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荔枝
余渊一眼看穿儿子的小心思,“帮你吃掉一个。”
塑料父子情当场岌岌可危,在一个冰淇淋球面前什么都不是。
小白举着脆皮筒平移开,“不可以哦,一起吃不卫生的。”
余渊哼笑出声:“那还问怎么办,吃完再回去。不过你爸爸现在顾不上管你吃几个冰淇淋球,卫不卫生。”
一旁静默不语的钱忠听出一丝丝弦外音,小心着问:“小苏他……怎么了?”
余渊略过所有细节,只捡重点结果说:“在睡觉。”
敲门无人回应,现在这个点在睡觉,这么一结合…………
钱忠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默默记下了,安静告退,把餐厅留给需要重新培养感情的父子俩独处。
余渊等着儿子吃冰淇淋的时间,给徐慎之发了条信息,约他晚上见一面。
小白大口大口吃完,调皮地哈冷气给余渊看。
口口声声说不打儿子的人,随手曲指重重一弹,“别调皮。自己拿纸巾擦嘴巴。”
小白捂着额头,瞪起乌溜溜的大眼睛:“好痛。”
“男孩子这点痛还好意思喊?”余渊无奈地瞥儿子一眼,抱起来,走得飞快,“一会儿到了房间不许吵听到没?你爸爸需要安静。”
小白顾不上疼了,“啊?那我要送叭叭画怎么办?”
“可以等他睡醒以后。”
结果苏阳还真睡着了,一口气睡到小白生讲故事环节,才伸着懒腰出了卧室。
起居室里的小沙发已被整理回去,这会儿是正儿八经的亲子阅读现场。
小白一看到苏阳出来了,立马地从沙发上跳下来,拉开小背包拿出画,献宝似凑到苏阳跟前,“叭叭,你看,这是下午老师教我的手指画。”
苏阳接过来展开一看,是在手指轮廓上添加想象力创作的神奇房子,滤镜很厚地夸,“好棒啊,画得可真漂亮。”
小白被夸了更加话痨,“下午我还学了很多身体知识,有头,有脚,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老师最后送了我一本新书,叭叭你要一起回答问题吗?”
苏阳狐疑地看向余渊,后者扬了下手中的书,封面上印着英文,是一本关于身体认知的儿童百科。
“哦,那好吧。”他抱着儿子在对面的躺椅上坐下来。
余渊翻动页面,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提问:人体什么器官,会在兴奋或激动的时候,放大6到7倍?”
苏阳眉头一皱,这什么鬼问题,对余渊投去质疑眼神。一句‘你没事吧儿子在’就要说出来,却被儿子打断。
小白高高举起手,并且叫嚷着:“我知道,我知道。”
举手说知道的不让回答,余渊反而点名那个凶巴巴瞪他的,“小朋友连着回答了三个问题,下面请这位大朋友来回答好不好?”
小白放下手,也十分赞同:“嗯,叭叭你回答吧,不要答错了哦。”
苏阳身体下意识往后缩,扭扭捏捏着说:“我……我……我拒绝回答!”
