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云望舒觉得，自己知足。
他放弃了“逃”的念头，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远处的窗口。
雨水“哗啦啦”地落进来，他的额头、发丝，包括睫毛上，都多了星星点点的水珠。
冰冷的麻木感从肩头传来，短短时间，便席卷了云望舒的四肢百骸。
但是����
没关系，云望舒能分辨出来，这种麻木是来自自己灵魂与宗��身体的剥离。也就是说，宗��果然没有受到伤害！
青年眼神明亮，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在麻木感涌到指尖前的一瞬，他到底扣住了落满雨水的窗台。然后，仅剩的两根能活动的手指用力，将宗��的身体带了出去����
“轰隆����！”
闪电又落下来了，像是劈开黑夜的刀锋，落在云望舒身前、身后����
他最后听到的动静，是背后的青年发出了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之后，云望舒的意识便坠入一片沉沉的暗。
也是这会儿，意识海深处，宗��眼前出现了细微的光亮。
他先是一怔，喜悦随即从心头浮上。
包围着他的黑沼开始退去，露出下方的亮色。
宗��原本以为，这些亮色就是其他灵魂。没想到，黑沼越退越远、越来越少，亮色则始终在增加，远远超过了意识体该有的广阔。
某个瞬间，他倏忽领悟：“不，这不是其他人……这是‘我’的意识海。”
眼前的景色太过璀璨壮观，宗��不由在其中沉浸了片刻，这才意识到：“等等，现在我应该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也不知道云望舒怎么样了。
带着对盟友的牵挂，宗��来到意识海外。
眼睛还没睁开，他已经嗅到了泥土、雨水的气味。身上衣服已经被打湿了，手臂、肩膀有些疼痛，像是重重地撞在了某个地方。
不对。宗��很快在心里纠正了前面的想法，他不是“撞”，而是直接跌在了地上。
自己被黑沼吞噬之后，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宗��有些担忧。他从地上站起，在心头叫：“云望舒？云望舒？”
意识海内没人给他回应，倒是现实中，一声声刺耳的尖叫像是锥子一样，凶猛地戳到宗��耳朵里。
“好痛、好痛����
“啊啊啊啊，痛，痛！！！”
找不到人，又被喊得心浮气躁，宗��眉毛紧缩，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司誉。
青年滚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身体因疼痛蜷缩起来。表情痛苦狰狞，全然看不出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样子……嗯？他脑袋怎么会是亮的？
距离宗��不远的地方，一点一点的微光不断从“司誉”脑袋上冒出，像是在夜空中舞动的萤火。
又与萤火不同，这些光点并不会停留太久。离开“司誉”不久后，就会暗淡、消失。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第19章 我是切片？（19）
“系统”两个字无声无息地从宗��脑海中冒出来，可惜不等他细想，就有警察被司誉的惨叫声吸引到后院。
宗��暂时收敛心思，稍稍退后，让出空间给警察查看状况。
大约是前面痛得太过，这会儿司誉的动静弱了下来。人依然蜷缩着，雨水从他煞白的脸上滑落，整个人凄惨无比。
看到这一幕，警察当即在司誉面前半蹲下来，一边翻他眼皮、摸他心跳，一边朝后续赶来的同事喊：“打120！快！”
“嘶，怎么搞的！”后来的警察倒吸一口冷气，赶忙掏出手机拨电话。
现场兵荒马乱，好在附近就有医院，救护车很快赶到。
这时候，司誉已经昏迷过去。警察们帮着护士一起将人抬上救护车，按说要通知家属，可在司誉所有口袋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的手机、证件，只好由一名警察陪着去医院。
余下的警察忧心忡忡地看着远去的车子，和周围同事低声讲话：“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就是突然听到后头有叫声。”
“是不是犯了什么病？”
“不知道，看起来还挺年轻。”
说着说着，有警察看向宗��。
倒不是怀疑他什么，只是据最先来的同事所说，他赶到后院的时候宗��已经站在那里了，或许能从他口中问出一些情况。
迎着众人的目光，宗��：“……”
要怎么解释？“刚才司誉被系统附身了，想要弄死我。我就把身体借给一个从古代穿越的前丧尸用，他逃的时候把系统版本的司誉带得一起跳楼”？
想也知道这话没人信，不过……
宗��思忖。从警察们的反应来看，他们好像完全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甚至没发觉自己的记忆断层了十几分钟。
这也是系统的影响吗？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宗��到底回答：“我也不知道，就是听到声音，跑到外面看了看情况。但真见了，又不知道怎么处理，还好你们马上就来了。”
