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荔枝
小白一听不回家,就十分感兴趣,“我想要露营。”
忧心忡忡的思绪顿时被这句话驱散,钱忠一叠声,“露营好,露营好。露营可有意思了,在帐篷边生火烤肉,晚上还能看星星。”
小白对露营有限的兴趣被无限扩大,脑补画面不断丰富,“那我要跟叭叭去。”
“唔?”钱忠目的没达到,卸掉碍手碍脚的老花镜,暗示地问:“就两个人会不会有点孤单?”
小白完全不上道,思维总是跟一般人南辕北辙,“那把小蓝带上?”
钱忠在心里默默扶额,感情先生费尽心思最终连匹马都比不过,只好由他使出杀手锏:“可是你爸爸不会做饭,应该也……不会烤肉吧?再说,小蓝没办法坐车啊。”
小白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甜甜一笑:“那好吧,不带小蓝了,带父亲。”
说得好像已经有人答应了似得。
临近八点,钱忠把露营这本书念了三遍后,两个参加了同一场聚餐的大人如约归来。
钱忠光荣申退,离开前悄么声朝小白眨了下眼,小白很懂地回了他一个OK的手势。
围观了全程的苏阳,送走钱忠,笑着打趣儿子:“刚才搞什么小动作呢,是不是又让忠伯给你放动画片了?”
小白不擅长说谎、藏不住事的性格,一定是随了苏阳,他不敢跟爸爸对视,很此地无银地辩解:“没有哦,我跟阿忠才没有藏小秘密呢。”
“藏什么小秘密了?”苏阳太了解他,这种情况下把话反着听就对了。
在小白防线就要全线崩塌的前一秒,余渊出现在二楼楼梯口,他还没说话,小白蹬着小短腿,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主动自投罗网,“很晚了,我要睡觉了。”
苏阳吃惊问道:“今晚上去睡吗?”
小白这才幡然醒悟,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蠢事,正要反悔调头往回,被几步跨下来的余渊一把捞着胳膊拎了起来,“不错,有长进,但是要先洗洗手才能去床上。”
笨蛋小白扒拉在余渊宽大的肩头,看着叭叭在楼下跟他挥手,要不是有重要任务在身,早就撒泼打滚哭出来了。
二楼卧室小白不是第一次来,但却有种陌生感,怯怯地被带着去洗了手。
余渊拿干毛巾给儿子擦手,心情很好地问:“今晚不用讲故事了吗?还是阿忠给你念过了?”
小白这才想起钱忠教他的话,视死如归地往枕头上一躺,盯着天花板倒背如流:“嗯,今晚阿忠给我讲了海边露营的故事,我想周末跟叭叭一起去,父亲你也要去么?”
介于上次那本离家出走的前车之鉴,余渊这次十分谨慎。他拉过鹅绒被帮儿子盖好,而后仔细问:“什么海边露营?”
又是一道开卷题,小白流利对答:“就是在海边搭帐篷,晚上也不回家,住在帐篷里。”
‘海边露营’这四个字确认没问题,余渊又问:“你爸爸他说要去了?”
小白心很虚地转了个身,用小煤气罐似的后背对着余渊,“父亲你不去就算了,没关系的,我明天早上就跟叭叭说。”
“等等。”余渊凡是讲求因果逻辑,很快联想到刚才儿子的异常举动,自己脑补了一出,“所以你今晚肯上来睡,是因为被奖励了周末去露营?”
“父亲你也是问题宝宝吗?”小白自动略过这个没准确答案的问题,把一半脑袋埋进被子里,“我困了,我已经睡着了。”
余渊用手指轻弹了下他的后脑勺,“我又没说我不去。”
小白在被窝里灵巧转身,头钻出来,一脸惊喜:“父亲你答应了吗?”
“嗯。”余渊拧暗床头灯,“好了,这下可以安心睡了。”
那只能是一半的安心,但已经足够支撑小白一觉到天亮。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跑回一楼卧室,苏阳还在睡,正在做一个黏黏糊糊的梦。
半梦半醒间手挥了下,摸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激灵醒透了。
他拧着眉,推开儿子,“说了多少次,表达喜欢不能用舔。”
小白无辜脸,“可是我没有舔啊。”
苏阳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干燥,没有任何异常,竟是真做了个这样的梦,错怪儿子了,继而抱歉地揉他肉嘟嘟的脸蛋,“对不起,错怪你了。”
小白被错怪也完全不在意,“没关系的,那你能答应,周末跟我们去海边露营吗?”
