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水水
“我没事了,没发烧。”说话的同时,季迁还是掀开被子起身了。
“我知道你没发烧,你铁打的,但是你肩膀上的石膏不是,回头变形影响恢复,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周鼎元从衣柜里翻出衣服,帮季迁一件件穿上,连裤子都得自己帮他扣,他倒好,好像很适应被自己伺候,脸皮怎么这么厚。
过了一夜,季迁信息素的浓度下去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冷空气和周鼎元的味道,他垂着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周鼎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周鼎元越看越顺眼,他的beta也不算普通,粗鲁到极致也算是特别。
季迁的视线很灼热,几乎是肆无忌惮地逡巡在周鼎元的脸上,周鼎元很想骂人,但是面对厚脸皮的季迁,他竟然扭捏起来了,果然,这种时候是比谁比谁更不要脸的时候,看来还是季迁更胜一筹。
“你昨天说初稿你画好了,那我们出门前我把图发给对方看看,时间越早,人家越有时间提意见,你也有时间修改。”
季迁不记得他自己肩膀的伤势,但是记得周鼎元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被易感期折磨得头昏脑涨,他还能为周鼎元挤出一丝理智。
去了一趟医院,顺道让季迁复查了一下肩膀,恢复得挺好的,重新打了石膏,下次再来复查,如果结果没有问题,就能拆掉石膏了。
回去的路上,周鼎元带季迁去了一趟超市,想想季迁来了这么久,这好像是第一次带他出来逛逛。
超市位于商业街商业中心大商场的负一楼,周鼎元想着难得来一趟,便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被季迁要东西要惯了,最近季迁不怎么当伸手党,自己多少还有点不习惯。
贱骨头!周鼎元很唾弃自己,这跟上赶着给女人花钱的舔狗有什么区别!
“有。”季迁说着便拉住周鼎元往一家金饰店走去。
周鼎元盯着金饰铺子招聘上“某大生”的字样,有些回忆开始在脑子里拼命播放,答案呼之欲出,他有些后脊发凉的感觉,踏进铺子的瞬间,周鼎元想起来了,可惜为时已晚,导购非常热情地迎了上来,季迁脱口而出他的要求,“我想要买一对婚戒。”
啊!啊!啊!
周鼎元尖叫,周鼎元咆哮,周鼎元愣在原地,其实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干,他丧失了听力,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只能从季迁的口型和肢体语言判断他在跟导购说自己。
再看看导购的表情,先是笑脸盈盈,看到自己时一脸困惑,随后表示理解,最后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反正季迁从他兜里摸出手机,走到收银台交了钱,最后拿着一张收据带着自己离开。
“你神经病啊,你真买!”周鼎元知道季迁买了什么,只不过不敢亲口承认,不愿意承认。
季迁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回去的路上,有出租车司机在,周鼎元不好开口,等到他能开口的时候,他俩已经到家了。
“要不退了吧。”周鼎元央求道。
季迁示意他开门,“订制的东西怎么能退。”
卷帘门打开后,季迁推着周鼎元进了铺子,周鼎元还在碎碎念,季迁给他买戒指算什么?谁要季迁的戒指了,好像收了季迁的戒指,他俩没什么都变成有什么了,而且季迁凭什么拿他手机付钱!
戒指是肯定不会退的,季迁见周鼎元这么纠结,索性摸出手机,岔开话题,“对方中午的时候回复我了,我们在外面也就没有马上回复他。”
周鼎元嘀咕声戛然而止,他拿过季迁的手机,仔细看了一下消息,人家对他的初稿很是满意,加了几处细节,让周鼎元先做一版出来看看。
“我还以为得改很多版呢。”周鼎元明显很兴奋,喜出望外,俨然已经忘了戒指的事情。
季迁觉得,他现在才逐渐认识到真实的周鼎元,周鼎元并不是真正的得过且过混日子,其实他比谁都有干劲,有目标的。
“我现在做吧,做了你早点发给他。”周鼎元说风就是雨,季迁拦不住他,也不想拦他,自己甚至被他这种情绪给影响,在缝衣服这件事上他帮不了周鼎元,但是自己可以陪着他。
衣服做得很顺利,周鼎元还赶在了约定日期之前交货,依旧是时下最热门的转场视频,先是拍摄了周鼎元在铺子做衣服的画面,画面一转,就是模特穿着周鼎元做好的衣服,骑着马出现在了风景区。
这次的视频是由文旅局剪辑的,拿到成品是,就算是知道内容,周鼎元还是觉得很期待,等到视频发布后,视频左下角同时出现他们的账号和文旅局的账号,这一刻,周鼎元忽然觉得很安慰,他总算有点活着该有的样子了。
一事无成的他,是季迁出现后,才逐渐尝到成功滋味,从他和季迁挣到的第一笔钱开始,账号粉丝第一次破万开始,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取得对他而言重大成果开始,成功是会让人上瘾的,成功一次后,真的就不会再想要破罐子破摔了。
看着视频的点赞收藏点击量逐渐攀升,周鼎元热切地拉住了季迁的手,“季迁,你真牛笔。”
季迁笑了笑,接受了周鼎元的夸奖,“东西是你做的,我只是帮你跟……”
“我俩都牛笔。”周鼎元眼里闪烁着光,没有季迁就没有他自己,如果季迁没有出现,他周鼎元现在,肯定还是那个整天混在麻将馆里的窝囊废。
周鼎元很想跟季迁一起庆祝,元旦跨年的日子就刚刚好,可惜那天自己还得去参加爸爸的生日会。
“三十一号晚上你在家等等我吧。”周鼎元估摸着,“我估计也去不了多久的,很快就会回来,回来咱俩晚上吃点什么呢?”
