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碎月
陆行渊有分寸,没给程书礼更进一步的机会。
“这两日三尸宗可有什么动静?”陆行渊没什么胃口,把早点端给了银狼。他们那天回来后,三尸宗就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就连街上的弟子也突然减少很多。
程修觉得是因为陆行渊狠狠地搓了那个使者的锐气,让周摇光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手下的人就跟着收敛了。
陆行渊没有程修那么乐观,他这个假身份一日不能落实就一日不能掉以轻心。就那日的接触来看,三尸宗的宗主不像是会善了的人。就怕他暗地里憋着坏,准备在程修掉以轻心时玩个大的。
程书礼瞥了眼大快朵颐的银狼,陆行渊对他实在是太好了,让程书礼每次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三尸宗的尸傀淬炼会和神识产生联系,尸傀被毁,自身也会重伤,需要休养,重新祭炼一具新的尸傀。”程书礼道:“我们的探子打探回来的消息是三尸宗在为使者物色新的尸傀,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这两天很老实。”
程书礼一直觉得三尸宗祭炼尸体的手法太过阴毒,每次提起来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陆行渊沉吟片刻:“一具新的尸傀吗?”
三尸宗本身就是邪门,没有什么道德感可言,要练尸傀,首先就要有一具魂魄尚未离体的尸骸。要想满足这个条件有两个法子,一是用邪术将魂魄封印在身体内保存,二是杀活人。
当然,三尸宗发展至今,也有折中的法子,他们会祭炼一些没有烙印神识的尸傀,用来奖赏弟子,或者给新入门的弟子修行。
但这种尸傀的品阶一般不高,上限有限,只怕那个眼高于顶的使者看不上。
如此一来,三尸宗要想满足他,就得寻找更称心如意的尸体或者活人。
试问在这个选取范围内,又有谁会不对自己的敌人动心思呢?
陆行渊大概能猜到三尸宗会走什么样的极端,周摇光只是在等一个杀他的机会。要是周摇光真敢动手,陆行渊不怕他,但是他手上那具棺材有些古怪,让陆行渊感到很不舒服。
陆行渊沉吟片刻,询问一旁的程书礼:“你们之前说三尸宗的宗主祭炼了一具新的尸傀,方才突破问道后期,不知道这具尸傀有什么特殊之处,竟然能让他跨一个小境界?”
程书礼略有迟疑,看的出来他对这件事有些抗拒。但询问他的人是陆行渊,程书礼略加思索,反过来问了陆行渊一个不相关的问题:“白大哥可知道魔族?”
魔族在书中只有寥寥几笔,提到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是在背景上一笔带过。
陆行渊对他们的了解局限于他们被仙族和妖族联手灭掉,成了两族结盟的垫脚石,之后那些在战争中出力的人纷纷稳坐高位,成了大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陆行渊不明白程书礼为何有此一问,想到储物空间里的那瓶古魔精血和自己修炼的魔族功法,直觉这是个重要的信息,坦白道:“不太了解。”
程书礼没觉得意外,一个种族覆灭后会不断随着时间的流逝消亡,旁人的了解自然就越来越少。他知道魔族,还是因为饶河特殊的地理位置。
在数百年前,这里还没有建立起城镇,因为位于魔族和仙族的中间,时常受到战争的波及,土地贫瘠,灵力匮乏。一直到魔族和仙族建交,仙族派人前来治理,这里的环境才逐渐好转。
两百多年前的战火再一次波及此地,只不过这一次情况比之以往好了很多。魔族覆灭后,饶河往外扩张了一点范围,后续的发展更有起色。
在饶河之外,御剑一日,便能看见魔族遗址。哪里早已荒芜,狂风肆掠,除了一些探宝的人进入其中历练外,旁人早已遗忘。
程书礼并非无缘无故提到它,一切还是要从周摇光手上那具尸傀说起,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了一具魔族的尸骸。
“魔族的肉身极为强悍,他们天生就是大地的宠儿,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都可以修行,来去自如。就算不用魔力,仅凭魔躯,他们也能爆发出搬山填海的力量。”
程书礼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喉道:“听我爹说,当年三尸宗就极为垂涎魔族的尸体,但魔族刚烈,他们未能得偿所愿。就算总部真的有,也不会流落到三级宗门的手中。如此一来,周摇光手上的这具就很蹊跷。”
程书礼将其中之事娓娓道来,魔族的消亡和三尸宗掘人尸骨的恶行在陆行渊眼前铺开,他一阵恶心,体内的血脉在奔涌加速,魔力混乱。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和愤怒,这让他的思绪有点乱。
清晨的阳光在他身后,他背光而立,垂首间鬓发从肩头滑落,眉眼遮入阴影中,漆黑的瞳内蔓延出血色,不消片刻右眼就化为血瞳。
眼睛刺痛,陆行渊不适地抬手撑着额角,遮住右眼。他表面神色自然,程书礼并没有发现异样。
倒是一旁的银狼警觉地竖起耳朵,背脊上的毛发有些炸立,他没有立刻冲到陆行渊怀里,而是十分警惕地盯着陆行渊。
不同以往的亲和,此刻陆行渊身上的气息有种毁灭感,危险而恐怖。
程书礼喝着茶,自顾道:“如果三尸宗手上那具魔族的尸体是新得的,说明在饶河之外又有魔族的活动迹象。魔族和我等不共戴天,唯恐天下生乱,又要再起纷争。”
陆行渊的手指压着右眼的眉眼,心绪难平,冷声道:“魔族九死一生,魔君尸骨无存,剩下的残部无人领导,百年内又能生出多大的气候?”
