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等到发放东西那天, 林洛和段锦都换上了一身新衣, 林洛身上穿着的是红色为底, 白色镶边的棉布长袍，头上戴着一只镶嵌着红石的木簪子, 段锦穿的则是一身红色为底，黑色为边的长袍, 头上则是一只通体黑褐色的木簪子。
这两件衣服，一件将林洛的气色衬托得出尘中带着几分艳丽，一件将段锦衬托得格外威严。两人走在一起, 两人当中的气氛却是格外温馨，莫名的中和了其中的气质，显得他们倒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好不容易从孤儿院里出来了，今日林洛他们出去，王恺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他今日也穿上了一身新做的青色打底, 外罩厚坎肩棉袄的衣服，头上只是用青带束缚着，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干练。
王恺早就在外面等候着了, 眼下看着出来的林洛和段锦，直接朝着两人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朝着两人夸奖道：“老大、东家，你们今日可真好看！”
段锦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话。
林洛则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同样回了一句，“你今日也很好看。”
被林洛这样夸奖，王恺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抓了抓脑袋，原本在孤儿院里练出的几分沉稳气质，现在一消而散，整个人显出几分傻气来，小声嘟囔道：“我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就是今天打扮的精神了一些。”
林洛听着他这自恋的话，倒也没对他多说些什么，在段锦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然后便朝着火锅店的方向去了。
倒是段锦在上马车的时候，朝着王恺道：“你这小子，现在可越发的自恋了。”
王恺一听他这话，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以为自己要挨训了，连眉头都耷拉了下来，看起来还有几分可怜。
谁知道段锦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着他夸奖道：“不过，自恋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你现在有自恋的资本，嗯，到孤儿院历练了那么几日，你现在倒是越发的精神了，看起来也挺可靠了。”
王恺一听这话，立马又高兴了起来，抬头看向段锦的眼睛都闪闪亮亮的，仿佛是一只被夸奖了而狂甩尾巴的小狗。
段锦看着他这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他继续道：“好了，别在这里傻站着了，我们现在还要去店里。”
“嗯！”王恺重重的点了头，让段锦上车坐好，他立马扬起了马鞭，带着他们朝着火锅店的方向过去。
布店那边是从早上开始营业，然后一直营业到下午晚饭之后，但是火锅店这边则是从中午开始营业，营业到晚上宵禁之前。
林洛原本纠结着要不要在送新年礼和奖励的时候分成两边发放，但是后续段锦建议还是一起发放，这样可以看到对方收了多少东西，也能形成竞争意识，林洛也就同意了。
等林洛他们到达火锅店的时候，火锅店已经关门歇业了，此时正在收拾店铺里的东西，即便是有客人想要进来吃饭，也被客气的请走了。
那客人还有些不解，困惑的看向掌柜，疑惑的问道：“你们这火锅店不是平日里都一直做到晚上，怎么今日那么早就关门了？”
听到客人的质问，掌柜的笑眯眯的道：“今日我们东家要过来，所以提前一点关店，抱歉。”
那客人听完，越发的困惑了，他今天是特地过来吃火锅的，为此还专门改了自己当差的时间，此时吃不到东西，他还有一些烦躁，小声道：“你们东家过来，那也用不着关店吧？”
这掌柜是个好脾气的，听到他这样埋怨也只是笑了笑，朝着他解释道：“东家过来自然不用关店，只是我们今日店里还需要发放新年奖励，所以提前一点算是员工的福利。”
这客人听完越发的惊讶，盯着掌柜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们这小店还有过年的福利？”
掌柜看着他脸上震惊的神色，点了点头，朝着他肯定道：“这也是我们东家大气，所以待我们的福利待遇一直都很好。”
客人听到这里，不由嘟囔了一句，“你们这东家也太不会做生意了，不仅热闹的店铺那么早就关门，现在还要给手底下的人发那么好的福利，他自己难道不赚钱吗？要是我有那么大的店铺，我保证让它一天到晚都营业。”
掌柜听到他这不把员工当人的话，脸上只能扬起微笑，他觉得如果告诉面前人他们东家考虑把店铺里的收益分成给他们，怕是要惊讶得直接跳脚了。
那客人听到他这样说，也不好再要求什么了，只是有些可惜他今天特地过来吃却吃不到，他摇了摇头，转身便准备离开了，结果在他们不出门的瞬间，却是看到刚才同自己说话的掌柜冲着一个年轻的小哥儿喊了一句，“东家！”
客人下意识的看过去，想要看看这店铺的东家是什么样子的，结果这一看发现那小哥儿年轻的过分，一点都不像是这种大店铺的东家。
客人怀疑自己认错了人了，可是看着那满脸笑容的掌柜朝着那哥儿一声一声的喊着东家，他便知道自己并没有认错人，只是心里还在震惊，他不敢相信那么一个漂亮年轻的哥儿既然能管理好那么大的产业。
在快要离开的时候，客人差点因为看着那漂亮的哥儿而没有注意脚下，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在地上了，险险的稳住身体，那哥儿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门内。
