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娄鹤
而小少爷低着头闷不吭声。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谈盛,似是铁了心要和谈盛绝交。
谈盛不仅是白天听不进课,就连晚上睡觉也不安宁。
他做了一些梦,梦见他的未来里没有声声,梦见他们从此以后再无交集。
如果未来真的是这样。
还不如让他去死。
谈盛恍然发觉,认识十多载,他跟声声从没有吵过架。
因为没有吵过,所以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办法,所以他才会在发现小锦鲤抓住了自己衣角的一瞬间,颤着手,用力攥住了对方纤细白皙的手腕。
谈盛有点僵硬地半转过身子,黑瞳死死盯着牵动自己心神的眼前人,手中力道极紧。
好像一旦抓住,就再也不会放开了。
小锦鲤触及谈盛的目光,像是被烫了一下,低下了头。
他抿着唇,鼓起勇气把自己想了很久的话告诉谈盛,“你上课不能再走神了,马上就要高考,你一直这样的话可能会发挥失常。”
他的声音很软,就和态度一样,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他们这甚至不算吵架,那天谈盛离开他家前,明明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小锦鲤察觉到谈盛攥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他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睛看着他,然后用力挣了挣。
谈盛没有说话,仅仅只是低垂着目光看他,有些执拗固执地抓紧他,半点力道都没有松。
没了办法,小锦鲤只好继续说:“说好了要一起读同一所大学的呀,你发挥失常没进怎么办?”
谈盛似是怔了怔。
他看着他,前两分钟,他还在以为声声永远不会再搭理自己。
可才多久,声声就告诉他不能走神,告诉他他们以后要读同一所大学。
谈盛张了张口,许是得到了安全感,他总算肯松开小锦鲤的腕骨。
“……你不生我气了吗?”
小锦鲤犹豫地摇头,“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一直就没生气呀。”
“那你……”谈盛想到这几天的浑浑噩噩,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不过如此,他努力抑制跳得有些快的心脏,声音不由低了许多,缓缓问,“为什么不理我?”
小锦鲤低着头,揉了揉被谈盛抓红的手,咕哝说:“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而且,那天你走后,我上网搜了。”
谈盛问他:“搜什么了?”
“网上说你这种行为……”小锦鲤再次露出犹豫,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谈盛看着他,低着声音,又问了一遍,“这种行为怎么了?”
小锦鲤张口,却始终说不出那句话。
他蹙起精致的眉心,泄气般放弃了这句要说的话,谈盛有心追问,但他们毕竟才刚刚和好,谈盛有更多其他要说的,自然也就无瑕顾忌这句话。
谈盛于是直接略过这个话题,轻轻说:“以后如果吵架的话,你别不理我。”
小锦鲤抬起自己的手腕,雪白上通红一片,印在谈盛漆黑的眼底。
“你刚刚抓得好紧,都红了。”他凶巴巴说,“我现在就要跟你吵架。”
谈盛伸手,指腹轻轻搭在少年人的手腕骨上揉了揉,表示自己愿意任他骂。
他不会回嘴,一句都不会说。
只要声声能够一直理他。
他无法再承受一次冷战。
小锦鲤看他揉得认真,低眉顺眼的模样,鼓着脸颊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就是揉得太轻了,他有点痒。
教师窗外风浪卷过,太阳光穿过树梢,随着摇晃的树叶落下一点斑驳闪烁的光影。
下午放学,季管家惊奇的发现这俩竹马竹马又和好了。他接过小锦鲤的书包,笑着看了眼跟在一边的谈盛,问:“今天要来家里玩吗?”
“他不来。”小锦鲤钻进车里,替谈盛回答,“马上考试了,谈盛要回家复习的。”
“也是。”季管家最近一直在关注他们吵架的事,都快忘记小少爷要高考了。
他想到这里,提醒小少爷,“不止是小盛,少爷你也要考试,回去不能再玩手机了,多看两本书,万一正好就考到了关键内容呢?”
