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南楼
沈怀霜:“它数值有些异常,我去了趟化虚境,数据有变。”
系统道:“检测过,它没问题。”
沈怀霜:“我觉得好像和我昨天在化虚境的经历有关?”
系统心底卧槽一声,他假正经咳嗽两声:“那也不是。你习惯它就好。”
沈怀霜眉心皱了下:“行吧。”
他从床上起来,推门至庭院。
青色石板淌着日光,庭院中槐树落花,一时如雪纷纷。
沈怀霜按照从前的习惯,在庭院,挥剑练了两个时辰,收了剑,他才揣着给钟煜的心法。在天将明时,乘马车去了皇城。
早朝时间未到,沈怀霜先在御书房门口拜见了钟煜的父亲。
高座上,敬帝气度威仪,丰神俊朗。他待沈怀霜倒是平常,说起钟煜,也不过只言片语。
两人所言,无非是“大赵修习之风愈盛,吾儿尚需历练,还请仙师教诲”等。
这话落在沈怀霜耳中,未免显得敷衍。
沈怀霜一一应下。
他与敬帝拜别,又随太监去了钟煜读书的文华殿。
至文华殿,楼廊里,太监成排地低头捧书,或奉茶倒水,很是热闹。
周皇后似乎对钟煜一事颇为关心,甚至特意命人给沈怀霜开辟了一个单间,请他休息备课。
钟煜未到,沈怀霜向笔墨太监要了钟煜的札记,正好手边第一本是武学心法,便抬手翻了起来。他本打算随意查看一番,哪想其中笔记详实,字迹飘逸清晰,每一本皆是如此。
可翻到后面几本,尤其是他所授的这一课,前期书写认真,但不知为何,从中间一页开始,见解急转直下,越到后面,字迹也越见潦草。
沈怀霜找随侍钟煜读书的太监松龄问了,松龄只道殿下不解其意,娘娘才换了先生,请仙师给殿下授课。
说话的小太监名叫松龄,新近才入文华殿,伺候笔墨,一对眼生得水灵,眼神中有少见的干净。
沈怀霜心底狐疑,翻了翻书,又作罢。
他和松龄才说几句,传令的富海从文华殿门口跑来,朝沈怀霜行了一礼:“仙师,殿下来了。”
富海见他神情谦和,忍不住提醒道:“今日殿下从清宁殿出来,和娘娘起了口角,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仙师海涵。”
沈怀霜微感意外,随后谢了声。
好像就注定他今日就必须去碰一个硬钉子。
门口,一只黑靴踏了进来,暗纹挑金丝的衣摆擦过门槛,跨入了另一只脚。
沈怀霜手中书页翻动,擦过他的指尖。
他向来是沉稳人,但看到来人面容的刹那,还是吃了一惊。
钟煜手托着袖口,踏过门槛,低眉,理着袖口,眉心一道痕迹始终未消,似是极不快,眼尾痣落在眼角,愈显眼神锋利。
片刻的工夫,他抬头往屋内一看,整个人也静止了刹那。钟煜目光顿了好一刻,随后面色凝重了下来,如同一池水忽然静了下来。
殿内,两排近乎触及屋顶的书架下,层叠影子中,两人隔了十步的距离站着。
堂内越显安静。
极其安静。
机缘巧合,恰好相逢。
按道理来说,两人该高兴。
钟煜面沉似水地站在那里,掩过眼底一瞬的意外与欣喜,流露出浓烈的失望。
松龄听到头顶上沉沉叹息声,顶着满堂越来越见古怪安静的气氛,脖子越来越僵。
半晌,钟煜才先开了口:“先退下。我与先生说几句话。”
松龄如蒙大赦,呼出一口气,同殿内人一齐听话地躬身,如潮水般退去。他站在离门前稍近些的位置,只等人传他伺候笔墨。
钟煜望着沈怀霜,目光注视着。
沈怀霜见对方不答,跨出一步,走了起来。脚踩在石砖,给书房里带来一丝生气。
沈怀霜踩在石砖上,堂内像破开一道口,空气流动:“殿下要说什么?”
