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原先反对的几人，听着他的描述，也跟着沉默了下来，虽是和王秀不熟，但他落到这种田地，对于知晓他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唏嘘的。
“这，若是真的落到这般地步，你们去看他倒也合情合理。”
在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在心里惋惜命运弄人，还是在感叹那个到处迎合别人的王秀竟然落到了这种地步。
就在众人消沉之际，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众人寻声望去，竟然是青城书院的几位夫子过来了。
众人有些诧异，随即很快顾不上感怀了，连忙迎了上去向着夫子行礼，复又寒暄了一番。
眼下并不是在书院，因此夫子们并没有考教他们，而是和他们聊起了学业或者其他，一时之间现场的气氛倒是格外的热闹，到处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的黑了下来，周围挂起了一盏盏白色画花的灯笼照亮，点上幽幽的熏香驱赶刚刚生出的蚊虫，整个会场显得雅致极了。
就在众人说的不亦乐乎之时，一身红衣显得格外耀眼的段锦，缓缓的引着毛县令和赵夫子入了场，在他不远处就是跟着的林洛，一行几人缓缓走了进来，昭示着宴会要正式开始了。
第126章 晋江独发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不认识毛县令, 更何况他今天还穿着一身常服，更加不好辨认了，因此对于段锦他们大张旗鼓的引着人进来还有些奇怪, 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青城书院的那些夫子们却是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们的县令来，领头的吴夫子一马当先站到了前面，朝着毛县令喊了一声, “毛县令, 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 这还真是我们的荣幸。”
“哎, 你这话可是说差了，什么荣幸不荣幸的, 我今天只是作为一个长辈来参加晚辈的宴会，和你们该是平辈而论, 你这样说反而多理了。”毛县令摆了摆手，摸了摸自己鲶鱼须似的胡子，朝着旁边的老伙计道：“赵老头, 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对的？”
赵夫子点了点头，板着一张脸，很是认真道：“自然，今日在这里都是客人，我们都是一样的, 礼多反而奇怪了。”
吴夫子一听这话, 立马乐了，“好，那我们今日皆是段锦的长辈, 也就不去说那些虚虚实实的事了，来, 我们坐着聊。”
眼看着自家夫子这熟稔的模样，听到他们的对话，前来的学子们立马就知晓了毛县令的身份，众人又是诧异又是震惊，他们没有想到段锦的家宴竟然还能把毛县令给请来。
学子们虽然有心想要过去攀谈，可是想到刚刚毛县令说过的话，他们也就歇下了这样的心思，只是远远的朝着毛县令行了学子礼，算是尽到了礼仪。
毛县令对于这群学子们也很和蔼，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在他们说话时，段锦在旁边没有吭声，眼看着他们要找位子了，立马将人引到了最前端的一桌上，然后招待在旁边站着的晏家婆子，让她照顾这一桌。
那婆子是个有眼力见的，也是个有本事的，不然也不会被晏城他们派来这里帮忙，听着段锦的吩咐立马点了头，随即同他保证道：“你放心，段公子，我一定会好好看顾这一桌的。”
段锦这才满意了几分，接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事情已经搞定了，林洛也不需要一直盯着，他此时正被赵夫子的夫人挽着，带着他往周莹那一圈走。
学子们来赴宴，那些跟他们亲近的家眷们也自然也跟了过来，其中还有不少人都是当初跟着一起去过院试住在一起的，因此林洛对于他们也并不陌生。
当林洛带着赵夫人靠近他们的时候，周莹的手立马就挥舞了起来，快得像是花蝴蝶似的，脸上都带上了激动的笑容，朝着他道：“林哥儿，你终于忙完了。”
林洛朝着她点了点头，温和道：“忙完了，人基本上来齐了，应该也不会有人再来了。”
说完，林洛安排赵夫人在空着的位置上做了下来，又给周莹和赵夫人相互之间做了介绍。
周莹是个活泼的性子，在长辈面前却是很懂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因此她的性格还是很讨长辈们喜欢的。
在和赵夫人聊了两句之后，周莹和赵夫人之间便熟稔了起来，相处得格外融洽。
旁边坐着的孙玉娘，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几分羡慕的，纵使是脱离了以前的环境，她也没有学会怎么和人好好的相处，和人说不到两句，大家就停止了话题，这让她非常的苦恼。
赵夫人是个格外温和的人，她在坐在席上之前，眼神就在这上面扫过了，眼角余光看见想要插话又插不进来的孙玉娘，扭过头来朝着她温声道：“这位夫人，你脸上用的胭脂还挺好看，我也挺喜欢的，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在哪里买的？”
孙玉娘一见她和自己搭话了，当即就兴奋了起来，再加上她的胭脂本来就在林洛胭脂铺里买的，她觉得如果说这个的话，肯定能和她们有共同的话题，“这个啊？这个是在林哥儿的店铺里买的，说是他们新上的颜色，现在还没有公开售卖，我也是因为经常去那个店铺，和他们那里的店员很熟，所以他们用内部价给我了。”
孙玉娘这话一出，不仅搭话的赵夫人向她看了过去，连带着周莹也朝向了她的方向，眼睛眨巴眨巴显现出十足的好奇来，“他们家新出了胭脂，我怎么不知道，怎么说我也和林哥儿很熟了。难怪你这胭脂看起来好看极了，你是怎么得到他们家优惠的？”
