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不是，你听我说，刘丹他不会这样做的，他已经四天没有回家了，他肯定是出事了。”一个苍老的女声凄厉的喊了起来，带着十足的哀求，“你们再去找找，多喊几个人帮我找找。”
“娘，我们又不是不帮你，只是真的找不到。况且，村子里的人都说，看见他没去镇上，而是自己买了一个肉饼，边走边吃不知道去了那里。他平日里拿了家里的钱，躲人都是自己一溜烟不见的，你让我们去哪里找啊？”另一个男声响起，显得格外的激动。
那女声又哭了起来，声音中的哀求越发的凄厉了，只是那些比她年轻的人却是没有人听她的，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的诉求想要帮她去寻找不见了几日的儿子。
林洛是听过刘丹失踪这事的，只是当时觉得那人不是啥好人，不见了兴许就和村民们说的一样是拿着钱跑出去潇洒了，也就没有过多关注，只是没有想到那么几天都过去了，这人还是没有回来。
林洛从他们之间的对话来看，发现这家里还惦记着刘丹的似乎只有他娘了，林洛觉得刘丹做人做到这份上，也是够差劲的。
林洛没那么多热心肠，更何况失踪那人还冒犯过自己，于是林洛只是好奇了一会儿，紧接着便离开了。
等林洛到赵家时，赵家众人早就已经等在了院子里，他一进来众人立马就迎了上来。
林洛被他们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客气的打了招呼，接着在赵家当家的介绍下检查起那些制作腐竹的架子和木棍来。
这一看，林洛发现他们做的比自己想象中的好上不少，等把最后的工序完成，明日就能搬过去用了。
听到林洛这样说，赵家人当即就松了一口气，沧桑的脸上也跟着露出几分笑容来。
*
林洛检查完工具，朝着众人打了一声招呼，顺着来时的路又回去了。
结果，在回去的半路，林洛在拐角处，遇到了正要回去的段锦。
远远的，林洛就看见段锦和一群孩子待在一起，像是众星拱月般的被围在中间，这些孩子中小部分是比他小的，更多的是比他大的。
段锦一脸严肃的站在众人中间，时不时的朝着周围人说上几句，而那些人也会非常认真的听着段锦的话，这让林洛觉得段锦像个小大人一样，感觉十分可爱。
林洛没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等着段锦过来，然后再和段锦一起回家。
段锦则是听着自己的小跟班们，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早上段家门口来的马车，听着他们感叹又夸张的说着他们的羡慕。
段锦原本就板着的脸，此时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他终于明白昨日里林洛说的大生意是什么了，只是很快又想着每日里做那么多东西，林洛会不会太累了，对他的身体会不会不好？
“老大，你夫郎真厉害。”
“就是，我阿么都说以后让我也找个这样厉害的夫郎。”
……
段锦原本还在思考着，该怎么才能规劝林洛让他不要那么劳累，耳旁就传来了小孩们的夸赞声。
段锦板着的脸松和了一些，带着几分骄傲，看着旁边七嘴八舌说着的小屁孩们，扬起下巴，骄傲道：“是啊，他是我的夫郎，他当然厉害。你们想要找这样的夫郎怕是没有了，但是可以找比他差一些的，我会帮着你们参考的”
“哇哦！”听着段锦的话，众人显得越发的震惊了，盯着他的目光都是闪闪发亮的。
随即，段锦又用一种骄傲中带着炫耀的语气道：“不过，他虽然厉害，但我也不差，夫子已经考虑让我去参加童子试了。”
“是吗？”一个意外又惊喜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段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林洛站在那里，正一脸吃惊的着看着自己。
第24章 缘由
段锦看着不远处笑着看他的林洛, 站在原地愣住了，显然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林洛，随即想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他脸上又浮现出几分懊恼来。
林洛歪着脑袋看着他，不知道他现在这是什么反应，见到自己不该开心吗？难道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并且不想让自己知道。
这个认知让林洛不太舒服, 只是他也没有做什么, 只盯着段锦等着他的反应。
因为段锦出色的天赋, 再加上他自身的努力，赵夫子坚信段锦一定会在科举一道上有所收获。