“这个问题很简单的。”小白不解地后仰过头,“咦?叭叭,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苏阳面子上挂不住,硬着头皮扯了理由:“因为睡前喝了酒。”
小白似懂非懂地“哦”了下,酒他知道的,是自己碰也不能碰的东西,反而用很崇拜的语气说:“叭叭会喝酒好厉害。”
苏阳:“…………”
目睹全程的余渊推了推细金丝边镜框,嘴角明显地上扬着,揭晓答案:“这位大朋友,想什么呢,是瞳孔。如果心里有不同答案,需要好好反思一下原因了。”
需要好好反思的大朋友知道被捉弄了,掀桌子不玩了,起身儿子往他身上一丢,用鼻音重重“哼”了下,留下一个气呼呼的背影,回卧室去了。
只有小白无知无畏,“叭叭怎么生气了?问题回答不出来没有关系,说错了也没有关系的。”
气呼呼的大朋友刚回到卧室,就收到罪魁祸首的短信———【大朋友,一般来说你所期待的会落空,但还好我是例外。】
好了,这下脸更红了,“哼”得更大声了,哄不好那种。
第61章
余渊哄了儿子睡, 苏阳吃过不合时宜的晚餐。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冰释前嫌,腻腻歪歪靠在一起看老电影。
英文原版连字幕都没,画质还是二十年前的。带有颗粒感的低像素, 呈现在最普通屏幕上, 跟家里影音设备自然是没法比。
起居室没有开灯, 屏幕反射出的光线很暗。不知不觉中,苏阳早已没那么抵触昏暗环境了,也在逐渐克服对黑暗的恐惧。
这部老电影的中文版他读大学时看过,当初纯粹冲着电影里那些华丽的中世纪场景。时隔多年,虽然记忆模糊, 总归有个托底的故事梗概做基础,不至于在对白语速过快时完全抓瞎。
电影情节过半,屏幕上女主优雅跑进大片薰衣草田,蓬松蕾丝裙摆自花丛间扫过,自然卷曲的金发迎着微风散开。她边跑边对身后追来的男主说了句英文台词。
手机震动两下, 屏幕在一片夜色中格外显眼,是条短信。余渊脸侧向一边, 单手点开回复。
苏阳半倚半靠在余渊肩头, 故意考他:“她说了什么?”
余渊编辑短信, 漫不经心地回应:“两块腹肌也很可爱。”
苏阳无语地仰起头, 瞪他一眼, “我只是英文口语和听力没那么好,不是没学过,好歹过了六级。”
手机屏幕灭了, 随意丢回沙发你上。余渊垂首轻轻“嗯”了声,“真厉害, 六级都过了。”在苏阳将气未气的瞬间,悬崖勒马,一本正经回来,“对不起,刚才分心了没有仔细听。”
等人道了歉,苏阳才意识到自己被取笑了,“等等,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余渊回忆倒放:“真厉害?夸你的意思。”
苏阳坐直身,“再前面一句。”
余渊继续倒放:“很可爱?也是夸你的意思。”
谁好人家夸别人腹肌可爱?根本就不沾边好吗。再说,只有两块怎么啦,那也是他辛苦大半年练的!
“两块腹肌,就只配用可爱形容?”苏阳电影也不想看了,手一撑,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要走。
余渊笑容弧度扩大,眼疾手快拖住人,“怎么比儿子还爱生气,那你说,用什么形容?”
苏阳心虚一秒钟,大概这辈子的坏脾气都冲他一个人发了,“算了,不跟你计较。早点睡吧,明天还要陪儿子去游乐园。”
箍着人的手松了,余渊弯腰从沙发上捡回手机,“我出去下,你先睡。”
苏阳扭头,脱口而出:“这么晚了还出去?”意识到这么问会不会显得小家子气,又往回找补,“不是管你的意思,就顺口一问。你去吧,我回卧室了。”
“没关系,以后跟我说话不需要小心翼翼,想说就说,想问什么也都可以。”余渊勾住他的手,一点点抓住,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来回摩挲,“我去见徐慎之一面,就在酒店一楼的会客厅,很快回来,不用刻意等我。”
“好。”苏阳知道是为了什么,不再多说。
他心里装着事,慢吞吞洗了澡躺上床,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迷迷糊糊间床垫一沉,有熟悉沉香气息靠近,苏阳默契地翻了个身,手臂一挥,没睁眼也准确抱住了人,“回来了?谈得怎么样?”
余渊单手撑在枕头左侧,尽量轻描淡写地说:“还行。”而后身体虚虚压下,像汲取能量般埋入苏阳颈侧,用力吸了口气。
苏阳很随意地抚了两下他的背,仍旧闭着眼,像哄儿子那样顺手,“怎么了?”
