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却
姜岁哑声说:“要是我走了,可能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不用说。”迟戎给姜岁擦眼泪,动作轻缓又温柔,“我也就是家里苦,读不了书,但凡有机会,都是要多读点书的,现在你有考大学的机会,不管是为了谁都不能放弃知不知道?”
姜岁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你让我跟景长翎走吗?”
迟戎沉默了良久才说:“岁岁,都怪哥没本事,要是我足够有本事,就能带你回城去高考了。”
“不过……谁说你走了,可能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了?”迟戎摸了摸姜岁的脑袋,道:“哥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不会在这里久留,既然政策要变,我也会进城去看看。”
迟戎和这里很多本地人的想法不太一样,他们都已经习惯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活,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讨生活,从来就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迟戎却觉得这里太偏僻,很难有什么真正的发展,真正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还得去大城市看看。
姜岁擦了把眼泪,“可你去城里干什么呢?你又没有文化,没办法参加高考。”
“……”迟戎道:“你们有文化的人有文化人赚钱的生意,我们没文化的人有我们没文化的赚钱的生意,这一点你就不用操心了。”
他抱着姜岁,拍了拍他的背脊,轻声说:“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所以你不用担心。”
姜岁抱着迟戎的脖颈,“等我回到了城里,就给哥写信。”
说完又意识到迟戎根本就不认识几个字,叹口气:“你可以让认识字的人给你念。”
迟戎点头说好,姜岁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说到最后没忍住又哭了,迟戎一边抱着人哄一边去点灯,章晨推开门进来见姜岁哭的稀里哗啦,迟疑道:“迟哥,你打他了?”
不能吧……看他迟哥对姜岁那样子,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是对自己的媳妇儿也就这样了,哪儿舍得动手打姜岁啊?
“……没有。”姜岁觉得丢脸,连忙推开迟戎,自己胡乱的把眼泪一抹,道:“你来干嘛?”
“哦,我刚回来的时候路过林婶儿他们家,好像是吵起来了,你赶紧去看看!”章晨道:“我看好多人都去看热闹了。”
一听是林大婶家,姜岁赶紧起身往外跑,迟戎抓了件衣服也跟了上去。
林大婶家的小院儿里果然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在外面都根本看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有一道尖锐的女声在骂街:“……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打从你头一天来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整天那副作态给谁看?还不是为了勾引男人!果然,你就是个狐狸精!把我家大壮的魂儿都勾走了!”
一旦涉及男女关系,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瞬间勾起人的好奇心,好些人这会儿还在家里吃饭呢,端着碗叼着筷子就跑出来了,姜岁旁边那位大婶儿就是,她一边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一边问旁边人:“我来的晚,里面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大动静?”
旁边那位早早的就来吃瓜了,闻言赶紧道:“不是有个女知青住在林家吗?这知青长得可漂亮,这不,跟老林家的老大勾搭上了,还让大壮的媳妇儿红英发现了,红英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个母蚊子咬她男人一口都要闹,更别说是漂亮姑娘近身了。”
又有人说:“这女知青在林家住的第一天红英就防着他她,谁知道千防万防还是出了事儿,哎呦,你说这知识分子怎么也不知道检点啊,人家大壮孩子都有了,她还……”
“不能吧……大壮有什么值得人家姑娘下这么大血本儿的?怕不是红英自己想多了?”
“要是自己想多了,能闹这么大?我看就是这小姑娘……诶?!你干什么?!”
那人说的正高兴呢,冷不防有人一把推开他,他愤怒的转头就要骂架,看见是个白白净净的小知青,顿时气焰嚣张,可在看见了小知青背后脸色冷漠的高大男人时又闭上了嘴。
迟戎淡声道:“想让你让个位置,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来来来,你们站我这儿!”那人连忙道。
刚刚推人的姜岁半点不客气,直接就撞开他往里面挤了,有迟戎在,那人也不敢找姜岁的麻烦,只能悻悻的缩在角落里安静如鸡。
好不容易挤进了里面,姜岁立刻就看见了魏思眠,她抿着唇脸色很苍白,想要说什么,对面那凶悍泼辣的女人却半点机会都不给,手指几乎都要戳到魏思眠的鼻子上了:“你装什么可怜?!你就是个狐狸精!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我和大壮娃都生了两个了,你竟然还来祸害我们家,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吗!”
她骂的越来越难听,就连林大婶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劝道:“红英啊,你……”
“你别来拦我!”红英一把推开林大婶,道:“我知道,你早就想给你换个儿子换个女人,嫌弃我只能生丫头是吧?!我告诉你,没门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勾搭在一起?!你们是不是还合计着药死我?!”