看到季迁还吊着的膀子,周鼎元很为难,“这样吧,咱们去顶楼烧烤,别的我做不了,烧烤还是可以的。”
其实季迁对元旦这种节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曾经他不需要和任何人团聚,他也不需要假期,遇上周鼎元后,他对节日有了新的定义,节日本身不存在任何意义,赋予它意义的,是陪着自己一起过节的人。
季迁第一次体会到迫切想要跟一个人待在一起的感觉,听到周鼎元的话,他生出一种跨年那天非要等到周鼎元回家不可的感觉。
他朝周鼎元坚定地点头,“好。”
第44章
三十一号这天早上,周鼎元跟季迁一起去菜市场买了新鲜菜肉,在季迁的指导下,周鼎元开始备菜,连佐料的配比,都是按照季迁的意思备好的,两人一起串了会儿串。
季迁看着时间,秉着周鼎元可以早到,但不能迟到的原则提醒了一句,“鼎元,你该出门了。”
周鼎元串串儿正穿串得起劲呢,听到季迁的话,他不情不愿地起身上楼换衣服。
季迁跟了上来,洗过手,又陪着周鼎元挑了衣服,最后还替周鼎元捋了捋领口,“早去早回。”
总算是享受一回被季迁伺候的滋味,可还不够周鼎元回味的,他就得去赴宴了,“还剩那么多肉没有串。”
“我一个人在家串,正好有点事做。”
周鼎元还是怕季迁的肩膀受累,“我俩也吃了不多少,刚刚串好的已经够吃了,你看着再随便串点,用不着太多。”
季迁拍了拍周鼎元的肩膀,叮嘱道:“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早去早回。”
真的有事还能指望季迁能帮上忙?周鼎元觉得好笑的同时,这句话又特别受用,哪怕季迁帮不上忙,他还是听着舒坦。
“走了,万一有好吃的,我还可能帮你顺点回来,等着吧。”
周鼎元是打车去的,跨年夜人特别多,多到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全县的人都出来了。
急促的喇叭声听得周鼎元莫名烦躁,看着车窗外跟亲友结伴的路人,这个时候,他想起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周稷,而是在家等他的季迁。
漫长地等待看不到堵车的尽头,周鼎元挺怕回去晚了,他摸出手机,给季迁发了消息,“我有点想回去了。”
收到周鼎元消息时,季迁正在一个人串肉串,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响,他下意识看了过去,就算没看到备注,他也能猜到是周鼎元给他的消息,他赶紧摘了手套,迫不及待地拿过了手机。
不知道周鼎元是想打退堂鼓,还是别的原因,季迁还是选择鼓励他,“鼎元,做事有始有终。”
给季迁发这条消息的原因有很多,或许是太久没跟爸爸见面,自己真的有点打退堂鼓,也有可能是因为可怜季迁,不想他一个人待在家,但这句话确实激励到了周鼎元,有始有终。
“滴”的一声,汽车喇叭声打断了周鼎元的思绪,路终于通了,出租车也加大了油门朝前开。
周鼎元瞥了一眼窗外的风景,妈的,明明季迁比自己小,季迁每次都要装作老成的模样来开导自己,偏偏对自己是真的有用。
出租车终于紧赶慢赶在约定好的时间前赶到,周鼎元付了钱,飞快朝酒店大堂跑去,这是他们县最好的酒店,上回来过一次还是因为街坊嫁女儿。
进了酒店大堂,跟人服务生说了包间号,周鼎元被人家引上了二楼,原来就算是同一个酒店,它的场地也有好坏之分,楼下大堂是做各种家宴婚宴红白喜事,二楼才是贵宾包房。
“前面。”
周鼎元顺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周稷发来了。
“你来了吗?”