苏阳抽回手,打了个哈欠,“你们?露营?去海边?”
每一个词都不寻常。
小白一本正经点头:“嗯,我跟父亲,我们周末要去海边露营,叭叭你要去吗?”
“大冬天的去海边…………”
小白露出招牌卖萌眼:“可是父亲都已经答应了。”
苏阳迟疑了下,刚睡醒的脑袋残留着梦境余温,最终妥协:“行吧。”
第46章
昨天下午发生在电梯间的奇闻, 经口舌相传,类似于‘我告诉你个小秘密,你别跟任何人讲’,结果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铁瓷闺蜜。逐级添油加醋, 扩散至嘉平各个内部微信小群。
无论单纯好奇八卦的小职员, 还是比普通吃瓜群众更有渠道窥探的高管, 人人热衷于挖掘老板的私人生活故事,仿佛眼睛里都装着摄像头,还带雷达的那种。
午休刚过,茶水间便成了打探情报、交换信息的驿站,黑咖啡和红茶都提不起打工人的精气神, 一聊到这事儿,个个抖擞。
钱忠进来的时候,正好撞到付坤在跟财会专员八卦,“真不知道什么内幕,我消息还没你们小姑娘灵通呢。”
财会专员三十好几了, 听付坤这么称呼她,笑得花枝乱颤, 慷慨分享自己获得的最新情报:“我小姐妹就是当事人之一, 亲眼看到余总追着人求饶, 人家眼皮都不抬一下。我的天, 这是什么大爽剧。”
付坤瞳孔震颤, “大庭广众求饶?这么刺激!”
“哎呀,我咖啡好了,回了。”财会专员给端起咖啡, 想了想又不放心地折返回来补充:“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一转身看到钱忠,立马垂眉敛目, 高跟鞋踩出风火轮的气势,溜了。
一般职员接触钱忠不多,往往被他威严的外表唬住,付坤相处过,知道那只是纸老虎花架子,甚至还厚颜无耻地将他当成人脉,“对方到底什么来头啊?你肯定知道是不是。给小兄弟透露一点呗。”
钱忠无奈摇摇头,有点免疫了,在付坤之前,已经被不下三个高管打探过了。
付坤不死心,殷勤地帮他倒茶,“说说呗,哪路大侠啊,也算为我们底层人民出了一口气。好想亲临现场,看余总被狠狠按在地上摩擦。”
钱忠冷不丁环顾四周,余光带到余渊正朝他们方向走过来,脸色顿变。他微妙地走动两步,换了个站位背朝外,试图搭救付坤,“快别说了,换个话题。”
付坤视线越过钱忠,见人远在走廊另一头,对他的谨小慎微嗤之以鼻,“怕什么,二十好几米开外呢,绝对听不到。”
听不听的到是另外一回事,关键他视力很好,异于常人。
急切眼神化作怜悯,钱忠无奈地吐出四个字:“他会唇语。”
付坤大惊失色,手中续杯的茶壶险些拎不稳,手掌掩着唇,哆哆嗦嗦问:“你看我还有救吗?”
钱忠一脸惋惜,拍了拍他的肩,表示爱莫能助,“趁早自行埋了吧。”
*
入冬后的第二波寒潮南下,从北方一路侵袭至沿海。天阴沉沉的,纯白巴博斯拐入绕城高速。开着的广播正在播报天气预报,提醒听众朋友们,注意防寒保暖,妥善安排出行。
后排座位上,苏阳正在手机上刷着天气信息,“高速会不会封道?如果天气实在不合适,改天去也行。”
冬天去海边露营就够离谱了,更别说还有冷空气。早餐桌上苏阳已经打过一次退堂鼓,但看小白一脸期待的样子,生生忍下,硬着头皮出了门。这会儿听到天气预报这么说,担心起来。
小白坐在安全座椅上,停下晃悠的腿,“啊?为什么不合适?”