姜岁上前抱住魏思眠,魏思眠看见他,眼泪就哗啦哗啦掉下来,“我没有……岁岁,我没有……”
魏思眠性格随和爽利,但是女孩子面对这种事实在是八张口都说不清,更别提红英的战斗力爆表,根本就不给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把帽子给人扣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姜岁握着魏思眠的手,脸色很难看:“她凭什么这样骂你?”
“你是她哥是吧?你来的正好!”红英双手叉腰,道:“你这个妹子,我都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教的,竟然勾引有妇之夫!就这还是文化人呢,我呸!不要脸!”
“你不是想知道怎么回事?正好大家伙儿都在,也让大家伙儿听听评评理!”
红英嗓门很大,恨不得把这事儿嚷的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我收拾衣裳的时候发现里面贴身穿的背心多了一件,那一看就不是我的码子,也不可能是我收错了,毕竟那背心夹在大壮的衣服里!”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贴身穿的背心竟然在男人衣柜里,这事儿确实太……
红英继续道:“这还没完呢!我起初想着可能是我收错了,就想拿去还给知青,结果刚到门口呢,就看见她和大壮在屋里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她瞪着魏思眠,“我是不是没有冤枉你?!啊?!”
魏思眠哭的浑身都在发抖:“我那件背心早就丢了,还以为是被风吹跑的,根本就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别人衣柜里!大壮哥来我屋里,是因为我那屋子漏风,他想帮我看看,我说太晚了不用了,他非要看……一来二去的就拉扯上了,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红英冷笑:“你自己听听这话好不好笑,谁不知道我家男人是油瓶倒了都懒得扶一下的主?这样的人你说这黑黢黢的他去给你堵风口……说谎也不知道先打个草稿!”
围观众人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
林家的林大壮确实是出了名的懒汉,没少让家里操心,能娶上媳妇儿都是林家老两口吃苦耐劳攒下钱让媒婆说尽了好话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热心去帮人修屋子?要说两人没点什么,还真是说不通。
魏思眠哭得更凶了:“我没有说谎,我没有!”
姜岁安抚的拍了怕她的背脊。
他虽然不是女孩子,但也知道这年头女孩子的名节比命都重要,这件事就算不是魏思眠的错,闹开了魏思眠也会遭人非议,毕竟这狗屁的世道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林大壮呢。”他冷静的问:“他也是当事人,怎么没看见人。”
红英下意识就朝堂屋看去,姜岁转过头,就见一个黑瘦的男人靠在堂屋边上正在看戏——是的,看戏,姜岁甚至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得意,好像非常喜欢看见这种两个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的场面。
之前来林家吃饭的时候,姜岁并没有怎么留心过林家的家庭构造,跟林大壮两口子也就是一面之缘,就连他们长什么样都没有记住。
林大壮见姜岁看过来,顿时道:“女人吵架,找我干什么?”
姜岁:“这件事因你而起,不找你找谁?”
林大壮道:“这事儿就是红英瞎扯,我跟人家知青只是说说话,她就要死要活的,我哪儿知道她闹这么大。”
他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言辞之间好像还真跟魏思眠有点什么,是红英气量小容不下人。
果然红英一听就怒了,梗着脖子就朝魏思眠冲了过去:“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你这个贱人,我非要撕烂你的嘴不可!”
姜岁连忙护住魏思眠,迟戎一把将红英推开,冷冷道:“有完没完?”
“没完!”红英头发散乱,双眼猩红,那样子简直像是要吃了魏思眠,咬牙道:“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我要把你做的好事儿告诉所有人,让整个兰草公社的人知道你就是个勾搭别人家男人的婊子!”
姜岁气的嘴唇发抖:“事情都没有查清楚你就在这里给人定罪?!你说是我妹妹勾引林大壮,那要是林大壮强迫我妹妹呢?!”
“我呸!”红英啐道:“别有两分姿色就把自己当天仙,我家大壮怎么可能强迫她?大壮是老实人,绝对是这个贱人勾引的他!”
这样下去,就完全没有交谈下去的必要了。
姜岁其实也没有比魏思眠好到哪里去,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大家都是靠一张嘴说,在这个女性地位低下的年代,别说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了,就是坐实了是林大壮心怀叵测恶,人还要说一句苍蝇不叮无缝蛋的来恶心人呢。
忽然有人拍了拍姜岁的肩膀,他侧过头,就见是迟戎。
迟戎低声说:“别怕。”
而后他就直接朝林大壮走了过去,抓小鸡仔似的将人拎到了院子里——林大壮名字叫大壮,在迟戎手里却缩成一团,怂的不行:“铁、铁牛,你这是干啥?”
林大婶也赶紧来劝:“铁牛你快放开大壮!”
