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马洋听到这句话，唇角勾起的笑意瞬间就垮了下去，甚至还带着几分惊慌。
马洋猛然扭头看向段锦，想要从他这里确定一些什么，以此来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
段锦却没有如马洋所愿，说刚刚秦牧所言只是玩笑之言，而是看着他笑道：“那间店铺的确是我夫郎开的，才刚刚开没有多久，没有想到就受到了那么多人的喜爱。”
马洋听着这话只觉得心头一梗，他刚刚还拿一两月钱来羞辱段锦，结果转头就发现他们店铺日进斗金。这不亚于，他站在钱庄门口，朝着里面的人喊着他要给人家一文钱，让他们帮自己关门一天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马洋心里就像堵了一口气，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快要让他自己给憋死了。
秦牧看着气得不轻的马洋，又看了看始终很是平静的段锦，勾着他的肩膀，朝着他道：“好了，我们有事找你，现在就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段锦扭头朝着秦牧点了头，又看向了一脸难以置信的马洋，朝着他客气道：“马兄，谢谢你如此捧场，我也很高兴，也替我夫郎谢谢你的喜欢了。
说完，段锦也不管马洋是个什么脸色，转身就跟着秦牧他们离开了。
等到段锦离开之后，马洋看着自己身上这件新衣，原本觉得怎么看怎么喜欢的衣服，此番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马洋一怒之下，伸手去扯这衣服想要将它脱下来，结果因为这衣服太过于结实，他压根就扯不动，反而因为惯性的作用没站稳，往后跌了几步，碰到了后面的台阶，竟然直接从那台子上滚了下去。
一瞬间，原本崭新的衣服变成了泥巴地里滚过的，看起来狼狈极了。
刚刚跟着马洋一起过来的人，此番看着丢脸的马洋，先是惊了一瞬，然后连忙围拢了过来，用力的将人拉扯起来。
在这期间，还因为马洋的体重过大，屡次摔了回去。
听到后面的动静，段锦他们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发出了哄堂大笑。
段锦看着马洋的丑态，嘴角勾起，笑容也灿烂了几分。
片刻之后，段锦便跟着秦牧他们来到了远处的一个小亭子，朝着他们问道：“你们有什么事要告诉我？若是不急的话，可否晚些再说，我现在得先去找革先生。”
秦牧看着他这般，直接道：“这里倒是有个消息，也不知道算不算急，但是你应该也会感兴趣的。”
段锦觉得奇怪，抬眼看他，有些困惑是什么消息。
秦牧却是没说话，转头看向了王谦，示意他来说。
王谦头一次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他此时还有一些骄傲，不由的挺起了胸膛，朝着段锦道：“我叔父告诉我，琦巡抚过几日便会转道来我们这里，到时候会来书院视察。”
本朝虽不是重文抑武，但是比起练武来，更加推崇读书。作为通过考取科举的官员来说，他们对于文人也有更多的亲近，再加上本朝会将本地学子的成绩作为政绩的一部分，所以官员也就更加注重文人之间的交流。
尚民书院作为一个存在了百年之久，还一直享有盛名的书院，自然也是各位官员到了之后会过来一趟的地方。
对于过来的官员来说，前往书院一趟，既能展现自己的爱民之心，更能和下面的学子交流，为自己挣下一个好名声，更能通过和学子们交流，展现自己学识，此乃一举几得的好事。
对于学子来说，书院经常来各种官员，不仅可以从他们那里学到围观的理念，这还能从他们那里知道如今科举一道上圣人喜欢的做题思路，这对于想要通过考科举往上的学子来说，是第一等重要的事。
因此，只要有官员前来书院勘察，不仅官员们自己高兴，连带着书院的学子们都会很期盼。
巡抚是从二品的职位，对于他们这些还未入官场的人来说，可以算的上是他们现在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了。
如果能在这种大官员面前露脸，不说日后科举考场上能够见上一面，得到稍稍松松手的提点，就说万一到时候能在官场上见面，那也有这一份情分在，可以得到相应的帮助。
所以，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秦牧他们才会如此激动，甚至激动到迫不及待就来找了段锦。
段锦想的却是不同，在王谦说出这个巡抚的姓氏之后，他头一个便想到了琦玉，也想到了琦玉曾经自爆身份时说的话，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位琦巡抚就是他说的父亲。
