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女孩原本在段锦面前有些自惭形秽,头也不抬的不敢和他对视,听着他这样说了之后,却是焦急了起来,连忙道:“你等等,我去叫婆婆过来。”
段锦点头。
那女孩低着头就跑了进去。
林洛在旁边看着,扭头朝着旁边的段锦道:“她是不是我们第一次过来时,撞到的和那老婆婆对话的那个姑娘?”
段锦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嫌弃,“我们接手了这里,到时候也要把这里看牢了,万一有人在这里面做什么龌龊的勾当,还是尽早把人赶出去为好。”
林洛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小声在旁边道:“那姑娘或许也是有苦衷的,她也是没有办法的,若是她以后不再犯了,你就稍稍给她一条生路吧!”
段锦转头瞥了他一眼,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片刻后,他才道:“你少和他们接触,让我来管就行了,免得被带坏了。”
林洛听着段锦这样说,只觉得有些无语,但他也没跟段锦呛声,只是无奈道:“我知道,你放心。”
段锦看了看他,不再说话了。
很快,一个腿脚利索的老太太便急急忙忙的出来了,在她身后还站着不少拿着东西的小孩,他们手上的东西大多数是木棍、石头等,看起来很团结,却没有什么杀伤力。
林洛见到他们这般,不由皱起了眉头,开始考虑起他的判断是不是错误的,这群孩子是真的孤儿,还是预备养成犯罪团伙的窝点?
段锦却是看着他们一个个脸上有着凶狠,却也有着几分胆怯的样子,心里稍稍有些满意的,如果这些孩子还存在几分血性,那以后让他们做事胆子也会大一些,也不会那么畏首畏尾。
段锦评估完这些孩子之后,将视线放在了最前面那个老太太身上,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朝着自己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说我这里的人偷了你们的东西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比段锦还要矮上半个头,可是气势却是十足的。
段锦脸上又带出了平日里他对着旁人时那种温和的笑容来,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在王狗蛋配合着掀开窗帘之后,直接将里面还绑着的孩子露了出来。
“狗娃!你怎么被绑住了。”在老太太身后的孩子中,有人失声叫了出来。
林洛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觉得这个名字真贴切,难怪两只狗和王狗蛋对着孩子都挺护着的。
段锦听着他们的喊声,看向面色严肃的老太太,朝着她道:“看来这个是你们这里的孩子,没错了。”
老太太看了看被五花大绑此时还被两只狗守着的狗娃,面前衣着光鲜的两个人,她知道这两个人是自己惹不起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人过来做什么,但按照她的经验,如果是被人偷了东西,那些贵人只会将抓到的小偷打上一顿,这种贵人屈尊降贵的来这个地方怕是没什么好事。
老太太看了看他们,余光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孩子,最终又看了看那被绑着的狗娃,咬了咬牙,一狠心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不认识那孩子,他偷了你们的东西,你直接打他一顿便是,过来找我,我也没什么能赔给你们的。”
说完,老太太就想要关门,也不管还在车上的狗娃了。
段锦却是一伸脚就挡住了门,看着老太太道:“先别急着关门,我们现在过来,不是冲着你要赔偿的,而是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的,当然这件事如果你答应了,对我们彼此之间都有好处。”
老太太一听这话,眼睛都瞪大了几分,连忙想要将那门给合上,一边喊一边道:“我没有什么事和你谈的,我不谈,你滚,你给我滚!”
段锦看着她这般激烈,还想要再开口解释一下,这老太太身后那些孩子就举起了手里的东西,开始朝着段锦攻击了过来。
段锦被石头砸了几下,刚开始还没有多大反应,直到那石头差点砸到了林洛的头上,他伸手挡了一下之后就怒了。
段锦将林洛推到了身后,夺过旁边一个小孩朝着自己砍过来的短刀,架在了那来不及逃跑的老太太的脖子上。
“别动,你们要是再动,我就将这老太婆给杀了!”
段锦这声威吓太过于有用,那些孩子也不敢动作了,举着手里的东西愣愣的待在原地。
老太太被段锦牵制住,显然是有些害怕的,却还是拼命道:“你就死心吧!我不会把孩子交给你们去做那龌龊事的,你要是想要动这里的孩子,那你只能先杀了我!”
林洛在旁边看着,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魔幻,他们明明是过来谈资助的事,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种局面?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持,再闹下去怕是会闹出不得了的事来,林洛连忙站了出来,朝着那凶狠的老太太解释道:“我们只是来和你谈合作的,也并不是想要带这些孩子去做什么龌龊事。”
或许是林洛身上的气息太有亲和力,又或许是他神色看起来格外的真诚,那老太太逐渐冷静了下来,也没有那么激动了,反而问道:“你们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
林洛想了想,直接道:“我们原先的想法是,我们会资助你这里,供养这些孩子长大,等他们长大之后去我们店铺或者我,我夫君身边当差。”
老太太听到这里,还是有些狐疑,“你们不是想带着他们去当妓子,或者打断他们的手脚让他们帮你们乞讨?”