余渊没有回答,换了个姿势躺下来,跟他面对面,在昏暗中用视线静静临摹他的五官线条。合适的人不用刻意说什么,也能恰如其分抚平他心里的细微褶皱。
绷着的弦松了,苏阳没等到答案便踏实睡去。睡到快天亮时,腰酸背痛着醒来,全身像跑了整晚马拉松般。
眯缝着眼,苏阳就着卫生间小夜灯的光线定睛一看,左边儿子几乎横在他身上,右边余渊紧紧贴着。明明是两米大床,被挤成单人床既视感,他只能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动弹不得。
苏阳小心翼翼从怀抱中抽离,又轻手轻脚挪开儿子,将他好好躺回枕头上。这才得以脱身,跑去隔壁卧室继续补觉。
一大一小被留守人员并不知情。
小白半梦半醒间拱啊拱,如愿拱进一个结实怀抱中,侧脸本能地贴上去。咦?怎么节凑和力度都跟预期的不一样?眉头一皱,鼻梁也跟着缩了下,睁开眼揉了揉,“父亲,醒醒。”
他边说边去推余渊的眼皮,想帮他快速清醒。
父子难得默契了一次,几乎是同时,两人异口同声———
小白:“我叭叭呢?”
余渊:“你爸爸呢?”
被心心念念的当事人此时睡得正香。手机闹铃又一次被人关了,一口气睡到自然醒。
小白忍了许久,吃过早餐,动画片都看完两集了,终于等到苏阳从卧室出来。倒不是良心发现爸爸比动画片重要,主要惦念着乐高游乐园。
钱忠在楼下房间待命许久,心中猜测在看到苏阳进电梯时撑了一下腰,进一步确信,连忙关切问:“腰不舒服吗?”
苏阳跟钱忠不在一个频道上,坦荡地跟他对视,点点头,“是有点。”
电梯‘叮’声后到达一楼,恰好有酒店工作人员等在外面,殷勤地闪身到一侧,为他们挡住梯门。
小白被余渊牵着,用刚学的散装英语道谢:“Thank you.”
发音和腔调都很生硬,一听就知道是钱忠教的。但见多识广的酒店从业人员听懂了,回了一句地道的英式发音,顺便夸了夸他的可爱。
小白晃了晃余渊的手,仰起脸模样乖巧地问:“父亲,她说了什么?”
这句话过于熟悉,几乎一模一样。
两个大人不谋而合地对视一眼。
“…………”苏阳默默率先挪开视线,昨晚的两块腹肌又开始攻击他的自尊心了,只好加快脚步先溜。
小白没等来解答,加重力道又晃了晃余渊的手,但重点已经彻底跑偏了,“父亲你为什么笑?”
余渊:“…………”
“胡说,我哪有笑。”管理表情的同时,余渊下意识朝苏阳看去。
果不其然,苏阳闻声转过头,警告意味明显的一眼。
这种眼神小白很熟,表示叭叭快要生气了。他很狗腿地松了余渊的手,主动跟闯祸者划清界限,又小跑两步牵住苏阳,“叭叭,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
酒店感应门自动开启,冷风顺着灌进大堂。埃尔法商务车就停靠在路边,一步之遥,苏阳脚下停滞,目光被马路对面的身影吸引了去。
黎明时分下过雨,沥青路面还未干透,在雾气中泛着湿漉漉的水光,街道上落寂一片。
若不是那人口中絮絮叨叨,不停在说着中文,苏阳也许不会注意到他。
是徐慎之,漫无目的胡乱拉着过往行人,用中文一遍遍问:“我丢了东西…………你知道在哪吗?…………能不能帮我想想…………”他懊恼又痛苦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我自己想不起来究竟丢了什么…………”
他的眼神空洞而茫然,外套不知道丢在哪里,冷风中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许是淋过雨已经闷塌了型,皱巴巴贴在身上。原本精心打过发蜡的刘海,被风吹乱了,落魄地挂下,还带着些许黏腻。
如今这副模样,与从前倜傥的纨绔少爷形象判若两人。
苏阳心软地唏嘘,甚至替他惋惜,如果不那么偏执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行人只当他是耍酒疯或精神有问题的流浪汉,匆匆而过,避之不及。偶有没注意走得慢的,被他抓住衣袖纠缠着问,也像躲疯子一样,嫌弃地推开。更不会有人关心他口中在呢喃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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