这想法只在段锦的脑海里存在了一瞬间，他便扭头看向了旁边的王谦，朝着他继续问道：“你刚刚说，这琦巡抚转道过来是什么意思，这大人原先不是往这里过来的吗？”
王谦听到他这样问了，稍稍楞了一下，竟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随即苦思冥想了叙旧，终于才道：“这点，我叔父倒是没有怎么说，可是他提了一嘴，说琦巡抚原先并不准备过来的，中途也不知道出现了什么事，所以才临时起意过来，因为要经过这里，所以才特地通知了我叔父。”
段锦听着他这般说，喃喃呢喃“临时起意”，既然是临时起意，那便是他的行程不在计划中。
段锦想了想，他虽然得罪了琦玉，但从县令和邱冰封他嘴的行为来看，他们并不想将这事闹大，更不可能闹到琦巡抚面前。即便是琦巡抚知道了他和琦玉他们之间的纠葛，段锦也不觉得他会为了这件小事专门绕道过来整治自己。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琦巡抚是为了他的孩子琦玉过来，毕竟上次邱冰封嘴的行为，以及琦玉虽然骄傲，却丝毫不敢动用官府的势力动他来看，他应该是惧怕这事情被他父亲知道的。
段锦想清楚了这点，刚刚在听到王谦说琦巡抚过来时揪起的心瞬间就放了下去，虽然还有些警惕，却没有一开始的防备了。
眼看着段锦听到他们说完之后，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秦牧忍不住推了推他。
在段锦朝着他看过来之后，秦牧朝着他道：“我们提前跟你说这事，是想让你有个准备。这次，你得注意一些，不要像上次那般锋芒毕露了。毕竟，这次过来的琦巡抚，他可是有实权的官员。”
秦牧的话说的很是隐晦，段锦却是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无非就是上次过来的聚合先生只有名声没有实权，即便是得罪了，无非也就是在文人之间的名声难听一点。
但是这次过来的琦巡抚却是不一样的，他可是朝廷的从二品官员，对于他们这些小秀才来说，只要人家稍稍动一动嘴皮子，他们可能这辈子的官途都不顺畅了。
段锦听明白了暗示之后，朝着旁边还等着自己回答的秦牧，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秦学长放心，我这次不会鲁莽行事了，上次也只是意外。”
秦牧觉得段锦这话一点都不可信，毕竟上次段锦那锋芒毕露的样子，他可是还记得的。只是段锦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随即让他离开了。
“你不是要去给革夫子帮忙吗？你现在就过去吧！免得让革夫子等急了。”
段锦点了点头，朝着诸位关心自己的学长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了。
段锦心里盘算着待见到琦巡抚会发生的种种，心里计划着万能的应对之策，重点都是以保全自身为主。他现在还很弱小，只能苟着慢慢的谋发展。
*
王狗蛋得到了段锦的叮嘱，送完自家老大之后，立马就跑回了林洛的身边，手舞足蹈的同他说了今日在书院看到的那些人都穿上了和段锦那日穿得同一色的衣服。
林洛听得津津有味的，末了还点评道：“看来，我们店里的服装还真是受欢迎。”
王狗蛋重重的点了头，夸张道：“这个肯定啊！我今天看到他们穿那衣服的时候，我都惊呆了。不过，说老实话，他们穿着都没有你和老大穿着好看。”
林洛听着他的夸奖，知道他是真心实意这般想的，忍不住冲着他笑了笑。
这笑容就像是鼓励到了王狗蛋一般，让他变得越发的亢奋了起来，又和林洛说起了他今日在书院看到的其他见闻来。
就在王狗蛋说的起劲时，在一楼做接待的一个女向导上来了，朝着林洛道：“东家，刚来了一个客人，他说有一笔很重要的生意想要和你谈。”
林洛听着这话，收敛起了在王狗蛋面前的嬉笑，朝着面前人道：“既如此，请人上来吧！你们顺便帮我沏壶茶上来。”
“是！”
待来人上来之后，王狗蛋规规矩矩的站在了林洛身后，完全收敛起了刚刚嬉笑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称职的侍从一般。
而林洛也正襟危坐的等着来人，准备和来人谈谈到底是什么生意，结果在看到来人的瞬间，他便因为惊讶而情不自禁的出了声。
“沈公子，你怎么来这里了？”
第160章 晋江独发
进来的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林洛, 他稍稍一愣之后，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朝着面前人笑道：“林老板, 这才多久没见，你竟然都在这里开起绸缎铺子了？而且，还是那么出名的铺子, 你这经商的天分, 真是让沈某自愧不如啊！”