余渊单手把着方向盘,关了广播,“既然出来了就别想那么多,有应对装备。如果天气实在糟糕,附近也有安全屋,阿忠派人收拾过。现在回去,感觉小东西会哭一整晚。”
小白马上点头附和着说:“嗯,我真的会哭一整晚。”
苏阳顺势揉他后脑勺,“会哭真了不起,怕了你了。”
阴天能见度变低,安全起见,余渊特意放缓车速。
过了十多分钟,小白腿都晃悠累了,没耐心地问:“为什么还没到?我想快点到。”
余渊在中控屏幕上切进车载导航,“早呢。最少还要一小时。”
小白对一小时没概念,过了没十分钟又问:“还要多久到啊?为什么这个车跑得比我还慢。”
“就你话多。”苏阳冷冷瞥他一眼,“要不你下车跑过去吧。”
小白认真思考了下这个办法的可行性,然后提问:“可是我不认识路怎么办?”
苏阳不假思索地建议:“可以让你父亲带你一起跑,反正你们毛厚也不怕冷。”
被无辜殃及的某大狐狸,“…………”
小狐狸被带歪,那岂不是没完成阿忠给的任务,第一时间猛摇头:“那不行的,阿忠说必须完成任务,这样才给我看三次动画片。”傻小子说着戳出三根手指,比了个OK。
苏阳不忍直视,帮他矫正手势,“那是OK,这样才是三。”逐渐意识到不对,“等等,刚才说什么来着。忠伯跟你约定什么了?”
小白继续晃荡着小短腿,脱口而出:“就是要让叭叭跟父亲一起带我去海边露营的任务。”
“哈?”苏阳听得清楚明白,作势要揍人,“你长本事了,敢在我们背后搞小动作了?!”
小白见大事不妙,无计可施只好揪紧双眼,“哎呀,我困了,我睡着了。”
苏阳冷哼一声,好心提醒:“太假了,睡着眼睛没有这么用力闭的。”
小傻子很配合地“哦”了,眼皮稍微放松了点,“现在这样对了吗?”
开着车目睹了全过程的余渊,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苏阳,跟他对口供:“小东西说,是你先答应他的。”
“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苏阳轻轻揪了一下儿子的耳朵,“你最好一直睡,别醒来。”
结果某白还真凭本事把自己给哄睡着了,到达目的地了都没醒来的趋势。
地点是余渊选的,四周山路蜿蜒,临着海岸线,能看到海,却在山腰的背风处。冬天海边风大又湿冷,实在不适合露营。这里已经是这个季节,所能找到最合适的地方。
车辆停在露营地不远处,是小白哭起来就能听到的安全距离。这个天气别说营地没有游客,即使方圆五公里都不一定有人。
山上比市区温度低很多,苏阳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脖颈间一条宽大的羊绒围巾,几乎半张脸埋进去,露出的鼻尖微微泛起红。他没有徒步露营经验,在寒风中研究了会说明书,按照步骤弯腰打地钉,突然间感觉到风停了,体感也没那么冷了。
果然,下一秒有温热气息靠近,“这种Y型的地钉壁厚有限,顶端系绳子相对薄弱,只适合用在松软地表,选这种圆柱形或者方形钉更合适。”
苏阳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侧脸,近到直而密的睫毛都在眼前根根分明。深埋在衣领下的喉结不由自主滚了滚,苏阳整个人心猿意马起来,哪还听得进去啊。
余渊见他走神,很不解风情地咳了一声:“看这,别看我。”
苏阳觉得丢脸,另一方面又十分心虚,钉子往小工具盒里一丢,不高兴搭了,“不适合的钉子带出来干嘛?”
余渊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但知道一定是因为钉子,很没立场地妥协了,“其实……非要用Y型的也不是不行。”
听他这么说,苏阳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重新捡回所谓更合适的地钉,“有更合适的为什么不用,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余渊警觉地避开陷阱,违心道:“你当然……不是。”
苏阳没有这么好糊弄,定定看他一眼:“为什么停顿了一下?”
余渊有限的共情能力快摩擦出火星子了,是小白救了他,醒来看到车内空无一人,不负众望地大声哭喊着:“叭叭~~!你不是说出差前一定会告诉我的吗……呜呜呜~~”
苏阳很无语,直起身朝车走去,“这呢,自己开门出来。”
小白推开车门,从脚踏板上出溜下来,看到眼前景象,连哭都忘了哭了,“叭叭,我喜欢这里,我想一直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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