来都来了,就像季迁说的那样有始有终,周鼎元鼓起勇气,捏紧手里的袋子,阔步朝着包厢走去,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包厢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开门的周稷,见到周鼎元的瞬间,他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惊喜,他让出一条道来,周鼎元深吸一口气进了包厢。
此时包厢里的两张桌子只坐了零星几个人,他们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鼎元,周鼎元都不认识,只觉得如芒在背,幸好周稷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爸爸在那边。”
周鼎元闻声看了过去,周锐进正和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坐在角落聊天,看到周鼎元时,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一脸淡漠地看着周鼎元。
“爸爸,周鼎元来了。”
周稷率先打破了僵局,可周鼎元没办法像他一样自然地喊出“爸爸”这个称呼,他舌头像是打了结,跟着周稷走到周锐进跟前,他依旧没有说服自己喊“爸爸”,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站着。
旁边的周稷亲戚家的小孩小声追问自家大人,“他是谁啊?”
他的声音很小,但足够让安静的包厢里每一个人都听到,大人只是捂住了他的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周锐进冷哼一声,摆明了不想介绍自己这位视为耻辱的大儿子。
“爸?”周稷轻声催促了一声,想让他爸爸主动跟周鼎元说说话。
能让周鼎元来这场生日会,是看在周稷的面子上,周锐进不想让小儿子为难,只能勉为其难开口,“随便坐吧。”
周鼎元倒是听话,提着他的袋子,找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其实周锐进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不是他授意让周稷邀请自己的,他估计也不乐意看到自己,那他周鼎元今天来就只为了搂席这一个目的。
周稷家的亲朋陆续进场,没人注意到角落那个默不作声的陌生面孔,周鼎元默默等着开席,期间还给季迁发了消息。
“来了。”
“但是真不该来。”
“算了,吃完回家。”
“肯定没你份儿了。”
没等季迁回复便开始上菜了,周稷家的亲戚都是人精,一些小辈被教育得圆滑世故,刚开席,一个个的端着酒杯排着队要去给周锐进敬酒,周鼎元没有跟风,趁这机会,逮着喜欢吃的就疯狂往嘴里塞。
有个特别没有眼力劲儿的敬完酒回来,很大声地质问周鼎元,“你不去吗?长辈都还没吃呢,你怎么就动筷了。”
妈的,周稷家亲戚都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嗓门还贼大。
不说还好,一说坐在主位的周锐进也来劲了,他冷嗤一声,“还是这么没家教,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你的?”
周稷的妈妈在一旁偷摸着拉扯了一下周锐进的衣角,示意他少说两句,可越是这样,他越揪着周鼎元不放,“一个大男人,学做女人的活,三十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我说得有错吗?但凡他有一点上进心,找个厂打工都比现在有出息。”
周鼎元手上一顿,跟人在菜市场对骂的那些词全跳进了他脑子里,他周锐进就高贵了,看不起女人,又要靠女人,吃完了软饭,又要砸饭碗,他周鼎元确实没有上进心,但比他周锐进有自尊,没本事也不招惹任何人,不连累任何人,不会像他周锐进一样又当又立的。
话都到了嘴边,周鼎元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破口大骂,因为他妈妈把他教得挺好的,至少他不会故意让人人前难堪,他不是为周锐进着想,他为周稷着想,他为周稷的妈妈着想。
周鼎元提着自己的袋子,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锐进跟前,周锐进吓一跳,以为周鼎元会突然发难,谁知周鼎元降袋子递到他面前。
“送你的。”周鼎元知道周锐进不会接,顺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转身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我妈把我教得挺好,比你有家教一点,我妈教会我自力更生。”
周鼎元重读了“自力更生”四个字,周瑞金脸色铁青,周鼎元继续道:“有多大本事挣多少钱,反正我做不出花女人的钱,又骂女人的事,对了,我确实挺牛逼的,我把我妈教我的裁缝手艺发扬光大,你现在找我做衣服还得排队。”
周鼎元又拿回了桌上的衣服,周锐进他不配,吃不了细糠的山猪,随后,他在众人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楼。
“周鼎元!周鼎元!”
身后是周稷的声音,周鼎元没有停留,一直到了酒楼门口,周稷将他拦了下来。
“周鼎元!我叫你来,是想让你跟爸爸冰释前嫌的,你怎么这么冲动?”周稷跑得有些急,鼻头两腮都红了。
周鼎元看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周稷,以后别做这种事了,他或许在你心目中是好爸爸,是英雄,他能为了你特意来县里庆生,能为了你勉强接纳我。”甚至能为了跟周稷妈妈在一起,不让周稷妈妈背负任何恶名,选择跟妈妈断得干干净净再去追求他的真爱。
“他和我是一辈子的仇人,他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他人生的耻辱,我都能忍,看不起我妈,诋毁我妈,我不可能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他坐在一间屋子里,我也看不上连自己过去都不愿承认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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