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竹酒
“朕起来透透气。”
琉钰进来就发现这殿内没人,又瞧着周炔的脸色不渝,就知道他必然是恼宋离的。
“陛下,太后娘娘得知陛下风寒,唯恐陛下病中烦闷气恼,特地命奴婢挑了几个灵巧懂事的来伺候。”
“还不过来见过陛下。”
身后一众粉黛巧笑嫣然地福身行礼:
“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周炔看着这一个个水灵的姑娘,那还能不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
同时他也心惊,宋离这才走了多一会儿,很显然,那位太后就已经知道方才华清宫中发生的事儿了,可见这个小皇帝的身边还真是四处透风啊。
周炔故意装出病恹恹的模样,随意摆手,想要试试这位琉钰姑姑:
“先下去吧,朕没心情。”
成群的宫女这才退了出去,琉钰见他的神色特意宽慰出声:
“陛下,可是为了张总管被廷杖一事苦闷?”
眼看着她顺着杆子爬上来,周炔继续做戏:
“张冲被罚,朕用什么都不顺手。”
听到这话琉钰心下稍安,看来陛下还是念着张冲的,这就好:
“陛下,宋督主处罚宫人手段之严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一会儿奴婢去取些上好的伤药给张管事送去,想来过不了一月张管事便能回来伺候陛下了。”
至此周炔算是理清楚了,这个张冲果然是太后的人,所以前脚宋离拔了太后的钉子,这后脚琉钰便来了。
打发了琉钰,周炔再一次遣散了屋内所有的人,他在屋子里坐了很久,思索了很多的他现在的处境。
若是穿成一个平民百姓反倒是省心,可偏偏穿成了一个皇帝,还是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身边围着一堆的豺狼虎豹。
身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只要露出些破绽,或是有一句话没有说对,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他不喜欢这种被动,更不喜欢这种眼前一片迷雾的感觉。
想要没有破绽,除非重新开一局,他看了看门外,最后还是下了决心。
他忽然站了起来,目光看向了桌角,眼睛一闭,心一狠便直接撞了上去,头上的剧痛传来,温热的血液顺着额头流下,瞬间就迷蒙了双眼,他的手按着正在流血的伤口,开始慌乱地叫出来:
“来人,来人。”
门口候着的宫人立刻赶了进来,只见陛下倒在桌边,手捂着额头,鲜红的血液正从他的手指缝中流下来,所有人都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还是宁海及时冲了过去,扶住了周炔的身子:
“陛下,陛下?传太医,快传太医。”
周炔听着耳边慌乱的喊声还有急切的脚步声,直接“晕”了过去。
因为早上的风寒,太医都还在偏殿熬药,听到里面的声音鱼贯而入,任谁看见那一地的血都腿软。
华清宫中慌乱一片,周炔被抱到了龙床上,太医院最擅长处理外伤的人立刻过去帮他清理伤口。
这可不是风寒的小事儿,承平帝受伤的消息立刻便传了出去。
宋离刚刚回到弘文阁准备批阅今日呈上来的折子,就听到了门外匆忙的脚步声,他喜静,看折子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闹出什么动静。
那小内监被门口的侍卫拦住:
“何人?不得放肆。”
“督主,是宁公公命奴才来的。”
宋离抬眸,微微抬手,身边的人便将人领了进来,那小太监年纪不大,但是还算持重,规矩地行了礼,只是面上的急切难掩:
“督主,陛下方才摔倒,头磕到了桌角上,现下昏了过去,怎么都叫不醒。”
饶是宋离也是脸色一变,眉头紧拧,撑了一把桌案起身,便快步走了出去,外面的雪又下了起来,身后小太监连忙撑伞跟上,宋离脸色极差,扫了一眼身边报信的人:
“你们是如何伺候的?陛下怎么会摔倒?”
那小太监也摄于他的气势:
“您走后,太后身边的琉钰姑姑便来了一趟,送了些容貌清丽的宫女过来伺候,琉钰姑姑刚走,陛下便遣了所有屋内伺候的人出去,说是要睡一会儿,奴才们岂敢不从?
哪知还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奴才们刚冲进去就见陛下摔倒在床边,头磕在了床边角柜上,满脸的血,真是骇人极了。”
宋离进了华清宫,里面的人哗啦啦跪了一片,早上的时候陛下醉酒风寒宋离便直接打了管事牌子张公公十五大板,现在陛下竟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们还能有命活吗?
宋离此刻却没心思打罚他们,快步到了龙床前,榻上的少年脸色有些白,闭着眼睛,额角还有没来记得及擦干的血迹,头上包了白色的纱布,龙床边的银盘中还有好多块染血的纱布,那些红色触目惊心,可见这是真的伤得不轻。
他转过头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过一群御医:
“陛下情况如何?”
“回督主,陛下的伤口不小,因伤口在头上,臣不敢贸然帮陛下缝合,只得用止血药先止住了血,再辅以紫金丹磨成的粉末,如今伤口的血是止住了,但是陛下尚未苏醒,有无其他影响,还是要等陛下醒来才能断定。”
宋离的眉心紧拧,只得转过身,手轻轻握住小皇帝的手臂,声音高了两分唤他:
“陛下,陛下?”
整个屋子的人都盯着龙床上的皇帝,可惜李崇的眼睛还是紧闭着,对宋离的声音没有分毫的反应。
“陛下何时能醒来?”