孙玉娘立马就回答了，“我就是常去他们家买东西，买的多了成了会员了，不仅能有折扣，每季出了新品还会送送一份适用到我们家里去，所以我才能提前试用。”
孙玉娘这话一出，不仅让周莹对她感兴趣起来，旁边坐着一直没吭声的那些家眷们也好奇的竖起了耳朵，毕竟爱美乃是人之常情，小娘和哥儿们对于美的追求更是天性。
于是，原本清冷矜持的各位哥儿、小娘们开始了对胭脂的询问，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现场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会员是什么情况？需要消费多少钱才能办理啊？”
“对了，这个会员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优惠，他真的会把每季的新品都送到我们家里去吗？”
“他家的产品怎么样啊？”
……
原本穿的花枝招展的哥儿和小娘们因着话题变得健谈起来，坐着的位置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偶尔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顿时像是绽开的鲜花一般，惹的不少人都往这里看了过来。
学子们坐在那里，讨论着诗词歌赋、人生哲理，偶尔说点学院里的趣事，又和知心的朋友聊点自己听闻的八卦，看着那边那么热闹，还有人好奇的道：“他们在那里说些什么呢？怎么看起来那么高兴的样子？”
“不知道。”坐在他旁边的学子一脸疑惑，竖着耳朵侧头朝着那边听了一会儿，眼神复杂的道：“好像在说什么胭脂水粉会员的事？”
说完之后，他又一脸疑惑地朝着发问那人好奇的问道：“这会员是个什么东西？”
问话之人自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朝着他摇了摇头，两人面面相觑之下，突然对这会员升起了几分兴趣。
就在几人想要找个人讨论一下这会员是个什么东西时，场中先是响起了乐器的敲击声，在众人凝神去听之后，发现不远处竟然做了一个小台子，一个伶人和琵琶老汉走到了上面，伶人朝着他们稍稍行了行礼，开场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那伶人长相只能算是清秀，可是一开嗓，那吴侬软语般的温和声线立马就抓住了众人的耳朵，只叫人听得心里发软又不觉得吵闹。
就在众人欣赏着这歌曲当中的妙意时，旁边的仆从却是端着一盘盘热腾腾的菜直接就上了桌，先端上来的是酱烧鸭，也不知道那鸭子是如何烤制，浓浓的酱料香中裹着肉味，只闻着就生出了一股想要分泌唾液的冲动。
接下来，红烧鱼、梅菜扣肉、糖醋里脊、炖甲鱼、糯米鸡、香菇炒肉、凉拌酸萝卜、酸辣白菜、麻婆豆腐，陆陆续续被端上了桌。
刚开始，闻着那香味，众人还能因为自己读书人的矜持忍耐一下，可是上菜到后期，那浓郁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即便是再矜持也有人克制不住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开始有人小声的嘀咕了起来，“段家的饭菜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会那么香？”
原本只是暗自嘀咕，旁边人却是听到了这话跟着接了一句，“不知道，但是闻着的确是太香了。”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再看看面前放着的那些饭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们现在是真的很想尝尝这菜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可是心里面再冲动，主家没有发话让他们吃，他们也没有轻易的动筷子。
最后，段家的那些下人给他们上了一壶酒，给在场的每个学子都先倒了一杯。
看着流出来的青色液体，有那好奇的书生直接询问道：“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个颜色？”
那下人是被吩咐过了的，因此在被人询问时，笑着回道：“这是葡萄酒，是林夫郎自己制作的，带点酒味却不醉人。”
这描述让人好奇极了，问话之人端起酒杯稍稍尝试了一下，眼睛就亮了起来，称赞道：“好酒！”说完，直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旁边人看着他这般模样，也跟着好奇了起来，不由端起杯子尝试了两口，随即有些感叹道：“段锦家真是深藏不露，我看着他平时的吃穿用度只是一般人家的水平，却没想到他家里还藏了那么好的厨子，也有这般的美酒，住的地方也这般的雅致，实在是令人羡慕。”
那人感叹完，自己拿着酒壶还想给自己倒一杯，结果被旁边人给按住了，他不解的朝着他望去，只见那人道：“诶，现在还不到喝的时候，主家还没发话，你怎么可以自己先喝上了？”
这人一听这话，当即有些懊恼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朝着他道：“还好你提醒得快，不然我这就太失礼了。”
说完，他有些可惜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想着待会能够开吃了就多给自己倒一些。
恰在这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段锦已经走到了前面的矮台上，一手举着酒杯，另一手举着小巧的酒壶，显然是要致辞说话的样子。
众人一见他这样，纷纷朝着他那边看了过去。
段锦一身白配红的衣服站在那里，本就引人注目的容貌今日更胜，在灯笼光线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段锦端起了酒杯，高举到人前，朝着下面的众人道：“各位，我在青城书院读了三年的书，不管是夫子还是同窗们都对我照顾有加，在此我要对你们说一声谢谢。”