迟戎完全不理会,反而一脚踹在了林大壮膝窝,林大壮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痛的哭爹喊娘,林大婶要去扶,迟戎却盯了她一眼,林大婶顿时吓得手脚冰冷,僵在了原地。
“你自己说。”迟戎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大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就是思眠妹子要跟我好,我一时间没、没抵抗的住诱惑……嗷!”话没说完,就又挨了迟戎一脚,林大壮哭的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其实他比迟戎还大两岁,却从小是被揍着长大的,他连自己亲爹都不怕,就怕迟戎,被打的都有心里阴影了,迟戎还没怎么用劲儿,他就已经嚎的比杀猪还惨。
林大婶看的心如刀绞:“铁牛你干啥打人啊!你要是再动手,我、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迟戎丝毫不为所动,他揪着林大壮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深棕色的眼睛里却像是酝酿着无穷无尽的暴风雨,要吞噬一切。
他拍了拍林大壮的脸:“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还不肯说实话,那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林大壮怕的浑身哆嗦,终于忍不住了,哭着道:“我说,我都说!”
“我……我看思眠妹子长得好看,就想跟她好,我妈也同意,说红英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趁早跟她离了,让思眠妹子嫁给我,她有文化,生的孩子肯定、肯定也有出息。”
这话别说是围观众人了,就是魏思眠都微微睁大了眼睛——林大婶看着面慈心善的,背地里竟然打得这个主意!看来之前红英说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她已经察觉到了婆婆对自己的不满!
林大婶道:“你瞎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林大壮却是已经被打怕了,道:“你就说过!那背心都是你偷来给我的!”
魏思眠气的脸色惨白:“林婶儿你……”
林大婶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没那意思,只是……只是……”
迟戎并不听她的解释,又是一脚踹在林大壮身上:“你去魏思眠屋里干什么?”
“我……我就是想跟她亲近亲近,反正她也是我未来的媳妇儿……谁知道她根本就不搭理我,还一个劲的把我往外推,正好就让红英看见了……”
一大阵嘘声响起,老乡们对着林家人指指点点,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不要脸,魏思眠哭的声音都哑了,一巴掌扇在林大脸上,结果林大婶还没怎么着,红英倒是先道:“他是我男人,你凭什么打他?!”
魏思眠不可置信道:“他这么对你……”
红英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跟大壮离婚,你想嫁进林家?没门儿!我男人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还敢拒绝,什么眼光!”
魏思眠才想问她到底是什么样眼光,林大壮这种男人竟然都要当做宝,但在看见红英愤怒的表情后,她又陡然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是徒然的,千百年来这个社会对女性的驯化不是一个人三言两语就可以改变的。
红英敢拦魏思眠,可不敢拦迟戎,迟戎反手就是两巴掌抽在林大壮脸上,差点把他牙都打掉,红英顿时不敢多嘴了。
姜岁深吸口气,道:“思眠,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魏思眠有些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
就算是如今真相大白,传出去的话谁又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没准到时候还会有“魏思眠勾引林大壮不成想要药死红英上位”这种离谱版本,魏思眠必定要遭受他人的非议和指指点点。
姜岁沉默了一会儿,让魏思眠今晚先去知青点找朋友们凑合一晚上,等魏思眠立离开后,他才自己上前,看了林大壮好一会儿。
这人完全没有悔改之心,估计还觉得今天闹这么大自己好大的面子,雄性那点莫名的优越心理得到了彻底的满足,哪怕是挨了一顿暴打,仍旧觉得值了。
他都不敢想,要是红英没有现在就闹出来,林大壮之后还会被魏思眠做出什么样恶心下流的事情。
“岁岁?”迟戎抬眸沉沉的看着他,姜岁摇摇头,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脚踹向了林大壮的□□,林大壮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红英和林大婶都吓坏了,慌乱的去扶,姜岁抿着唇转身就走。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小知青竟然这么大气性,直接朝人的子孙根踹,要是踹出个好歹来,林大壮岂不是就此绝后了?
是以看见他要走,都畏惧的让开了一条道。
姜岁走的很快,迟戎快步追上去,一直到了家里,姜岁才哑声道:“哥,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迟戎抱住他,道:“你要是不解气,明天我们把林大壮再打一顿。”
“要是打死他就能把事情解决了,我马上就打死他,可是……”姜岁抿唇,“现在思眠该怎么办?她也不可能一直挤在知青点,还有她的名声……”
住处迟戎能想办法解决,名声就真是没办法了。
姜岁看着外面的夜色发了好一会儿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第二天上工的时候他就溜去找了景长翎。
景大少爷正悠闲的割稻子呢,看见姜岁过来,挑眉道:“怎么,想好了?”
姜岁戴着顶大帽子,把整张脸都遮住了,景长翎没看见他表情,只听见他闷闷地声音:“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景长翎皱起眉,扔掉镰刀快步上前,揭开姜岁的帽子,就见他一张小脸惨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他摸了摸姜岁的脸,问:“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上一篇:短命老大死后含泪苟活
下一篇:炮灰美人他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