小锦鲤揉了揉脸,萎靡不振道:“好吧。”
季管家关上车门,回头客气地提醒谈盛一句路上注意安全,然后走到车的另一边也上去了。
谈盛站在原地,目光黏在小锦鲤的身上。
直到车窗渐渐合拢,少年人的侧脸消失在墨黑一片的窗户里,他这才捏紧书包带子,收回视线,慢慢走上这条前两天走得无比痛苦的回家的路。
…
以往谈盛在放学后,其实首要任务并不是复习,而是到外面兼职挣钱。
前段时间班里学习氛围太浓了,似乎所有人都在为将来的考试焦虑,谈盛思索一番辞了兼职,也随大众在家复习。
然而复习没多久,就遇到了声声不理他这件事。
谈盛不想浪费时间,他学不进也复习不进,所以前些天又开始了兼职。
他比爷爷都要晚回家。
平时爷爷七点多回,谈盛就九点。
到家的时候是六点多,谈盛发现屋里灯亮着,顿了顿,看向坐在老旧电视机前的那道苍老的身影,出声:“爷爷。”
初三那年谈爷爷病后,一下像老了十岁,背脊比以前更弯曲。
好的是谈爷爷的身体状况一直很稳定,至今没有再出现过什么异样。
听到孙子的声音,谈盛回头,苍老浑浊的双眼有些模糊,看了会儿才盯住他,“回来了啊。”
“嗯。”谈盛放下书包,准备去兼职的地方告诉他们自己明天不来了。
谈爷爷却叫住他,“你最近是不是跟声声吵架了?”
谈盛步子一顿。
他回头,看着爷爷,想起了自己今天被老师叫进办公室的事,“……班主任告诉您的?”
“不是。”谈爷爷摇摇头,“她就打电话问我家里最近还好不好,然后提起你上课一直发呆的事。”
谈盛沉默几秒。
“所以你是和声声吵架了对吧。”谈爷爷自顾自的说,“其实老头子我前两天就发现了,当时不好问你。”
“嗯。”谈盛低声说,“今天刚和好,他跟我说要认真上课,说我们以后要一起上同一所大学。”
谈爷爷恍惚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谈盛静静道:“爷爷我出趟门,等会儿回来。”
“等下。”谈爷爷匆忙叫住他,问了一句,“……你们以前没吵过架吧,这次是因为什么?”
谈盛就怕爷爷问这个。
他沉默。
不是不能说,他可以隐藏部分事实,化用语言的艺术,告诉爷爷自己喜欢声声,然后被声声发现了,声声就不理他了。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想跟声声表白,表白后再告诉爷爷。
不论声声答不答应。
他会告诉爷爷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要不和声声一辈子,要不就一个人一辈子。
他不清楚爷爷知道这些后是什么表情,是什么反应,但那都不重要了,他改变不了自己的想法。
谈盛没有沉默多久。
他再度张口,垂眸道:“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事,您好奇的话我以后告诉您。”
谈爷爷静静看着谈盛,谈盛说完这两句话后就出门了。
谈盛捎上钥匙,将门关上的前一秒,他似乎听见爷爷说:
“你是不是对声声那孩子有意思?”
谈盛一下就定在原地。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
老式居民楼的房很旧,这把门把手也不例外,上面的漆都掉光了,破旧又富有年代气息。
木门上贴着过年期间他和声声一起贴的倒过来的福字,最顶上还有横幅。
这一瞬间,谈盛脑海里想了很多,他在想爷爷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是他和声声过年期间因为天冷,互相牵着手暖手的时候,还是声声踩着板凳贴横幅,他在下面伸手将声声抱下来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爷爷是出于什么心态、目的,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谈盛看不见爷爷的表情。
爷爷老了,说话总是那个语调,听不出喜怒,所以他也分不出爷爷是不是在生气。
这次谈盛沉默了足足好几分钟。
久到谈爷爷都从板凳上起来,想看看孙子是不是已经走掉了。
男生清冽的嗓音这才又轻又慢的响起。
他承认:“是。”
话音落下。
房间里,谈爷爷踩着拖鞋走过来的声音停下来了。
谈盛垂眸望着生锈的门把,松开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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