客人盯着那小哥离开的地方，想到他刚刚的穿着打扮，不由嘟囔了一句，“长得好看，也是个不会做生意的，谁知道这做生意的本钱是哪里来的，怕不是给人睡出来的。下次，等我过来的时候，我到时候问问他们这个东家在不在，让他也陪陪我。”
王恺在林洛和段锦下车之后将马车牵到后面去拴着了，此番慢了段锦他们一步，结果就听到了这客人在门口口出恶臭的话语。
林洛出去做生意的时候，也经常听到这样的言论，有些人是当面调戏，有些是背后说，都不是什么好话，说出这种话的人也都是嫉妒林洛的，毕竟他们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比之林洛这样的哥儿要厉害上不少，结果这个哥儿挣钱那么厉害，自己却是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这实在是让他们难受，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比如说诋毁或者是污蔑。
以前，林洛遇到这种事，如果做的不过分，当面就反驳了回去，做的过分一点，那就之后给那人使绊子，再再严重一点，那就只能在背后套着麻袋打他一顿了。
只是后来，随着林洛的生意越做越大，当地的许多人都知道了，那些原材料只有林洛那里有，如果想要那些东西只能讨好他，这样的事情就少有发生了。
久违的看到了这样比不过就诋毁的男人，王恺还觉得有些新鲜，他眼珠子转了转，跟在那男人身后。
眼下正是冬日，太阳落山很快，如今已经天黑了，路上虽然也挂满了灯笼，却是照不清昏暗的巷子。
王恺跟着那男人走了一路，终于在那男人走到一个臭水沟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手巾，围住了自己下半张脸，轻巧的从后面跑了出来，在那男人没注意的时候，一脚踢中了他，直接将他踢到那臭水沟里。
男人没有想到自己半路走着都会遇到偷袭，在跌入臭水沟的一瞬间，他还大叫了一声惊慌失措的想要爬上来，却是被王恺又拿着旁边的垃圾给倒了满头。
“你这是做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
王恺站在上面，男人挣扎着想要爬上来，又一脚将他踹了下去，朝着他嗤笑一声，“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想要教训你一顿。”
“你！”男人怎么都爬不上来，此番只觉得生气极了。
正巧，不远处有人从这里经过，王恺又踹了那男人的头一脚，转身就跑了。
男人捂着自己发疼的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只是他当务之急是从这里爬出去，扭头朝向那走过来的路人想让他拉自己出去，结果那路人看见他浑身脏乱的样子，又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别说过去拉他了，直接转身就跑走了。
男人只能自认倒霉，无奈的自己从里面爬了出来，看着脏污的身上，饭也没吃就回去了。
王恺一口气跑了回去，进门的时候，林洛他们已经坐在了高台之上，准备分东西了。
王恺喘了一口气，来到了段锦旁边，等待着他的吩咐。
段锦朝着他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询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那么晚才来？”
王恺面不改色的道：“我刚刚内急，去上了一个茅房。”
段锦低头看了一眼他的鞋面，那上面还有一些污渍，不像是茅房边上粘到的，像是在什么垃圾旁边沾染到的，他倒也没揭穿，只是朝着王恺吩咐道：“待会儿，你负责发肉。”
“是！”
林洛斜眼看了他们一眼，确定王恺回来了，这才朝着下面的员工们道：“你们的工钱自有你们的掌柜发给你们，今日我在这里，全是为了感谢你们这一年的辛苦付出，特地过来给你们发新年的贺礼和奖励，希望你们新的一年里能够继续努力，让自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今天过来的店员们也不知道是过来干嘛的，只以为是一个寻常的训话，他们都还有些抱怨为什么那么晚了还要留人下来。
此时，听到了林洛说的那些话，再看看搬到林洛旁边的那些东西，他们心里竟然也有几分期待起来。
有人心里开始期待，盯着林洛一副想要问却又不敢问的样子，最后还是林洛将他点了出来，“怎么，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林洛直接指着那人，那人被林洛指着吓了一跳，可是对上林洛鼓励的目光，他原本胆怯的心情又立马松活了下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东家，你说的年货就是你身边说的那些吗？”
说罢，指了指林洛旁边的那些肉、糖、布料等东西。
林洛看见了他眼里的期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朝着他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对，这些东西就是要发给你们的，今日每个人可以分三斤肉、两斤糖、一斤盐、半匹布，以及干果一包。”
川水城的人生活比较富裕，可这也只是相对其他城市的人而言，对比起和他们一个城市的人来说，这些店员家里依旧不富裕，林洛发的这些东西，全是发在他们的喜好上，拿回家去不仅有面子，也能为家里减少一大笔开支。
因此，在林洛宣布完这事之后，在场的众人都激动了起来，发出嘻嘻索索的议论声。
林洛看着他们脸上兴奋的神色，抬手制止了他们继续讨论下去的话头，紧接着道：“对了，因为今年布料店的生意很红火，所以布料店每个人还有三百文的奖励。”
布料店那些人都激动了起来，盯着林洛让人抬出来的钱，眼里全是期待的神色。
旁边火锅院的人看着这一幕，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张口想要问问有没有他们的份，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林洛看着他们的反应，朝着他们这边微微笑道：“今年的火锅店大家也辛苦了，虽然营业额比不上布料店这边的，但也会给你们每人二百三十文的奖励。”
