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周莹还特别高兴地朝着林洛道：“你看，我们的座位还在前面，还真是幸运啊！”
林洛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冲她笑了笑，他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幸运，因为他看见安排在自己周围的都是那几个考上学子的家属，周莹则是坐在林洛下手一点的地方，想必也是被人刻意给安排的。
林洛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心里还颇为叹息了一声，如今段锦只是考上了一个秀才，作为他家属的林洛在同窗的家属当中就已经有了优待，那段锦如今在他同窗之间的地位，怕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周莹只是一个喜欢吃喝玩乐的小姑娘，从来不关注这些事情，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才只是考上了一个秀才啊！”林洛呢喃着叹息出声，语气中带着不少的惆怅，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段锦以后如果取得了更高的成就，他们会得到怎样的优待。
周莹拿着桌面上放着的糕点吃了两口，扭头就看到林洛在那里叹气，还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林洛听着她的话，连忙回过了神来，朝着这个小姑娘道：“没事，突然想到了一点事情，有些感慨罢了。”
周莹似懂非懂，却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随着众人的落座，原本空旷的场地被填满，逐渐被热闹的氛围给渲染。
等到所有人都坐齐之后，晏城看了看时间，再三询问了他身边的小厮，确定学政他们并没有来，面对众位学子怎么还不开始的疑惑目光，他还是站了起来主持了大局。
晏城作为主持人站在了最前方，朝着下面的众人道：“诸位，今日我们在这里，一来是为了恭贺我们书院的人考上了秀才，二来也是为了犒劳这几日大家的辛苦，三来也是希望借着这次机会，沾沾几位考上之人的喜气，祝愿大家来年也能跟着考上。”
他这话一出，下面的人都跟着激动了，起来纷纷鼓起了掌来。
“好，说得好。”
“来年我肯定会考上的，今年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对，我们一定都会考上的。”
“多谢晏城学长的吉言了，希望我们考上的时候，也有那么多人能来祝福我们。”
……
众人热热闹闹的说着话，甚至还有人提议让考中的几人上台来说说，和他们众人分享一向心得，或者给在场的众人说些什么鼓舞的话。
段锦并不怎么怯场，大大方方的站了上去，见状其余几人也是跟在后面就上去了。
当段锦正在讲话，下面人开始起哄的时候，门口又传来了响动，随即一个爽朗的声音，“你们这里看起来真的非常热闹啊！”
这声音一出，众人齐刷刷的朝着门口看了过去，很快看到了刚刚进门的学政和知府等人。
第114章 晋江独发
在场的学子们, 有些在考场时见过两人，有些则是因为自己的座位太靠后了，所以并没有和这两位官员打过照面, 其实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在这种场合会见到两位大人。
但晏城和段锦这种是知情人，他们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因此在见到两人被领进来之后, 两人相视了一眼, 很快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 由晏城领着往前去拜见了两位大人。
“大人，不知大人今日前来, 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晏城带了头, 其余人多多少少都反应了过来，也跟着行了礼。
看着在自己面前拜成一片片的学子们，学政摸着自己的胡子, 看起来很是高兴，摆了摆手朝着众人道：“不必多礼，我今日前来，也是听闻这里学生众多，所以想要过来和众人同乐, 若是你们因我而拘谨, 这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学政这番话说的客气有礼貌，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将这话给当真，晏城作为表率直接站了出来, 朝着学政道：“大人能够光临，该是我们这里蓬荜生辉才是, 若是大人不嫌弃，劳烦大人坐上座，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意。”
学政对他这番表现格外的满意，顺着晏城的提议，直接就被他领着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学政和知府坐下之后，现场的学子们才坐了下来。
眼看着在场的人还有些拘束，学政乐呵呵的道：“诸位，我今日过来就是与民同乐的，各位不用那么拘谨，该吃吃、该喝喝，就当是我们没来这一趟都可。”
学政这话说的客气，下面也有人领会到了其中的意思，连忙站了起来，朝着学政道：“大人说的是，今日大人前来是我们的荣幸，小生本就仰慕大人许久，今日在这里敬大人一杯，以表我内心的仰慕之情。”
说完，那学子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动作之间行云流水，看起来潇洒极了。
学政看着他的举动，摸着自己的胡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对于他的举动颇为赞赏。
在这个学子坐下之后，另外一个学子不甘示弱的站了起来，举着杯子朝着上首的两位大人道：“我也早就仰慕两位大人许久，今日得见，两位大人果然是仙风道骨并凡人之资，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待我回乡之后，定将大人的英姿传播于世人之间，也不枉我这次来赶考一场。”
许是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学政在上面摆了摆手，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愉悦，“哪里，哪里，你这是谬赞了，老夫哪有那么好的姿容。”
