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荔枝
门打开,没有任何悬念,是耿乐。他看到手机视频界面上的小白,抬臂一勾,搂住苏阳脖子,硬挤进画面中,“嗨,白白小可爱。”
耿乐穿藏青奢牌棒球外套,搭配深灰克罗心十字架满印牛仔裤。修长脖颈间戴着条夸张的骷髅装饰链,耳钉显眼,一种邪性的潮。
小白甜甜地叫了声:“哥哥叔叔。”
“哎,乖小白,爸爸今晚先借我,回来给你买礼物补偿哈。”
苏阳躲开他的钳制,干脆把手机和儿子都让给他,自己去卫生间洗漱了。
小白趴回床上,右掌托着脸颊,“咦?可是叭叭说我这边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们那边只有月亮。月亮出来就不能出门了呀。”
耿乐意味不明地笑:“你是小孩子嘛,当然不能出门啦,我们大人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话音刚落,手机猛然被抽走,苏阳狠狠瞪他一眼,把手机架在洗漱台上,一个更死亡的角度,仰视着拍他下巴。
苏阳迅速吐掉牙膏泡沫,漱了口,“好了,就到这里吧,爸爸要去吃点东西,晚上睡觉前我们再打一次视频电话。”
小白虽然心里很不舍,但还是听话地说了拜拜。视频切断,画面消失,他把手机还给余渊,情绪很快从低落中抽离,“父亲,别忘了三个玩具哦。”
余渊嫌弃地看向儿子:“你还好意思提?再说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买三个玩具了。忘了你爸爸说过,一次只能买一样吗?”
“大人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小白一本正经地伸出右手,又比了个‘OK’,左手从三根戳出的指头上一一点过,“1、2、3。你说好。”
余渊:…………
他想到刚才视频里耿乐的话,从落地窗边的休闲椅上挪回来,坐到床沿边,“你爸爸他……平时晚上都做些什么?”
小白三个玩具都没讨到说法,正在气头上呢,拒不配合回答,鼻腔轻“哼”一声,转身留给余渊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简直跟苏阳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
余渊反而笑了,“三个就三个,下不为例。你小子自成一国的是吗,所有思维都跟一般人不一样。”
小白不懂自成一国是什么意思,但被哄好了,转回身,“啊?”
余渊知道又涉及到儿子的知识盲区,避免越解释触及盲区越多,索性绕开话题:“你先回答刚才的问题。”
小白看问题角度虽清奇,记性却很好,自动在心里倒放对话,“哦,爸爸每天晚上陪我,然后画图。他说多工作才有钱给我买玩具。”
“这样。他不跟朋友出去玩吗?”
小白认真回忆思考了下,以示对三个玩具的尊重,摇摇头,“叭叭很忙,没有时间,他说忙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能有新家了。”
事实证明三个玩具还是物有所值的,小白这个话痨,说得越多套出有效信息的几率越大。
余渊把儿子抱坐在自己膝头,面对面的姿势,沉声问道:“新家是什么意思?”
“新家就是…………”新家就是新家啊,还能有什么意思?小白努力了一下,仍旧卡壳。
“算了,不为难你。换衣服洗漱,吃完早餐去买玩具。”
“好耶!”
这边东八区的两父子,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出了卧室。那边伦敦标准时区的两位合伙人,也出了酒店。
阴沉沉的天飘起雪,令圣诞气氛更增添一份浪漫滤镜。
苏阳以为只是出门觅食,谁知出了酒店,耿乐就拦了一辆出租车,推他进后排座位。
“去哪?”苏阳察觉出不对劲,问道。
耿乐神秘兮兮地笑了下,“带你见市面,好地方。”
十几分钟车程后,出租车在一间酒吧门口停下来。
如果一开始知道要来酒吧,苏阳肯定是拒绝的,这种世面他一点兴趣都没,情愿留在酒店点个外卖。
推开厚重的双开隔音门,音浪扑面而来。酒吧里灯光晦暗,只亮着镭射摇滚灯和氛围灯带。苏阳跟着耿穿行在人头攒动的走廊间,说话只能靠吼。尝试了两次沟通后,无奈放弃挣扎,沉默地往里走。
耿乐轻车熟路,带着苏阳七拐八拐,绕过U字型的舞池。
当值的酒保认出他,扬了扬不锈钢雪克杯跟他打招呼,跟着指了指吧台右侧的通道。耿乐扬了扬下巴,算是回应,转身一把揽过苏阳,将他带进卡座区。
卡座上乌压压已经坐了很多人,男男女女,除了亚洲面孔,也有白皮肤和黑皮肤。
相比较舞池那侧的电子摇滚背景音,这里稍微安静了些,面对面近距离说话还是能听见的。
苏阳凑在耿乐耳边,“这是干什么?”