赵夫子不是个保守的夫子, 相反他是个激进的实践份子，他见识到了段锦的天赋, 在他身上投放了不少的心血，对于他的未来格外的期待，所以眼看着距离下一次的童生试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 他便生出了让段锦去试试的念头。
在赵夫子看来，让段锦参加这个考试只是一个历练，让他提前去感受一下科举一道的规矩，让他去看看其他读书人，这样才不会坐井观天, 能够将眼光放得更加长远一些。
当然, 在赵夫子做下决定之后他还是去询问了段锦的意见，询问他是否想要参加这次的童生试，将其中的利弊都告诉了他, 让他自己来判断要不要参加。
段锦当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若是失败了，那只能说明他现在火候不到家, 还需要静下心来继续准备，静静的磨练自己。若是成功了，按照他如今的年岁，以他读书的时日，这些让旁人知道之后，他的名声就会传出去，那之后他的仕途会更加坦荡。
段锦将这些话都告诉了赵夫子，他并没有看到赵夫子听到他这话之后，摸着胡子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的样子。
赵夫子当时看着段锦十分的感叹，他以前是听说过段锦骄横跋扈的性子，身上还有所有顽童都有的劣根，所以才会在被人逼迫着要收他时生气，进而对段锦进行迁怒。
可是赵夫子没有想到，段锦竟然能在父母双亡、自己也捡回了一条命之后，他竟然没有破罐子破摔，甚至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赵夫子叹气，盯着段锦良久，最后才说会帮他拿到明年春分时节参加童生试的资格，让他好好准备。
段锦叩拜，感激了赵夫子一番，随即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了。
只是这个高兴的消息，段锦并不打算那么快告诉林洛，这是他想要在之后等林洛哪日心情不好了，拿出来哄他高兴的筹码。
可是现在林洛已经听到了，这让他有些泄气，不过能够在路上遇到林洛，段锦还是很高兴的。
段锦只是在短暂的失落和尴尬之后，很快就扬起了笑容，对着林洛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洛看着段锦盯着自己时那双眼发亮的样子，确定了他还是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没错，他这才收起了疑惑的神色，朝着他露出笑来，“我去赵大家里看工具。”
林洛让赵大家里帮着打造工具的事，段锦是知道的，因此听到林洛这样说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洛稍稍低头看着他，直接问：“所以，你刚刚说的参加童生试是怎么回事？”
段锦对于林洛的盯视有些不自在，稍稍的偏了偏头，不过还是道：“赵夫子说我可以去参加童生试看看流程，问我要不要去试试，我答应了。”
林洛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不由跟着笑了起来，脸上都是灿烂的神色，“赵夫子能让你去，肯定是觉得你现在能去试试，你真的非常非常厉害，你就是个天才。”
因为顾忌到还有外人在场，林洛这次没有说什么天才宝贝那话，免得损了段锦在旁边小弟们心里的威严形象。
林洛没有说，段锦却是想到了，脸庞一路从下往上红，直接红到了耳朵上。
旁边盯着林洛的众位小弟们，先是看了看一向威严的大哥突然变得害羞，又看了看老大旁边温和的夫郎，只觉得啧啧称奇，心里感叹不已。他们老大那么威严的人，在自家夫郎面前竟然是这般模样，果然家里有了夫郎就是不一样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偶尔说上两句，其余人却是不怎么说话，但即便是这样，众人的气氛还是显得格外的融洽。
*
直到来到了段家门口，看到了站在了门口的方翠花。
林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得有几分古怪，却也没有拉下脸来。毕竟，在所有人看来，即便是断了亲，他也依旧是林家的人，这长辈找过来了，他也不能直接将人给赶走，这对他名声有碍。
倒是段锦看着方翠花，再看看她身后跟着的那些人，眼里充满了审视，随即便带上了几分防备。
“娘，你们怎么来了？”
方翠花看见林洛就露出了一张笑脸，此时听到林洛的话，当即道：“我当然是来看看你的，上次娘走的急，没来得及给你送什么来。这不，眼看着家里的东西都成熟了，我给你送点过来。”
说完，方翠花朝着身后撇了撇嘴，示意林洛朝着后面看过去。
