道上,车里神色凄惶的县爷带着家眷想要前往南面码头坐船逃生。
“轰隆隆!”
伴随着剧烈的响声,城门被撞开了!
马蹄声,喊杀声,呼喊声,哀嚎声,整个县城瞬间如同炸开了的锅。
同一时间殷峥用床单将皎皎和秦棉棉分别裹在胸前和后背,转身就向着楼下奔下去,客栈里同他一样往楼下奔逃的人有不少,但不是很多,不少人害怕的躲在房间里,以求这样能逃过一劫。
殷峥没对他们的做法加以置喙,下了楼直奔后方将呦呦从马房里放了出来。
街道上混乱不堪,人群四散奔逃,远处城门口,骑在马上的突厥人举起长刀,仿若碎肉机一样从城门推进过来,火光下突厥人的面容和旗帜混杂在血肉里,显得凶恶无比。
殷峥低伏着身体,腰身肩背绷紧,弯折出极具流畅和力量感的线条,他压着眼帘目光四处搜寻着路线,犹如丛林中的捕食者快速奔伏在丛林中。
县城的北边靠近矣山,而对殷峥来说只要一入山林,他就有绝对的把握让突厥人找不到他的身形。
只是殷峥对加阳县的路线布局很陌生,二十多年来他来过加阳县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闯入过几次死胡同后,殷峥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人群一片片冲突,惨叫声混杂着火光,一道道浓烟冲上夜空,取代乌云压在整座加阳县上。
房门被粗暴的破开,躲在屋里惶恐不安的男子绝望之下拿着菜刀冲上去,惨烈的呼喊声从他嘴里爆出,只是刚短促的呼喊了一声就被陡然切断喉咙,只剩呼哧呼哧宛若破掉的风箱的粗喘声。
身如铁塔,鲜血泼了半身的突厥人显得格外凶恶,转身朝着屋里疯狂发出哭叫的妇人和孩子冲去。
轰的一下,燃烧着火焰的房梁倒塌在地,夜色里亮起的刀兵映照着火光,汹汹大火中一个女子躺在那里,半边身子都被剖开,浓郁的血腥充斥着鼻腔,在她的周围还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具小孩残破的尸体。
不少街巷里自行组织了青壮人拦在巷口,为自己身后的家人争取逃跑的时间,只是这些从未见过血的平头百姓哪是在战场上磨砺过的突厥人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就被劈翻在地。
哭泣,哀嚎,嘶吼混杂在一起刺耳得要命,一路上殷峥都将皎皎牢牢按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避免他看见和听见那些不该小孩听见看见的东西。
再次进入死胡同后殷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却在快要靠近胡同口时遇见几个身着皮甲,身如铁塔的突厥人。
望着他们咧出的残忍笑容,殷峥目光沉沉地一压,手中握着一把宽背的斩骨刀,丝毫不减速度地迎了上去。
呦呦也蹬着蹄子,埋头冲上去企图顶死他们,半路被殷峥一手揪着扔在了后面。
只一个照面,两具失去生息的尸体就重重地砸在对面的墙上,不过几个瞬息,殷峥速度丝毫不减地离开胡同,而胡同口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具尸体。
暗红色的血蔓延开,那几具尸体脸上凶恶的笑意还在向着恐惧转变的途中就没了生息,导致尸体脸上的表情呈现一种狰狞的畸形感。
一直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在爸爸要迈上左边那条街道的时候,突然伸手扯了下爸爸的衣服。
皎皎扯衣服的力道并不大,按理说这点轻微的力道在人极速奔跑的时候极容易忽视,但殷峥偏偏就察觉到了,还低头对上了怀里眼睛亮亮的皎皎:“?”
“爸爸走这边。”
皎皎皱了皱小鼻子,伸手指向了与殷峥前近的方向完全相反的街道。
正常成人对小孩突然出声指向的方向,一般选择无视或者质疑,但殷峥就是毫不犹豫地朝着皎皎指的方向奔去。
就在殷峥和呦呦哒哒哒的脚步声消失的后一刻,一小队突厥人从殷峥原本要前往的街道冲了过来。
“爸爸这边!”