林洛听到他这般说, 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几分笑容, 朝着他道：“沈公子，你这就说得严重了, 我不过是开了一家小小的成衣店而已，怎么就能说出名了？”
来人正是洛城的沈公子, 也是当初林洛初次去县城时给了方子的那家酒楼的东家，更是之后接收他们肥皂残渣做的油渣去售卖的人。在茗蓝给的账本中，和这位沈公子的来往一直都很密切, 双方也合作的很愉快。
只是，林洛没有想到到了这种地方，两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林洛意识到面前的人还站着，连忙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让他坐下，自己也跟着在旁边坐了下来。
楼下的侍从已经奉上了茶水, 沈公子喝了一口之后, 看着林洛的眼神格外的复杂，“林老板，你说这话就太过于谦虚了。”
林洛摆了摆手, 反而道：“我不是谦虚，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眼看着林洛一直不相信自己的说辞, 沈公子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折叠好的紫色绸缎布来，随即将之递到了林洛的面前，朝着他询问道：“这可是你们这里产的布料。”
林洛拿过布料仔细端详，稍稍揉捏了一下，又沾水试了试，随即点了头，“这是我们这里的布料，怎么了？”
沈公子在旁边看着他这一番操作，沉默着没有说话，等他弄完之后，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这才道：“如果这是你们这里生产出来的，那我就找对人了，虽然有些意外这里的东家是你，但是这也不妨碍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买卖。”
林洛看着他这般，眼下也跟着来了兴趣，直接道：“沈公子要做什么买卖，但说无妨，左右我们已经是合作过很多次的伙伴了。”
沈公子看着他这般，一下子就笑了开来，那张原本平凡的脸，也因为这笑容多了几分洒脱姿态。
“既然我们都是老相识了，那我明人不说暗话，直接就说了。我得到一个消息，当今皇上最近在进行整改，提倡节约，缩减宫里的吃穿用度，所以放弃了以前给宫里供应东西的那些商家，想要选取新的物美价廉的东西送进去。”
林洛听着这话只觉得有些奇怪，应着面前的人是熟人，他倒也不客气，直接就问了出来，“这样选，怎么就能保证物美价廉了？”
沈公子听到他这般说，轻轻的笑了笑，直接道：“以前送到宫里的东西都得经过好几道人的手，只要你想供上去，那其中打点的银子就不能少，打点的银子不能少，那最后卖出去的价钱也低不了。如今，皇上亲自发话了，他派了身边的最得力的官员来挑选，选取价格最合适的东西送进去用。”
林洛听着他这般解释，立马就明白了大半，也就是说这次宫里的采购，由原先经过几道商家销售，变成了厂家直销，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林洛听完这话，又看向面前的沈公子，朝着他道：“那你想怎么合作？”
沈公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看着面前的林洛直截了当道：“我们都那么熟了，我也不想瞒着你，况且也是托了你的福，我的酒楼才在一开始就那么火爆，后续替我赚了不少钱，这才让我入了主家的眼，如今我也才得到了这个消息。”
林洛听着他铺垫这一长串，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沈公子抬眼看着他，见他认真的盯着自己，紧接着便道：“这事虽是宫里采购，却也没有大肆宣传，只有几个布料大家族被通知到了，我们家里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知道的，我也是凭着本家的关系得到了邀请函。”
林洛点了点头，听来这邀请函很不容易得到，更是大有来头的样子。不过想了想觉得也是，既然是宫中的招标，也是宫里贵人用的东西，虽然需要物美价廉的，但依照他们的权势，直接点最顶级的那几家布行来竞争，可比什么在民间海选要来的省时省力。
沈公子看着他继续道：“这次竞争既然在几个大的布料行之间来进行，又不需要层层上贡，我料定他们之间肯定会压低绸缎的价格，即便是亏本也要将这布料贡上去。于是，我便想另辟蹊径，可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直到发现了你这紫色不脱色的绸缎，我便明白了它是我想要选的东西。”