学子将杯子放下，朝着上方拱了拱手，做了一礼，语气诚恳，“学生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绝非那油嘴滑舌之徒，心里所想，直接就这样说了，还望大人不要嫌弃学生嘴笨。”再加上他老实的面貌，真让人相信了几分。
学政听他这么一说，越发的快乐了，即便是那长胡子也遮掩不住下面的笑容。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带头的，原本还有些拘束的人，当即也放开了不少，陆陆续续站起来了不少人，花样百出的朝着学政他们恭维着。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现场的气氛又热闹了不少，比之原先只有他们自己人时还要热闹。
男女虽是分开吃席，可是依旧是在一个地方，因此家属这边还是能看见学子们那边是在做什么的。
林洛看着学子们花样百出的敬酒，就连拍马屁的词语都不带重样的，一个比一个花哨，一个比一个夸张，不管是被拍马屁的人，还是拍了马屁的人，他们就像是感觉不到其中的尴尬一般，很快沉浸在了这种互动的氛围当中。
林洛看着那边，忍不住小声的嘀咕道：“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连着夸人的花样都不带重复的，看起来还真有意思。”
周莹此时只顾着吃糕点，听着学子们花样百出的夸奖，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多学子在大人面前拍马屁，这可让她太兴奋了，耳朵边听着林洛的嘀咕，她也没听清，只是问叨了一句，“有意思，什么东西有意思？”
林洛扭头看着她吃的鼓鼓囊囊的，像只藏食的小松鼠，笑着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的场景很有意思，原本不怎么活跃的大家，今天都很积极的样子。”
周莹听到他这样说，点了点头赞同道：“是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人那么能拍马屁。”
周莹这话是凑到林洛耳边说的，显然周莹也知道这话不适合让别人听到。
林洛刚想回他两句，结果就听到下面有人提到了段锦的名字，他一下子就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这次考试的案首段锦便在我们当中，段锦对于两位大人也更加的感激，眼下这个机会，肯定也想趁机对两位大人说些什么吧？”
段锦刚刚跟着晏城一起迎接了两位大人，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吃东西，完全没有站起来出风头的打算，更没有参与这些人拍马屁博风头的行为，以便在下次考试或者求人时让这两个大人给自己行方便的打算。
此时突然被点名，段锦却也不怎么意外，他慢慢的放下了自己的筷子，在众人盯梢般的视线当中，缓缓的站了起来，先是朝着上首的两位大人行了一礼，这才不疾不徐的缓缓道：“学生刚刚坐在那里，便是在构思如何向大人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如今这番却是已经构思好了，也该起来向两位大人说说我心里的感激了。”
说完，段锦竟然洋洋洒洒的做了两首词，分别夸奖了学政和知府。
比起旁人花式的吹捧，段锦这番夸奖不仅别出心裁，甚至还更胜一筹。
原本就很高兴的学政，更是鼓起了掌来，连说了三个字，“好好好，真的好！我就说我钦点的头名不会错，这词做的好，该当众人表率。”
那刚刚点了段锦名字的叶溪，此时听着段锦这话，整个人都有几分震惊，盯着段锦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叶溪原本看着段锦在那里吃着东西，像是不怎么关心这场上发生的一切，所以才把人弄起来作答一番，希望他和别人千篇一律的夸奖让学政扫了兴致，哪能想到段锦这人竟然那么歹毒，自己藏了那么一手。
叶溪压根就没有想到，看起来清风朗月的段锦，私底下拍起马屁来比他们更胜一筹。
叶溪看了看了被学政夸奖依旧面不改色的段锦，又看了看坐在上首明显被哄高兴了的学政，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
林洛坐在不远处，看着做出了两首肉麻词句来夸人的段锦，他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他见到的段锦是暴躁的、有主意的，却不知道他在该有的场合内也能迎合别人，甚至还做得那么完美，突然有一种自家小孩悄悄长大了，他却一无所知的感觉。
周莹却是凑了过来，朝着林洛小声嘀咕道：“段公子真的好厉害哦！我看着他把这两位大人哄得团团转，他们看起来都很高兴的样子。”
林洛神情复杂，却还是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他和段锦两人在这里并无根基，日后若是段锦要在朝堂站稳脚跟，该是这般能屈能伸才是，总比他鲁莽前行要好得多。
想通这点，林洛就释然了，心里还是带着几分惆怅。他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两人天天都待在一起，段锦突然长大了，他却没有发觉。
之后，学政明显注意到了段锦，即便是有旁人来搭话，他也时不时的会找上段锦来说上两句，那表现就差是当场将人认成晚辈了。
一场宴会下来，众人相谈甚欢。
宴会中场，山庄里伺候的下人来到了段锦身边，朝着他耳语了两句。
段锦听完他说的话，点了点头之后站了起来，朝着上首的两位大人道：“大人，学生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请告辞一会儿，待会儿就回来。”
学政摆了摆手，让他有事就去忙，他虽是喜爱段锦，可是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围着自己，段锦离开一会儿倒也不打紧。
段锦跟着那个人离开之后，直接被人领到了后面的花园，他看着领着自己不停往深处走的人，还很有兴味地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那下人被他这样一问，显然是有些慌张的，却又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继续道：“那位大人吩咐了，一定要在里面见你，所以还请再跟我走一段。”