耿乐喊着回:“别怕,放心。都是留学生,大部分是学弟学妹。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他这么喊,卡座上的人都听见了,跟着起哄,“我们是好人啊,哥哥!”
耿乐机票刚买那会,这个局就凑好了,大家都对这位公子哥的合伙人十分感兴趣。
百闻不如一见,被夸上天也不算太言过其实,卡座上纷纷让出空位,但受欢迎的就只有新鲜面孔苏阳,耿乐反倒被冷落。
苏阳盛情难却,被两个女生拉走一起挨着坐。
扯着嗓子喊太费劲,姑娘们渐渐地失去了聊天增进认识的兴致,只剩下喝酒和跳舞,场面乱哄哄,但十分热闹。
这里没有酒桌文化,更不会有人劝酒,喝不喝全凭自己心意。起初抵触情绪渐消,甘冽醇厚的苏格兰威士忌一杯接一杯,苏阳酒量不错,融入得很快。
连着几曲摇滚劲歌结束,DJ中场休息时,换上轻柔抒情音乐。苏阳被左手边热情的法国姑娘,抢先一步拉出卡座,所有人拍手起哄。自觉不好太驳女生面子,他被动配合着跳了一支曲。
曲毕,在苏阳自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时,他微醺有些发烫的面颊被姑娘捧起,狠狠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卡座上顿时爆发出尖叫和口哨声,动静之大足以盖过整个内场这一刻的背景音。
耿乐恰如其分地按下快门键,定格这一刻的意外故事
他太上镜了,灯光仿佛偏心,更多打在苏阳脸上,晕染出氛围感十足的面部轮廓,跟五官深邃的白人比也不输一分,反而有种更含蓄更内敛的精致。
不用修图不用叠加滤镜,就足够赏心悦目。
耿乐酷爱发朋友圈,怎么会错过这种人生照片。直接发出去,文案———几杯威士忌啊,上头成这样,我这么大一个搭档,啪一下没了。摊手JPG.
伦敦时间凌晨一点多,国内是上午不到十点。
余渊刚把儿子送到榕园,钱忠忧心忡忡地交接走小白,一脸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余渊看不下去了,“有话就说。”
钱忠招手叫来罗阿姨,看着她带走小白后,才神秘兮兮地拿出手机,“耿先生微信您加过吗?”
余渊莫名,“怎么?”
钱忠凑近了低声说:“看下他的朋友圈。”
眼前这位估计根本不会看朋友圈,钱忠放弃暗示,点开自己手机屏幕,搜出耿乐微信,在点开照片前,打预防针,“可能只是开玩笑。”说着说着自己先急了,“我觉得这样的信号很危险。人就是这样,一步步失去后再懂得拥有时的珍贵,已经晚了。”
余渊更是不解,微拧眉:“有话直说。”下一秒看到钱忠点开的照片时,拧起的眉宇间褶皱不自觉加深。
第51章
两年一度的普利设计双年展, 将于伦敦近郊小镇的古堡拉开序幕,同时颁布本届获奖奖项。
开展当天上午,苏阳顶着微醺余韵被闹钟叫醒。第一时间给隔壁房间的耿乐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这家伙还在睡, 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立刻起床后, 挂断电话。
退出通话界面, 看到有三通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人。酒精误事,他错过了儿子的午休视频,心里顿时愧疚不已。看了下时间,现在国内是午后三点多, 照理说这个点小白还没被接回来,但也不一定,毕竟余总裁上下班时间自由,动不动不去公司也是常有的事。
苏阳刷着牙,视频回拨了出去。
这一觉睡了不到五小时, 虽在他熬夜日常中已经能称为睡眠充足了,但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镜子里映出一张有些疲惫的脸。
余渊正在十数人的春拍策划会上, 前一秒还板着脸, 毙掉的策划方案叠起来老高。办公桌面上手机震动起来, 他只垂眸扫了眼, 表情瞬间柔和下来,“茶歇,休息十……”他迟疑了下, “十五分钟。”又加了五分钟。
重要会议说停就停,但现场所有高管都松了一口气, 看着老板疾步走出会议室,心里不禁遐想连篇,如果十五分钟后再呈上策划案,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回到自己办公室,反手关上门,余渊定了定心,才接通视频。手机屏幕里只有下巴和半截脖颈特写,一个十分私人的视角,他自觉移开视线,下一秒又很矛盾地挪回来。
苏阳察觉视频已接通,更低地俯下身,在如注水流下冲掉脸上的洁面泡沫,而后对着镜头:“儿子不在你身边吗?”