虽然还是没有布料店的奖金高，可这些钱已经赶得上他们一个月的工钱了，所以火锅店的员工们还是挺高兴的，盯着林洛的眼神也很热切。
林洛宣布完这一切，看着已经有些激动的众人，朝着他们道：“好了，话已经说完了，现在大家排队上来领自己的东西，火锅店的站在前面，布料店的排在后面。”
林洛这样一说完，众人立马就去排了队。
林洛看到还有几人在后面犹豫着，定睛看了两眼，却是店里的杂工们，他们一副羡慕想要上前却又不敢的样子，毕竟在别的店，像他们这些杂工连正式员工都算不上，平日里都是被人差遣的存在，能在这个店里得到比别的店更高的工钱，他们已经很幸运了，像这种分红的事，他们是不敢想的。
林洛却是看见了他们，朝着他们招了招手，笑道：“好了，你们也别站着了，你们也跟着一起排队。”
为首的老妇人指了指自己，脸上全是震惊，“我们可以吗？”
林洛点了点头，招呼着他们过来，同时朝着他们道：“你们当然可以过来，你们也是店里的一员，这些自然有你们的份。”
听到林洛这样说，他们这才放心了，半是感激、半是感动的排到了队伍后面，畏缩着等待着自己的东西发放，等发现真的有自己那份东西，又看着手里提着的东西和发的钱时，整个人都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所有人都拿到了东西，在场更是陷入了一片喜气洋洋的海洋。
林洛站在台上，朝着下面拿着东西的众人，乐呵呵的说道：“好了，各位，你们的节礼已经发放到你们手里了，希望你们能过一个愉快的新年！我在这里，先祝你们新年快乐了！”
“新年快乐！”一个男子提着自己手上的肉和钱，整个人笑的见牙不见眼，也跟着吼了一声。
“新年快乐！”布房里的小哥儿也跟着附和了一声。
“新年快乐！”
……
接二连三的道贺声响起，林洛平淡的在前面接受着众人的祝福，脸上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带着几分庄重的威严，配合着他那一身漂亮的衣服和精美的容貌，显得越发神圣和高不可攀起来。
段锦站在身后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望着林洛的眼中尽是赞美和欣赏。
王恺站在旁边甩了甩自己因为分东西有些酸胀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腰，扭头想要问一问自己老大累不累，结果就看到他们老大盯着他们东家，眼眸一眨不眨的，脸上还带着痴迷的神色，他不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惋惜道：“没救了。”
*
接下来，很快就到了过年的时候，今年家里多了一些人，也比往年更加热闹了。
在过年的前几日，林洛便带着家里人将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收拾了一遍，打扫好角落的灰尘和蜘蛛网，准备着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在过年前的三天，林洛便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在准备年夜饭的时候，他甚至还搭配上了不少的糕点。
林洛站在厨房里，烟雾蒸腾间全是甜点的香气。
段锦从外面走进来时，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吸着空气中的香甜，然后才走到了林洛旁边，看着他还在包着梅花似的糕点，这才开口询问道：“你这是又在做什么？”
“我在做个红枣糯米糕。”林洛说着话，眼睛一顺不顺的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没有半瞬分神。
段锦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自己肌肉分明的胳膊，朝着林洛道：“我来帮你一起做？”
对于段锦要参与家务这事，林洛一向都是鼓励的，毕竟如果连家里的这点家务都不会做，又怎么能指望他培养另外的责任心，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帮他做另外的事呢？
林洛抬了抬下巴，朝着不远处指了指，“那里还有围裙，你穿上再做。”
段锦顺着林洛指向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了比林洛身上穿的这件尺码大一些的围裙，显然是给他准备的，他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凑到了林洛面前，吻了吻他抬起的下巴，这才去把围裙给穿上了。
等到段锦穿好围裙来到林洛身边，他盯着林洛手上的动作，笨拙的包着他自己的东西，包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糕点。
林洛扭头看了一眼，指点了几下，发现段锦很快就学会了窍门，捏的东西逐渐从奇形怪状变得有模有样起来。
林洛惊叹的同时，也不忘扭头朝着段锦夸奖了一句，“你做的很好，不愧是你，学什么东西都学的很快。”
段锦听着林洛的夸奖，下意识扬了扬下巴，脸上显出几分孩子气的骄傲来，莫名的显得有几分幼稚。
林洛看着他这般，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段锦太过于早熟，以至于只有在某些时候，他才会显出几分稚嫩来。
林洛这样想着，心里不由觉得有些难过，很快就又调整好了心情，看向段锦道：“对了，年夜饭我们就只做一桌，让碧草他们和我们一起吃？”
段锦听到这个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扭头看向林洛，只见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小心，似乎这话也只是试探性的问上一句。
段锦没回答，只是盯着他。
过了半晌，倒是林洛先投降了，他举了举自己的手，朝着段锦哄道：“好吧，那我们分开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