“这里。”
“不去那,那不好,走这里。”
在皎皎一连串的指路下,殷峥遇见突厥人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在后来又好几刻钟都没曾遇见过突厥人。
明明突厥人在满县城的肆虐,耳边不断地听见突厥人的怒吼和各种哭叫,偏偏在其中奔跑的殷峥一个突厥人都没遇见,这已经不是运气好能解释的了。
李家村,村长爬上屋顶面色沉郁地看着下游村那边的火光冲天,面沉如水:“下游村出事了。”
李大跟着爬上去看,只见西边一股浓烟冲天而起,隐隐约约能看见火光,只是因为隔着雾山,被高大的树木遮住,导致看得并不清晰。
他心里紧跟着一沉,七年前突厥南下,槐树村就是这样被一把火给烧了,全村老幼没一个活口,要不是州府的兵赶来得快,他们李家村说不定也要遭了害。
从屋顶上下来后,村长就带着李大挨家挨户的叫了十来个人,举着火把走山路去下游村探查情况。
加阳县逃往南边码头的马车上,孟栖梧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眼帘遮住的眼里溢满了不甘,她明明,明明就快将秦知熠那小孩握在手里了,这突然出现的突厥人让她所有的一切都白费。
西营那群废物是吃白饭的吗?怎么就让突厥人……
车里正在暗狠着的孟栖梧突然一头装在了车壁上,然后整个世界翻腾了起来。
迎面砸来的实木将疾驰的马砸翻在地,马车瞬间颠倒腾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番后停了下来。
捂着撞破了的头的孟栖梧从马车里抬起头来,头脑晕乎乎的就听见了突厥人的笑骂声,还有丫鬟婢女和家眷的哭喊惨叫声。
孟栖梧打了个寒噤,扭头就撞上了从马车外探进来的血红眼睛,目光落在突厥人那异于中原人的样貌上,她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在被人拽着脚拖出去时,嗓子里爆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尖叫,疯了般不断地用脚去蹬握着她脚踝的手,企图挣脱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
突厥人抬手重重扇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口鼻流血。
看着安静下来的人,突厥人满意地咧嘴,扯开裤带正要做什么时,一直利箭疾速射来,射进这个突厥兵的左眼。
惨叫从嘴里爆发,剧痛刺激了突厥兵心里的暴虐,他伸手折断了眼睛上的箭矢,扭头看向箭射来的方向,呜哇呜哇地大喊着一些话,提着刀冲了上去。
射箭的是赵泽熙,他知道自己这一箭射出去会很危险,但从小受的教育让他无法坐视这一幕。
面对冲上来的突厥兵,他一扯缰绳,驾着马扭头就跑,边跑还边回头射箭,将仇恨牢牢地拉在自己身上。
得救了的孟栖梧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手爬上一旁的马,歪歪扭扭地骑着往码头跑。
街道上死者与未死者堆叠在一起,痛苦的呻吟与蔓延开的血液,为这个夜晚绘制了一副极为惨烈的图画。
“爸爸这边!”
殷峥几乎没有停顿地就朝着皎皎指的方向跑去,时间到了现在,城里的突厥人越来越多,渐渐的殷峥也会撞见一两个突厥人,在处理遇到的零散两个突厥人时,意外撞见了一小队突厥兵,知道拖下去会遇到更多人,殷峥并没有给与理会,转身四处奔跑。
突厥中为首的小头突然对着天空发出了一箭,带着火光发出尖锐响声的响箭升上夜空,很明显他们在召集人来对殷峥进行围剿。
殷峥有点疑惑,按理说满县城逃窜的人这么多,发出响箭召集人来围追他完全没必要,他又不是大雍什么重要的将领。
殷峥不知道的是,他先前杀的突厥兵中有一个是突厥兵里的小头目,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头目的身份还有点不一般,是突厥一个部落首领的小儿子。
虽然他当时没被人看见,但是他这提着刀一身凶悍气息丝毫不逊于突厥兵的人,显然是重要怀疑人员。
殷峥的速度明显比这些突厥人快,没一会就与他们拉开了距离,只是随着向着这个方向包来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有皎皎的指路,还是会在转角或者下一个路口的时候遇上一两个突厥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追在殷峥身后的人拉开了长长的一条,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
殷峥一边躲避着从各个角落袭来的攻击,一边继续快速穿梭在大街小巷向着县城北边奔去。
突厥人一直没追上殷峥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跑得没殷峥快,还有各种奇奇怪怪可以归在运气不好的突发事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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