只见跟在方翠花后面过来的是林洛的二哥、林家的宝贝疙瘩林奇，他手里不情不愿的拿着半袋子东西，看起来东西不多，连那袋子都没有撑起来。
林洛见状皱起了眉头，觉得这林家人真是没救了，眼看着这就是有事来的，但即便是做戏，他们也没有做全套，拿着空空荡荡的麻布口袋过来，这是敷衍谁啊！
段锦站在旁边，在听到来人自报家门时，他的脸色就垮了下去，已经由原先的戒备变成了仇视。
跟来的那些小孩看了看自家老大，再看了看老大的夫郎，最后看看那似乎来者不善的人，彼此之间都有些躁动，却是没有轻举妄动，只等着自家老大的命令。
林洛的脸色变化，方翠花当然看在了眼里，她斜眼去看那麻袋，心里暗想着家里老头子的小气，却还是不得不露出个笑容来，朝着林洛道：“洛儿，这东西是有些少了，只是最近家里困难不景气，所以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少了。你不知道，因为这收成少了，我和你爹、你哥哥，甚至你小侄子都吃不到多少东西，如今都饿瘦了。”
说着，方翠花自顾自的哭了起来，还是乡下人家哭闹时的唱法，说得自己仿佛马上就要饿死，而林洛这个嫁出去的哥儿却不肯接济他们分毫，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若是原先的林洛在这里，也许会心疼一二，因为他从小就被灌输的就是哥儿不值钱，那是要为家里做贡献，要为家里的哥哥当牛做马的，可是现在的林洛不是原来的林洛，他看着方翠花的表演没有任何的触动，只觉得尴尬，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洛现在只想着早点打发了他们，于是他看着面前人，开口询问道：“娘，那你觉得我能做点什么呢？”
方翠花当即就停止了哭泣，头猛地一下子就抬了起来，随即直勾勾的看向林洛，那双已经开始浑浊的眼睛，此时里面全是狡诈和算计的光芒，看着林洛直接道：“我听说你在做什么豆腐，我要你把所有都交给你哥哥，毕竟他才是我老林家的种，你得为你哥哥打算，好让他养活我们一家人。”
林奇在旁边挺了挺胸，一脸的骄傲，仿佛自己母亲说的话并没有任何的不妥，毕竟他才是为老林家传宗接代的人，那他多享受家里其他人的贡献，这没有什么不妥。
林洛看了看如鹰隼般盯着自己的方翠花，又看了看旁边狂傲自大，抬起头仿佛什么都能给他的林奇，抿了抿唇，最后道：“抱歉，娘，我怕是不能答应。”
方翠花来时想过林洛不会将东西给她，她也想过林洛会拒绝，但是她没有想到林洛会拒绝得那么干脆。她直接就炸了，指着林洛不可思议的道：“你不答应，你凭什么不答应，你是我老林家的种，还是我们家里的哥儿，我们好吃好喝的把你养大，你不能做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现在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饿死吗？”
林洛还没有开口，段锦便忍不住了，他往前站了一步，直接道：“你们似乎忘了，林洛已经是我们段家人，和你们林家人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们没有资格要求他做任何事。况且，你也饿不死，当年你卖了林洛的那些钱，足够你养大七个八个林洛了。你们拿着除了给林奇娶了媳妇，剩下的不都被你们拿去买地了吗？既如此，你们如何能穷到没饭吃了，你怕不是在这里信口开河，诓骗我们？”
这是当年林洛到了段家之后，段夫人查到的事情，她将这些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段锦，一来是想要自己的儿子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父母，二来也是让段锦知道林洛可怜的身世，想让他对他多几分怜惜。
方翠花的目光一下子移到了段锦身上，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大声吼了起来，试图用胡搅蛮缠的做法，重新占领自己不占理的高地。
第25章 警告亢奋
方翠花指着站出来的段锦, 吼声震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林洛是我们林家的人，只要他没死, 那不管他是嫁人还是如何，他都是我们家里的人。既然是我们家里的人，那当然是要听我们的, 如今只是让他拿一个方子出来, 让他救救自己活不下去的兄弟, 他就这般推三阻四的, 信不信我去衙门去告他！”