说完，段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利索的仰头喝下。
下面也不知道是被现场的气氛给感染了，还是被段锦的气魄给震惊到了，纷纷拍着手叫起好来。
“好，段锦同学你说的好。”
“段锦学弟，你客气了。”
“段锦，你才是我们的榜样。”
……
今日来的大多数是年轻人，即便是书生，他们之间也有一股年轻气，这样哄闹之下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段锦接下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面向的是毛县令和赵夫子的方向，朝着他们朗声道：“在我还是懵懂幼童时，是赵夫子和毛县令给了我指导和庇护，我对此心存感激，这杯是敬给你们的，希望你们收下。”
赵夫子盯着段锦，目光闪烁，那向来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情绪复杂难辨。
倒是毛县令听着段锦的话之后，摸着自己的胡子，笑呵呵的朝着他点了头。
喝完这一杯之后，段锦将视线在场上众人当中巡视了一遍，最后落在了林洛身上，给自己继续满上之后，他举着杯子对向了林洛的方向，最后高声道出了一句。
“最后，我要感谢的是我的夫郎林洛，如果不是他一直陪着我、替我操持家务、免除一切后顾之忧，我也不会取得这样的成就，日后不管我走到了什么地步，取得的那些成就都得有一半归功于他。在此，我敬他一杯！”
段锦说完，盯着林洛的方向，饮下了第三杯酒。
眼看着段锦竟然在这种场合当中，竟然当众感谢了林洛，旁边坐着的那些哥儿和小娘们，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了几分羡慕，明明他们在家里也是做着一样的事情，为什么他们的郎君就不会像段锦一样知道感恩？
周围羡慕又复杂的神色落在了林洛身上，带着百转千回的哀愁。
在热闹的人群当中，林洛没有去管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只是抬头看着段锦的方向，最终朝着他勾了勾唇角，然后举起他们这一桌也倒了的葡萄酒，瑶瑶的和段锦碰了一杯，然后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等到林洛放下杯子的时候，他就听到坐在自己旁边的周莹嘀咕道：“果然，不管我哥怎么说，我还是想找一个段公子这样的。”
林洛扭回头去看她，却是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对着她的神色格外的温柔。
段锦说完了话，接下来便是宴席正式开场，在场的众人刚开始还想去找段锦，给他也敬上两杯，可是很快随着第一筷子夹起菜来，他们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学子这边都是青壮年男子，所以偏爱肉食，这一桌子的肉食看起来非常多，却依旧以着肉眼可及的速度在减少。
家眷那边主要是更偏爱素食和甜食，所以那几道素菜就格外的受欢迎，这也是最先光盘的。
在场的众人开始吃了之后就已经顾不上其他，只有那意志坚定的，依旧记得自己过来时的想法，忍痛放下了准备去夹肉的筷子，端起自己的酒杯，朝着段锦的方向走了过去，朝着他道：“段锦，今日来赴宴，自然也要敬你一杯。”
段锦听着这话，倒也不拒绝，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后便和他碰了杯。
那人又说了两句勉励的话，余光看见自己想吃的糖醋里脊只剩下最后几块了，他急急匆匆又朝着段锦说了几句叮咛的话，紧接着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段锦看着他匆忙跑走，然后回到座位上大快朵颐的背影，不由哑声笑了笑。
林洛坐在座位上跟着大家一起吃，偶尔看上段锦两眼，生怕谁把段锦给灌醉了，看到最后才发现那些人像是走过过程一般，匆匆的来、急匆匆的去，压根就没有要将段锦直接灌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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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宴会结束，除了林洛他们这一桌留下了一点剩菜之外，其余桌子上的菜品都被吃得干干净净，这是林洛没有想到的。
时间不早了，林洛他们这里并不算是交通很发达的地方，要是回去晚了怕出意外，因此大多数人准备告辞了。
有些人家是自己乘坐着马车过来的，此番回去也有马车等在门口；有些人是乘着朋友的马车过来的，此时也跟着相熟的朋友一起走了；而有些人过来的时候是自己骑马或驴过来的，回去也自当骑着他们的交通工具回去。
至于其他没有代步工具、家离的又远的，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为难。
可是这些没有交通工具的人没曾想到来到了外面，纠结着该如何回去时，段锦却是先站了出来，朝着他们道：“诸位，我想着今日宴会会办到很晚，担忧各位回去不安全，于是备了一些马车，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由他们直接送你们回去。”
段锦一挥手就看见了不远处缓缓驶来了一排马车，全是段锦和林洛想着今日若是有人回去不方便的话，他们可以代为接送所以租赁的马车。
原本还有些忧愁的学子们听到他这话，又看见那准备好的马车，心下不由一松，同时觉得段锦想的可真周到，心里生出几分敬佩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