林洛有些困惑，别的商行可以打价格战，可是他这紫色的料子完全不行啊！但他看着沈公子信心满满的样子，他也没吭声，继续等待着他接下来说的话。
沈公子继续道：“你这料子虽然价格不便宜，但唯有一样，那就是你这紫色的布料，别的商行都做不出来，只有你这里有。所以，你这料子完全不需要和他们比价格，只要入了贵人的眼，即便是按照现在的价格也能卖进去，还能得到一个皇商的名号。”
林洛听着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心里也跟着激动了起来，虽然和皇宫里的人打交道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但是他才刚刚开了布房，这就有机会和宫里的人打交道，这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心潮澎湃的。
只是激动之余，林洛看着沈公子的表情便有些古怪起来，商人都是重视利益的，即便是有钱赚，他们也会想着中间能不能赚一道差价，眼下沈公子把所有的事情给自己和盘托出了，那他还怎么在中间牟利。
许是看出了林洛的表情变化，沈公子抿了抿手上的茶水，看着他笑道：“你现在一定很困惑，我为什么要把事情给你说的那么详细？”
林洛听着他这般说，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尴尬来，显然没有想到沈公子会问得这般直白。
沈公子倒也不在意，接着道：“这就要同你说说，我刚开始过来的时候是怎么打算的了。我原本打算的是，从你这里购买布料，用你的布料去参选，剩下的放到我们布行去卖。”
林洛有些吃惊，刚想说他这样怎么可能行得通，可是很快就想到一件事，那就是这次的挑选会是有门槛的，进去参选需要邀请函，而沈公子通过家里的关系是有邀请函的。
只要沈公子将他的布料买过去，送过去参选，那边也不会管他这个布料是怎么得来的，只要价格合适、工艺合适，那边便会订下这布料，即便是后续他们这边涨价了，或者出了什么幺蛾子，他们那么大的家族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能想到办法让林洛这边妥协。
林洛想明白了这点，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沈公子，朝着他继续问道：“既然你说这是你刚开始的计划，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沈公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洛，朝着他笑道：“在我知道这家店的东家是你之后，我就改变了想法，毕竟你当初帮了我不少，你或许不知道你当初给了我那几道方子的份量，可我心里是清楚的。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我可以带你去亲自参选，但我希望你的这种布料，往后除了你自己开的店铺之外，只给我们家里的店铺供应。”
林洛听着他这般说，明显是有些吃惊，他当初随手给出去那几道方子，一来是想把自己的豆腐卖出去，二来也是想要给那酒楼卖个好，以便将来有事的时候，求上门别人还能看在这情分上帮忙。
林洛没想到当初自己结下了善因，如今结出了果子，竟然给他带来了那么大的收获。
只是稍稍感叹了之后，他便细想了沈公子提出来的意见，朝他摇了摇头，肯定道：“不行，我很感激你能把这个邀请函给我，但如果代价是要给你这布料的独家销售权的话，那我是没有办法答应。”
一旦给了沈公子这个承诺，到时候如果他们那边卖或者是不卖，亦或者是提高销售价去卖，他们这边都没有办法干涉，到时候受制的还是林洛这里。
沈公子听到林洛一口气就拒绝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看着他颇为感叹的道：“林老板，如今你也成长了不少了。换做以前，即便是要拒绝，你也会犹豫半天，才会下定决心。”
林洛听着他这熟人之间唠嗑的语气，刚刚原本有些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也跟着调笑了一句，“这人总是需要成长的，总不能一成不变吧？”
沈公子也笑了，半真半假的道：“我刚刚提出那个要求，也只是试探性的提一提，我也知道你可能不会答应的。所以，我准备了另外一套方案，我帮助你得到这次成为皇商的供应机会，你以比别人低一成的批发价格，将你的布料卖给我。”
林洛衡量了一下，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便再次抬起头来，朝着面前的沈公子道：“行，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