陆行渊胸口绞痛,这话显然是动了怒。
银狼发出低吼,程书礼也听出不对劲,诧异地看过来。
但还不等他发问,院子里就奔进来一人,被台阶绊了一跤,摔倒在他们二人面前,扒着桌沿,看向二人道:“不好了,三尸宗的那个使者死了,周摇光带人上门来讨|说|法。”
第十八章 上门挑衅
三尸宗的使者死的突然而蹊跷,虽然陆行渊当时确实有要人性命,以绝后患的心思,但周摇光出现的及时,他并没有得手。就当时那情况,使者顶多重伤,不至于死。
周摇光带人前来讨要说法,李圆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就跑来给陆行渊报信。三尸宗来着不善,李圆让他暂避风头,不要露面。
“李圆说的对,前院有我爹在,三尸宗讨不着好。白大哥,你没必要出去和他们硬碰硬。”
程书礼赞成李圆的话,他爹和三尸宗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从来没有吃过亏,他们也不用担心他应付不了。
李圆带来的消息太过突然,陆行渊激愤的情绪被打乱,眼睛的不适感消退,又恢复往常的墨色。
银狼见他恢复如常才敢靠过来,疑惑地在他脚边转了转。陆行渊把银狼抱起来,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退缩。
“我是御兽宗派来此地的使者,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不露面不合常理。”陆行渊谢过二人好意,他的身份是假的,但是周摇光不知道。他不露面,反而会加重周摇光的疑心。
而且这件事明显有问题,他需要去了解情况,而不是一味地躲在程修身后。程修是能说会道,但有些时候欠缺考虑,周摇光口蜜腹剑,他敢明着上门,多半是背地里已经耍好了阴招。
御兽宗前院,周摇光此次前来,带了三位长老,若干弟子,除了各自的一口棺材外,多了一具黑棺,里面躺着的就是气息全无的使者。
此人身上没有多余的外伤,看不出来具体的死因。
周摇光即不坐,也不喝茶,带着人马站在院子里讨要说法。程修是个不怕事的,周摇光要站他也不惯着,自己搬了凳子坐在走廊上,大马金刀,气势不减。
面对三尸宗的声讨,他只说了一句技不如人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程修,我承认我们两个宗门平日里是有些摩|擦,但总的来说还是相处的很融洽,没有闹出过大的矛盾。你我二人都很清楚,真闹起来大家脸上不好看。那天在酒楼的事,我们有错在先,但你们已经讨回去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院子里的日头很足,烈日当空,但因为三尸宗的存在,院内没有酷暑之意,反而阴气阵阵。
周摇光厉声道:“你们御兽宗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是要偿命,还是要跟我们去上级宗门走一趟?”
程修靠着椅子靠背,把脚搭在烈焰雄狮的身上,双手交握搭在腹部,闭目养神:“周摇光,你今儿就是舌灿莲花,吹的天花乱坠,我程修都只有一句话,不是我们的屎盆子别想扣在我们头上,你爱找谁找谁,我不吃你这套。”
周摇光眯了眯眼:“程修,你当真执迷不悟?”