林洛听到他这样问,脸上浮现出了困惑的神色,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需要的是可用的人,而不是一直被我们养着的人,况且我们现在的产业已经够多了,不需要那样的产业来给我们赚钱。”
老太太听到他这话,心里有些动摇了,却还是抬头看着林洛,继续问道:“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没钱的,既然是需要人,那直接去买人就行了,何必从小培养?”
段锦看着老太太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也放开了这老太太,拍了拍他身上因为接触这老太太而变脏的地方,朝着她道:“我们需要一些忠心的人,也需要一些能用的人,这样我们才会放心让他帮我们做事。”
老太太听着他这坦荡的话,先是看了段锦一眼,再看了林洛一眼,然后道:“你们进来再说吧!”
“行。”段锦也很坦荡,让王狗蛋待在外面,带着林洛就进去了,只那叫狗娃的孩子还没有放出来的意思。
那老太太带着他们进了屋子,却是把那些孩子们给关在了门口,然后让他们坐下说话。
林洛观察着这里的环境,条件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简陋,气味也很难闻,却又让他莫名有种,他们已经尽力了,才能保持这样的环境的感觉。
老太太坐下来之后就在观察两人,眼神先在段锦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林洛身上,然后朝着他们问道:“说吧,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洛听着这老太太有些防备的话,和段锦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由段锦来说。
段锦直接将林洛昨日的规划给说了出来,然后看着这老太太道:“如同你所听到的,这是我们接下来一系列的规划。”
老太太听完之后有些沉默,最后道:“所以,你们有什么要求?”
段锦道:“我的要求是,我会让每一个接受资助的孩子签订一份卖身契,等到他们满了十六岁之后,若是通过测试能够留在身边的,我们会给他安排一份工。若是不得留用的,他们得做工偿还我们一笔银钱算是养育费,之后他们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林洛听到这里有些震惊,他们昨日里说的那些计划当中,可没有签订卖身契这一项。可是,眼下还有外人在,他也不好直接询问。”
老太太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问道:“你是想让他们给你卖命。”
“能给我们卖命,得到一份体面的活计,换一种活法,总比他们日后成了妓子、戏子、耍狗戏、偷盗者、抢劫犯强得多,不是吗?”段锦盯着她,淡淡的回应道。
原本清洗了碗筷,端来了这里最干净的一碗茶水进来侍奉客人的姑娘,在踏入房中之后就听到了段锦说的那句话。
小姑娘浑身一震,手上的茶碗直直落在了地上,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声音惊动了正在谈话的几人,众人纷纷朝着她这里看了一眼。
老太太见到是她,连忙道:“巧儿,你把水端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那名叫巧儿的小姑娘闻言,连忙点头称是,很快就出去了。
等到小姑娘离开之后,老太太又抬起头来看向他们,朝着他们发问道:“我该怎么相信你们呢?万一这卖身契一签,你就把他们卖了,我一个老婆子,可什么办法都没有。”
段锦觉得眼前这老太婆虽然有些凶了,可是她想的也是够周到的,性格也是真谨慎,以后训练这些孩子还需要她帮忙。
段锦压下了心里的烦躁,很快道:“我们可以带你去我们的店里看看,等你知晓了我们的身份,你应该就能信上几分。”
老太太有些迟疑,看了看段锦,又看了看林洛,迟迟没有答应。
段锦道:“你可以不答应,但错过这个店,可能就没有这个机会了。你想想你们每天过得什么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你还能坚持多久?等你死了,这些孩子该怎么办?或许,答应我们才是给他们一条活路。”
老太太迟疑,最后终究还是被段锦给说服了,点了头,朝着他道:“行,我跟你们走一趟,只是在我们离开之前,我需要你拿一个信物压在这里,以保证我能够平安回来。”
林洛在旁边听着,他只觉得这老太婆的心思有些多,起初他是有些恼怒的,毕竟他们是来做好事的,却又被这样当贼防着。
可是很快,林洛便觉得如果说这老太太的心思没有那么多的话,她一个人老太太带那么多孩子住在这里,怕是早就被人给算计了。
林洛这般想着,刚刚生出来的气便消了下去,扭头看向段锦,却是发现一向爱生气的段锦,此番却是情绪很平稳,脸上并无半点生气的意思。