去衙门告人是方翠花回去之后想到的手段，也是为了压制林洛最后的杀手锏, 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用了，怕是之后就彻底和林洛撕破脸皮了, 但想到上次林洛诓骗自己，他怕是不会那么轻易的把方子拿出来，那走这步旗就是该走的。
段锦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这是他发火前的征兆，他冷笑了一声，那单薄的身形显出十足的气势来，往前站了一步来到了方翠花面前，不屑道：“好啊, 你去告啊, 我等你去告，看你能告出个什么东西来。我手上有林洛卖身的契书，还有你们和他的断亲书,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去告，到时候被打板子的只会是你们, 你倒是要想清楚了！”
方翠花听着他这长篇大论的一说，整个人都被惊住了，喃喃道：“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段锦稍稍偏了偏脑袋，那双对着林洛时总是闪动着几分星星点点光芒的眼睛里，此时显出十足的残忍来，盯着慌张的方翠花，缓缓道：“我是谁？我是段锦，我也是林洛的夫君。”
自从林洛被卖了之后，方家只知道段家的位置，从未踏入过段家一步，上次过来也是为了抢夺这个房子，他们完全没有见过段家的公子段锦，自然也是不认识段锦的。
方翠花他们是知道段锦醒了，可是想着段锦即便是醒了，但前段时间病成那般，眼下自然是还没有恢复，如今还是需要时间来修养的，他们就趁着这期间来把东西要了，这样即便是段锦想要追究，他的身子也是不被允许的。
如今，看着站在面前的段锦，盯着他虽然单薄却精神奕奕的样子，方翠花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完全不敢相信他竟然恢复得那么好。
段锦看着露出慌张神色的方翠花，继续添了一把火，威胁道：“你知道卢珍珠吗？她是我后奶，可是她家里也是和我们签了断亲书的，她当时来我家里闹，差点就被苍举人送进大牢去打板子了。知道最后为什么没有送吗？因为她识趣，在送她进去之前，她就求饶跑了。”
林洛本来还在想着法对付方翠花，结果就听到段锦头头是道的说着，甚至扯出虎皮来做大旗，看起来镇定极了，完全不像是往日里在自己面前只会发脾气，需要自己去哄的小孩。
方翠花还没有被段锦说出退意，她身后的林奇却是害怕了，他是听说过卢家的事的，甚至还听着他们家里回去之后甚至还和外人打了一架，打得鸡飞狗跳的可怖极了。
林奇很满意现在的日子，家里的活计有老娘和媳妇做，他也不用干些什么累活，每天优哉游哉的，完全不想来争别人的家产，更不想因为争家产的事被带去官府打板子。
段锦看了看已经有些慌神却强自镇定的方翠花，又看了看明显想要打退堂鼓的林奇，笑了笑道：“你知道吗？我一直想看看，签了断亲书还来纠缠的人进了公堂，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也许，我可以送你们过去，让我看看是什么样子，我还没有见过人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
段锦这话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十岁小孩能说出口的，听起来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林奇更加慌张了，扯了扯方翠花，小声道：“娘，我们回去吧！”
方翠花却是甩开了自家儿子的拉扯，甚至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了站在段锦旁边没有说话的林洛，开口道：“林洛，你就这样看着他这样欺辱你娘吗？”
方翠花目光紧紧的盯着林洛，只希望他帮自己说两句话，这样段锦这个冷心冷肺的畜生就会像他们妥协。
林洛刚想要开口，段锦就拉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即将要出口的话。
段锦目光直视着方翠花，声音中带着十足的冷冽和警告，“我再说一遍，你们和林洛已经是断了亲的，日后不管如何，你们和林洛都只能是陌生人，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的牵扯。更何况，林洛已经是我们段家人了，自古以来夫郎出嫁之后就只能听相公的，这是谁都不能更改的道理，他到了我们段家，所有的事情自然都只能我段锦做主！”
林洛收回看向方翠花的目光，看向身边的段锦，他能感觉到段锦刚开始说话时只是气话，但是到了后面这里，他说的却是实打实的真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