程修哼了一声,不但没有回答周摇光,还饶有兴趣地哼起小曲,惬意的很。
之前三尸宗仗着使者的势派人上门挑衅,程修就憋了口恶气在心里面,现在三尸宗的使者没了,他心里别提多高兴。
跟着周摇光前来的长老看不管程修这个样子,自请道:“宗主,别跟这个莽夫一般计较,待我掀了这房子,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个小子找出来。”
说着长老就轻拍棺材,沉闷的声响听的人心里发毛。
程修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在场的这些人除了周摇光需要谨慎对待外,其余的不成气候。
周摇光见状,抬手制止了长老,对程修道:“程修,你可知道我们这位使者是什么人?他修为是不怎么样,但是他姓崔,他爷爷叫崔命。崔老爷子的儿子和儿媳死在神秘人手中,就剩下这一个孩子,他平日看护的紧,如今他出了事,我难辞其咎,你们不交出凶手,惹得老爷子动怒可不是什么好事。”
程修听到这里猛然睁开眼,难怪之前周摇光如此有底气派人来抢阳安城,原来是背后靠了这样一座大山。
崔这个姓在三尸宗也算是大姓,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十分复杂。但是很多年前,一个神秘人袭击三尸宗各地分宗,屠杀满门,其中损失最严重的就是崔姓氏族。
但是俗话说得好,烂船还有三斤钉,虽然崔姓没落了,但剩下的那些人依旧很有声望。
这个崔命就算其中之一,他是二级宗门元老级的人物,如今是元婴后期大圆满的境界,若能突破化神,就能调往总部。
死的人是他孙子,其中要害不需要周摇光言明,程修心里也明白。
程修从椅子上坐起来,周摇光威胁道:“我们两个人也是多年的老邻居了,只要你把那个所谓的使者交出来,我就不为难你。不然等崔长老亲临,就算你们元婴期的长老出手,恐怕也力有不敌。”
御兽宗背后的这位元婴长老不过元婴初期,就算他闭关多年突破中期,和崔命相比中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你吓唬谁呢?”身处劣势,程修面无惧色:“只有你们二级宗门有元婴期吗?我告诉你,我们也有,你不信,你动白兄一根汗毛试试。看见他肩上那头狼了吗?我也实话告诉你,那头狼大有来历,你不信,咋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程修表面上说的是狼,实际也是暗示陆行渊来历不凡,一头连他都赞不绝口的妖兽,可不是普通的宗门弟子可以拥有的。
周摇光拿身份压他,他要是露了怯,就是正中下怀。
陆行渊的气度的确不像是普通弟子,周摇光今日闹事也有试探之意,三尸宗的探子回禀,陆行渊是和程书礼他们一起回来的,本身就有点形迹可疑。
但此刻程修坦荡,信誓旦旦,周摇光反而有些吃不准。
“他要真是使者,出了这样大的事还不出面,恐怕有些不妥吧?”周摇光环顾四周,道:“还是说他自知此事不能善了,已经畏罪潜逃?程修,做人做事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人骗了,当了冤大头,还觉得自己是讲义气。”
周摇光暗藏挑拨离间之意,程修听的有些不舒服,还不等他怼回去,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不过是起晚了,才用过早膳,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这般不堪?”陆行渊带着银狼走来,闲庭信步,从容不迫。他扫了眼周摇光,道:“你说我畏罪潜逃,罪在何处?我又为何要逃?”
陆行渊走到程修身边站定,程修连忙站起身,让出椅子。陆行渊也不客气,直接坐下。他这般理所当然,使得使者这个身份有几分可信度。
“这位周宗主,御兽宗是个讲理的地方,但也不容旁人强词夺理。你说我杀死了这个人,但当日谁都瞧见了,你把人带走时,他还活着,之后一日也未咽气。这隔了两天人没了,你才想起来找我,你不觉得有点晚吗?”
陆行渊翘着二郎腿,怀里抱着小狼,身体微微前倾,露出几分痞气:“他时隔两日死在你们宗门,我要是怀疑是你杀了他,也是合情合理。”
陆行渊目光如炬,他直视周摇光,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细节。
周摇光面颊微微抽动,皮笑肉不笑道:“小友可真会开玩笑,你当日和崔度斗法人人皆知,毁了他的尸傀也是众人亲眼所见,没了尸傀,崔度重伤而亡,我不找你,又该找谁?”
陆行渊瞥了一眼周摇光,道:“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敢动手,就要有死的觉悟。倘若当日在客栈,我没有出手,死的人就是程书礼。届时,要是让周宗主把人交出来,只怕周宗主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不是你不要脸,你就有理。”
“黄口小儿,你当真是狂妄。”三尸宗的长老怒目而视,在他们看来,陆行渊一个金丹期,不过是仗着御兽宗的势,才敢如此目中无人。
陆行渊不禁发笑,怀里的银狼盯着那个长老,发出低声咆哮。
陆行渊安抚他,单手靠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撑着额角,身体微微斜靠,道:“我狂妄?那就狂给你们看。程宗主,送客!三十息内,没有离开的人,就不用离开了。”
陆行渊压低了声线,声音冰冷,面上虽有笑意,却给人一种心狠手辣的阴鸷。让人相信,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真论实力,周摇光完全可以打一架,但要付出的代价不会小。他还不想那么早硬碰硬,面色微沉:“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陆行渊无视他的威胁,用手指逗弄怀里的小狼,头也不抬道:“还有二十息。”
周摇光深吸口气,抬手示意所有人离开,气的甩袖而走。
程修眉开眼笑地盯着他们,等人都走光了,他才敛去一脸的笑意,严肃地看着陆行渊:“白小友,周摇光明显是故意针对你,你这些天先在宗门避避风头,等身份的事情办好,你即刻动身前往管辖我们的二级宗门。在哪里,就算崔命真来了也奈何不了你。”
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程修大可保下陆行渊。但是崔命的修为是个强大的威胁,程修只能把陆行渊往更高一级的宗门送。
陆行渊谢过他的好意,起身把位置还给他,问道:“这个崔命什么修为?”
“元婴后期大圆满。”
还好,陆行渊松了口气,眼神中杀意一闪而过。
化神都没到的人,要杀他可没那么容易。
第十九章 双生子
程修有些忌惮崔命,周摇光一走,他就立刻命人加强御兽宗的防御,不允许有任何的疏忽。甚至还想把烈焰雄狮派给陆行渊,让它保护陆行渊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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