钟煜顿了顿:“我昨日得以与先生一见,不想先生惊才风逸,竟会受我母后千金之礼来大赵。”
言下之意,沈怀霜怎会不明。
沈怀霜看了过去:“沈某游历在外,听闻殿下事迹,想来便来了。”
在诸皇子中,属钟煜继承大统的可能最大,若是将来登临大宝,从前的先生即使不奉为帝师,自也是重臣。
在对方眼里,他到大赵的意图昭然若揭。
图功名利禄,图前程将来,个中缘由,由着钟煜自己去想。
钟煜闻言颦眉,如同噎住了一般:“我的事迹又有什么好听,无非恶名在外,劳动先生大驾。”
少年根骨奇佳,一点即透,自然也有脾性急躁,屡教难改的说法。
钟煜摁了摁眉心,语气如陈述一件重复了许多遍的琐事,带着冷:“先生既超脱世外,又何必受限于旁人,听从大赵皇后的安排,将自己囿于大赵,甘居人下。此事,实不必要。”
他眼眸转了过去,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如忍到极致,长吐一口气道:“我念在先生昨日相助,不欲为难。先生高才,还请明鉴。”
沈怀霜不急不躁,如昨日化虚境所见:“沈某与殿下说一句话。若是殿下听不进,我便走。”
钟煜握紧指节,摁了一下:“先生请讲。”
“殿下就不想知道自己瓶颈在什么地方么?”
……
指节咯的一声响过。
钟煜抱着臂膀。
他低着头,垂着眸子思量了会儿。
钟煜抬眸朝沈怀霜看了过去,日光照入他的眸中。
周琅华能请来什么样的人,能听得了周琅华话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人?他对这心知肚明,可昨日化虚境所见,又的的确确骗不了他。
“还请先生指教。”
文华殿殿中铺满青石,庭院中,以石雕围栏高高供起一棵槐树。
钟煜身上穿了件雪白滚边的直裰,腰间系着玉扣带,身形欣长,隐见体魄。
他解开腰上佩剑,脱下那件乌金袍,抛在石桌上。
钟煜抱拳回了一礼,身形忽闪。衣衫翻飞间,沈怀霜立在晚春槐花堆中,指节叩击,如闲敲棋子,对下那近乎目眩的一招。
光靠对上最初这一掌,他已觉得钟煜资质很好。
这数十招沈怀霜一一拆解,不疾不徐,又有意给对方喂招。
十招过后,掌法的勾、挑、击,沈怀霜一一试过。钟煜拳法没什么问题,沈怀霜又转了手掌,一把推开钟煜。
钟煜鼻梁落了尘灰,却不擦去,眼神漆黑深邃,收敛着锋芒。
“殿下,拿上你的剑。”沈怀霜抛去钟煜的剑,“这回你可以出鞘。”
剑鞘与剑身相撞,咔嚓声干脆。
佩剑出锋的刹那,无量剑闪着银光,对了上去。
两剑交锋,剑风呼啸,一声吼过身体,带动地上落叶无数。
这一剑剑尖下压,剑光如深潭寒光。
铮。
剑鸣嗡嗡,余音长响。
沈怀霜对上的刹那,察觉钟煜最好的天赋并不在剑上。
与他练了多年的拳脚相比,这一剑,虽然不差,但力道分明应该更强。
他让开那一剑,挥剑至身后,作了个守势。
那剑气逼近他眉眼。
钟煜却被这剑气激出一身冷汗。
一个人要练剑多少年才能击出这举重若轻的一招?
若不是对面试他,这一剑往他心口刺来,他根本避无可避。
钟煜往后退开半步,举剑又上。
这一回,钟煜执剑,单手挽出一个剑花,目光下移,举剑一刺,劈出剑风,却在未近身时,被一道凌厉的剑气挥开。
沈怀霜举着无量剑,转腕“嗒嗒嗒”挑去钟煜的剑,改了他三处姿势,毫不吝惜地点拨道:“你急着求胜,做不到心无旁骛,就会露破绽。”
钟煜避开沈怀霜一招,又上前迎战。
沈怀霜虚刺过他手腕。
钟煜从他身上翻过,这翻越的姿态如鱼跃出水,衣衫划过一个弧度。
咯地一声。
无量剑合入剑鞘,撞在钟煜背上。
开脊声清脆,松龄捂着自己嘴巴,几欲大喊,口中那句“殿下”刚到嘴边,却见钟煜落地,抬起那对漆黑的眼凝望着沈怀霜。
钟煜只觉耳畔生风,头脑嗡嗡,微微发热。
身体里的血流淌过筋脉,暖得近乎发烫。
沈怀霜答得耐心:“聚气聚时易,疏通难。你方才动作的偏差不小,挥剑梗阻就能看出。”
钟煜一句话卡在喉头。
他练剑多年,也算是佼佼者。
莱阳山庄剑法讲究一个“准”字诀,沈怀霜怎么会在分毫之间,看出他问题。
门口进来一个老太监,低下眉,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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