段锦知道这人是叶溪让引自己进去的，听到他敷衍的回答，配合着点了点头，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一般继续跟着他走。
那下人见段锦没有起疑，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段锦看着他的样子，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浓了。
席面上的叶溪一直盯着段锦的方向，眼看着他跟着自己安排的人离开了，计算好了时辰，他喝光了自己杯子里的酒，抬脚起身也跟了上去，他要做第一个看段锦笑话的人。
在叶溪离开之后，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学子，看了看叶溪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叶溪喝空了的酒杯，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说些什么。
叶溪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走了过去，等到了地方却没看见段锦的影子，更没有看到他想要看的事情，这让他很困惑。
很快，一个身材丰韵的女人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叶溪看着那女人的背影，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两刻钟之后，山庄的小花园里传来了惊叫声，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发生在众人耳边。
声音响起时，晏城正在两位大人身边作陪，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尖叫，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晏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扭头想要换一个人过来询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幻听，结果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那下人还因为跑得太急，直接磕倒在了晏城面前，差点撞到晏城身上。
晏城看着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朝着他教训道：“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成何体统，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来？”
下人连忙稳住身子，朝着晏城磕了一个头，情绪这才稳定了下来，连忙站起身来跑到晏城旁边，朝着他耳语了两句。
原本宠辱不惊的晏城听到这话之后，当即就变了脸色，起身就要过去查看，复又想到自己还在招待两位大人，又停住了离开的动作，硬生生转过头来朝着两位大人道：“大人，抱歉，这院子里出了事，我作为这次的主事人得去看看，还望大人见谅。”
学政见他如此慌张，猜想该是什么大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让他去了。
倒是知府和晏城家里有些关系，见他这样失态还有几分好奇，直接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般慌张？”
晏城听到他这样问，嘴巴开开合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尴尬来。
知府见他这般，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也不准备继续再追问了，摆了摆手让他离开，“罢了，你既有事那就去忙，不用在这里陪我们这两个糟老头了。”
晏城脸色尴尬，却又如蒙大赦，转身就离开了，脚步还带着几分焦急。
在晏城还未来得及离开之前，另有一人慌张跑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就当着众人的面嚷嚷了起来，“后院出事了，那段锦喝了一点酒，竟然在后院强迫人做起了那龌龊事来。”
他这声音嚷嚷的足够大，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格外清楚。
在场的人当中有诧异的、有错愕的、有难以置信的，还有幸灾乐祸的，最后竟是将目光齐齐对向了坐在那里的林洛，想看看他是个什么神色。
林洛是个什么神色，林洛在听到这消息时脑子就嗡了一声，很快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该相信段锦才是，若段锦真做出什么事来，怕也是被人逼的，在这点上他对段锦还是很有信心的。
林洛也顾不上其他人如何看了，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径直朝后院走去，准备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管发生了什么，他总得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才能下判断。
晏城听到这事的时候也很震惊，可是第一反应却是瞒下来，准备自己悄悄去处理。谁知道那人竟然一嗓子就吼了出来，如今这事怕是不能悄悄处理了，这让他咬牙暗恨了起来，朝着那报信的多瞪了两眼。
很快，晏城加快了脚步朝着后面去了，准备在事情传播太广之前控制下来。
眼看着林洛和晏城都往后面去了，知府才凑到学政旁边，带着几分迟疑的问道：“我们要不要跟着过去？”
学政想着段锦刚刚离开时的模样，眼神清明、不见半点醉意，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想到他离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出了事，怕是被有心人给陷害了，他对于段锦这个案首还是很有好感的，他也想去看看究竟。
听到知府的话，学政稍稍想了想，随即点头，“我们也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