段锦笑了笑,伸手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块玉佩,直接递给了那老太太,随即道:“这块玉佩是我们花了三百两买的,给你当抵押。”
那老太太抬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他手里的玉佩,点了点头,转身从角落里掏出一个盒子来,直接将玉佩放进去。
然后,老太太又出去了,将那盒子递给了刚刚那个小姑娘,小声朝着她叮嘱了几句。
小姑娘看着她有些担忧,眼睛里都泛出了泪花来,最终还是点了头。
林洛和段锦站在旁边等着,此时已经将那狗娃给放了下来,狗娃一下马车就躲了进去,被那些孩子叽叽喳喳的围着。
看着那老太太和小姑娘的互动,林洛倒是感叹道:“我们明明是过来做好事的,怎么觉得我们像是恶人一般。”
段锦轻笑了一声,朝着旁边的林洛宽慰道:“大概是因为这世界上坏人太多了,所以好人做好事才格外艰难。”
林洛听到段锦这样说,扭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话从段锦口中说出来有些违和。
那老太太似乎是向那女孩交代完事情,这才慢悠悠的走回了他们旁边,朝着他们道:“走吧,我跟着你们去看一眼。”
林洛点头,带着老太太上了马车。
马车咕噜噜的走着,他们先是去了布庄,确认了宁诺就是那里的东家,紧接着又去了火锅店,准备去那里谈事情。
在看过布店后,老太太的神色便有些激动,等到来到了火锅店,她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坐在林洛平日里处理事情的房间里,老太太抬头看向段锦,再次确认道:“你们真的只是想培养一些自己的人手?”
段锦点头,“是,你也看到了,我们有两家店,在别的地方有更多,但是我们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我们需要忠心一点的人。”
老太太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抬头看向段锦,继续道:“那你为什么不去买一些年纪小一点的仆从,他们也会很听话的。”
段锦嘴角轻轻勾起,缓缓道:“首先,我需要一些无亲无故,只听我话的人。其次,我不是什么人都收,刚刚说过了,若是他们达不到我的标准,那他们得把钱还完再走。最后,我夫郎心善,他觉得不资助你们的话,你们怕是就挨不过这个冬天了。”
老太太听到他这样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这些孩子日后会去做什么?”
这次是林洛开了口,“我会给他们上课,若是他们能力出众,以后他们会是我们店里的管事,我们身边的侍卫。”
老太太沉默,又看了看坐在这里的段锦和林洛,只见他们年纪虽然小,可是一个沉稳老练,一个温和豁达,显然都是有盘算的人。
最终,老太太点了头,“我会配合你们的。”
老太太收养那些孩子,只是想让他们活下来,可是眼下有了能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她也是想要为那些孩子争取一下的。
段锦满意了。
之后,段锦和林洛以及那老太太就之后如何管理那里做了一个谈话,老太太会管理那些孩子,段锦和林洛提供衣食住行和教育,等那些孩子长大之后,他们会回报段锦和林洛,至于怎么回报,那就等林洛和段锦来安排了。
原本,段锦和林洛想要请老太太在火锅店吃上一顿再回去,可是那老太太在听说那一顿火锅的价格之后,死活都不肯答应了,反而请求能不能将这钱换成米菜,让那些孩子们吃一顿好的。
段锦皱着眉想要否决,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契约之前,他其实并不想付出任何东西。
林洛却是答应了,直接让火锅店里的掌柜去准备,让王狗蛋将老太太送回去的时候,顺带将这些东西带过去。
等王狗蛋将人送走之后,林洛看着拉着自己往里间走的段锦,朝着他问道:“那卖身契是什么情况?”
这办公的地方分了里外两间,外间是书房,里间则是放了一张床和他们两人换洗的衣物,方便林洛回不去的时候在这里休息。
段锦一边帮着林洛脱着衣服,让他换下在老太太那里沾染了臭味的衣服,一边朝着林洛解释道:“只是为了给我们留一点保障,这样才是最稳妥的,也是能让他们最快听话的方法。”
林洛抬头想要说些什么。
段锦却是看着他,反问道:“不是说好了,我们帮助他们只是为了让他们其中有用的人帮我们吗?这样的方式不是最稳妥的吗?”
林洛被这样一反问,对上他的眼睛,还是说不出否定的答案来,最后只能道:“是。”
段锦给他披上了干净的新衣服,吻了一下他的唇瓣,“这样就好,好了,我们还得商量一下之后的安排,别耽搁时间了。”
段锦将林洛推了出去,他自己开始换衣服了。
林洛看着段锦那肌肉分明的背部,迅速的转身离开了,坐在桌子前,看着段锦拟定的卖身契,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