他的额发因洗脸打湿,脸颊也挂着水珠,俯身的角度令一对洁白锁骨明晃晃曝光在镜头前,画面极具冲击力。
余渊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心底腾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连声音都微妙地暗哑了,“…………还没接回来。”
苏阳抓起一条白毛巾,快速擦干脸上的水滴,这才看清余渊身后的背景环境,意识到他还在办公室,“你在忙吗?抱歉,打扰你工作,那等儿子回来以后……”他想说等儿子回来再打给自己。
谁知余渊打断他:“不忙。”
如果为接电话而停下的重要会议叫不忙,那这世上恐怕就没有‘忙’了。色令智昏不是说说,在此时演绎地淋漓尽致。
通话到这便透着点尴尬,苏阳愣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或者更准确地说,该怎么得体结束通话。不忙也没有然后了啊,视频只是急于安抚儿子情绪的…………
余渊没有给他太多回旋的时间,很快打破沉默,“最近伦敦天气怎么样?之前冬天去过,印象中湿度很大,天总是阴沉着,灰蒙蒙的。”
好蹩脚的开场白,学识广博至涵盖诸多领域如他,仍要以聊聊天气作为切入点。这在普通社交场合中,等于没话找话,也昭示着确实没其他共同话题了。但在有心人眼里,无论从哪开始,总能山路十八弯地绕下去。因为不是为了聊什么而聊,被在意的只有跟谁聊。
苏阳举着手机走出卫生间,转换了视角,用后置摄像头对着窗户方向。酒店临街的玻璃窗被昨晚的雨雪打湿,视野变得斑驳,他向外推开一条缝,好让镜头能更清晰地捕捉此刻伦敦天空的灰度。
“看到了吧,这是清晨八点的天空,我来了两天都是这种颜色。”
冷风顺着窗缝灌进室内,苏阳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听到扬声器里,余渊语带笑意地轻声说:“看到了,窗户关上吧,小心着凉。”
他当然知道这两日的天气,甚至对未来几天的温度如数家珍。他要看的也不是什么灰扑扑天色。
但镜头再没转回来,苏阳把手机架在窗沿上,仍旧对着窗外,他要换衣服了。
他脱下睡觉穿的T恤,换上白衬衫,一颗颗系纽扣一边随意地聊:“这两天儿子乖吗?”
话题从天气开始,用儿子过度,最终被余渊巧妙地绕到了行程上,“都去哪些地方玩了?”
落地还不到24小时,哪来的时间玩,更别说些了,打探的意图有些明显。
苏阳对着全身镜把衬衫束进西裤里,没听出他的弦外音,更没觉得话题逾越,坦然如实回答:“没开始四处逛,就昨晚参加了个留学生聚会,年轻人太能闹了。今天展会后吧,还没计划好要去哪,你有推介的地方吗?”
屏幕那头,余渊沉默了会儿,然后问:“一个人……还是?”
苏阳莫名,声音不自觉提高:“当然一个人。”昨晚回到酒店后,他就决定接下来要跟耿乐‘分道扬镳’。事实证明,工作上很合拍的搭档,并不一定生活方式合拍。没有谁对谁错,不适应罢了。
“好。我帮你安排?”
苏阳对着镜子打领带,打了两次都不太满意,皱起眉头第三次解掉重新来,因此错过了屏幕中,余渊明显弯起的嘴角。他垂首专注指尖动作,十分信任地回:“行啊。”
十五分钟好不经用,眨眼而过,直到秘书敲了两次门,小心地问什么时候继续会议,期待的镜头仍没转回来。色令智昏也要有个限度,余渊结束了视频。再回到会议室后,现场气氛好了很多,该否的方案仍旧被否,但老板的语气和表情都没有那么令人胆颤心惊了。
下半场会议进程迅速推进,赶在接儿子前顺利结束。余渊马不停蹄,安排好了苏阳接下来三天的行程,还很贴心地准备了两个方案。
挂掉视频的三小时后,苏阳收到行程规划,当时他正在展会上。
博物馆项目中规中矩只拿了个概念设计银奖,没有惊喜也不意外。本来也不是冲着领奖来的,整个展会的体验,已经能称得上不虚此行了。更别说最后天,还有一场近乎于粉丝见偶像的研讨会。他和耿乐听到最终结果时都波澜不惊,表面十分平静。
但苏阳点开表格时,着实被震惊到,从路线到住宿交通事无巨细,甚至在备注栏里标注了景点人文风情,以及一些有参观价值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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