警察们叹口气，接受了这个答案。
宗��看着他们，斟酌片刻，又道：“不过，他前面那样子还真挺吓人的。要是后续人恢复过来了，可不可以请你们给我打个电话，我也能安心。”
警察们并不知道他与司誉的联系，但听到他这么讲，也不觉得意外。
宗先生可是会在旅馆见义勇为的热心群众，又亲眼见了刚才那个年轻人的状况，当然会有所挂心。
前面要去给宗��找伞的那个警察答应下来。宗��笑笑，与他道谢。接着再没什么事发生，他拿着总算顺利递到手里的伞，走出警局。
前面淋了雨，衣服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谈不上舒服。不过，对宗��来说，这是多日来难得能安心的时刻。
虽然不知道自己被黑沼吞噬期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但结合后面目睹的情形来看，云望舒应该顺利地引着系统离开室内、被电光劈中，这才有了司誉脑袋冒光的场景。
结合司誉痛苦的样子，系统非死即残，很难再对自己产生威胁。
他安全了。只是，还有一些问题有待解决。
自己体内多出的灵魂要怎么办？陆霆、赵��……他们还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吗？总不能系统没了，结果自己以后还得继续和他们相处。
再有……
云望舒到底在哪里？
怀揣重重疑思，宗��打车回家。
他身心俱疲，又把绝大多数心神都放在“在意识海里呼唤云望舒，期待盟友能给自己回应”一事上，以至于一直到走到电梯口，才意识到自己口袋里没有钥匙。
宗��头痛。天这么晚，能从哪里找人开锁？更别说，自己还掉了手机。
他实在劳累，连再出门找旅馆的心思都没有。好在此时已是初夏，在楼道也能凑合一夜。
抱着这样的心思上楼，宗��意外地发现，屋门竟然没有闭锁。
如果云望舒在这儿，他少不得问问对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还是那句话，云望舒不在。
想到那个会夸赞《上林赋》雄伟壮丽，会在陌生世界里坚决探索，会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青年，宗��胸膛一阵闷涩。
他不敢往那个方向考虑����系统不再是威胁了，这是好事。可在这同时，云望舒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不，不会的。他应该只是累了，正在意识海的某个角落休息。
抱着这样的心思，宗��拖着沉重步子走进屋子，反手关起房门。
“等醒来，”他连进入卧室的力气都没有，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嘴巴里含混念着话，“就好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宗��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
窗外，雨水渐停，乌云散开，露出月亮的踪迹。
先是东升、而后西落……夜晚慢慢过去，太阳开始升起。
初晨的光线照进屋子，一点点往沙发的方向靠近。
当第一缕光触碰到宗��的眼睛，他眼皮猛地一颤，意识还没苏醒，身体却已经坐起来，还本能地去一边摸手机，想要知道时间，确定自己这次又“失忆”了多久。
“唔，不对。”
动作到一半，宗��记起来了。系统多半已经被昨晚的雷光劈没，自己脱离了之前的危机。
这一点，在他打开电脑、确定日期后得到了证实。
宗��长长吐出一口气，靠在沙发背上，恍神片刻，又记起：“对了，云望舒！”
一夜过去，自己状态好了很多，盟友呢？
宗��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自己沉入意识海。
对旁人来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他来说，却是一回生、二回熟。
到了意识海中，宗��先碰到陆霆和最后出现的那个灵魂。
前面宗��离开黑沼，他们同样从黑沼中挣脱。然而那会儿宗��先要面对外面的警察，后又累得倒头就睡。两人便都没有发出动静，只待在意识海里等待宗��苏醒。
现在，宗��不但醒了，还找了过来。两人精神一振，预备和他商量下一步要怎么办。
对云望舒来说，宗��的世界和平、发达，是桃花源一样的梦想之乡。可对他们来说，情况可不是这样。
再有，司誉……
拟好的话还没说出口，两人先听到宗��问：“你们见到云望舒了吗？”
陆霆、新灵魂微微一怔，很快回神，回答：“没有。”
宗��心情沉下。
陆霆、新灵魂同样无言。他们和宗��想到一块儿去了，系统出事之前对众人怀有浓郁杀意，云望舒又正好撞上枪口，再怎么往糟糕的地方想都不为过。
陆霆只能安慰宗��：“昨晚从瑾书身上散出来的能量很陌生，绝不是瑾书自己的精神力。我想，云先生已经是给自己报仇了。”
宗��听了这话，却道：“系统……对，等司誉醒来，说不定能从他那里问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