面对宋离的质问,太医正吞吞吐吐:
“回督主,陛下伤及脑,脑部不比其他地方,脑通全身经络,乃元神之府,乃...”
不等那太医的话说完宋离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是来听他的托词的,沉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陛下何时能醒来?”
那太医不敢再顾左右言他:
“微臣也不敢保证,兴许几个时辰兴许几天...”
再往后的话他哪有与言文胆子说出来,但是宋离也听得懂他的未尽之意,伤了头的,有人醒来无事,也有一睡不醒的。
华清宫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几乎是宋离刚刚问完话,外面便传来了内监的唱呵声,是孟太后到了,宋离缓缓心神站起了身子,躬身迎了太后凤驾。
“臣请太后娘娘安。”
孟太后接到消息便匆匆过来,此刻眼睛只冷冷地盯了宋离一眼,连起身都未叫,便匆匆奔到床前,一幅慈母的模样,一声声地叫着床上的人,那眼泪更是说来便来。
周炔都能感受到有什么滴在了脸上,他现在闭着眼睛,也看不到孟太后的人,但是听这声音也太年轻了吧?
这太后真的会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儿子吗?还有这个太后到底是不是原主的亲妈?他一动都不动,不动声色地听着屋里这些人的对话,试图摘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孟太后一边流泪一边质问太医。
她来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只以为不过小伤,但是此刻真的看到那一银盘染血的纱布,听了太医的回话,她的心中才真的开始乱了起来。
李崇伤了头,万一这一下真的把人给磕死了,她便必须要立刻从宗室中挑一个小的继位。
但是此刻首辅王和保还未回京,这京城中还有谁能节制的了宋离?若是下一任皇帝被他握在手中,恐怕这宫中未必还有她的位置了。
华清宫内已是暗潮涌动,各怀鬼胎,但是宋离的全幅心神都放在了小皇帝的身上,心口处熟悉的钝痛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发窒,周身冰冷阴郁的气息中也终于透出了两分真实的担忧。
李崇是梁成帝唯一的儿子,也算是他从六七岁看着长大的,此刻他找不出另一个比他更合适的皇帝人选。
他的脸色越发白起来,唇色却透着几分不太寻常的青紫,手拢在袍袖中死死攥紧,况且他也已经没有时间再扶持另一个皇帝登基了,所以李崇不能死。
冰碴一般的声线响起:
“太医院,本座不论你们用什么方式,陛下不能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愧是周副总,对自己就是够狠。。。
第4章 朕只记得宋离
宋离的目光落在了孟太后身上,刚好孟太后也转过头,她冷静了下来,凤眸瞥了一眼立在身边刚刚顶替了张冲来做这华清宫管事的宁海:
“宋督主刚换了这华清宫的管事陛下便出了如此大事,督主到底是为着陛下好,还是成心害陛下?”
若是李崇当真是个短命鬼,这谋害皇帝的罪名她也要扣在宋离的身上。
宋离的目光都在李崇的身上,此刻他也没有什么好心情去应付孟太后,只凉凉地抬起眼皮:
“娘娘这话臣便听不懂了,臣只是按着宫规惩戒对陛下不上心的奴才,张冲当差失职十五个板子已经是法外开恩。
陛下出事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当是娘娘身边的琉钰姑姑,不知琉钰姑姑和陛下说了什么,让陛下在姑姑走后,便遣退了华清宫中所有的宫人。”
宋离的倒打一耙让孟太后的脸色一沉,她哼笑了一声:
“宋督主这意思是本宫身边的人有谋害皇上的嫌疑?”
宋离的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
“有没有嫌疑到直廷司走一趟便都清楚了。”
琉钰的脸色都吓白了,进了直廷司的人别说未必出的来,出得来的也根本就没了人样,如今李崇的情况不明,孟太后忌惮宋离手中的督卫军,王和保还未回京,她也怕酿成激变,便沉下脸色:
“本宫的人不劳宋督主审问,陛下醒来便什么都清楚了,张太医,陛下事关国祚,不得有事。”
“是,臣等定尽全力。”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几乎都围到了龙床的边上,什么熏香,银针都开始往周炔的身上招呼。
周炔强忍着身上这被扎一下那被扎一下,听着宋离和这个太后的话,发现这两方的人似乎真的不太希望他死。
尤其是刚才宋离的声音,倒不像是作假的,不过他肯定不会认为宋离不希望他死是出于什么好心,他们不希望他现在死,无非是手里还没有更合适的傀儡代替他。
不过这也是好事儿,物以稀为贵,稀缺资源总是值钱的,只要他是最合适的皇帝人选,短时间内他就性命无忧。
他继续忍着身上一会儿麻一会儿痒的感觉,这针不会真的把他给扎坏吧?
“张冲当差不用心该罚,宁海当差的第一天陛下便出了如此的大事,宋督主觉得宁海便无罪?”
宁海立刻跪了下来,拱手开口:
“奴才愿领责罚,只是陛下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只求娘娘,督主暂且记下责罚,待奴才伺候陛下转安再责罚于奴才。”
宋离垂眸看他,不等孟太后发难便直接开口:
“此罪不可不罚,念你要伺候陛下,便先打五廷杖,余下的等陛下痊愈再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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