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段锦将自己的头发往后面捋了捋，露出光洁的额头，这几天的疲劳并没有使他看起来狼狈，只是让他的脸消瘦了几分，多出了几分凌厉的美感来。
段锦漫不经心地朝着门口道了一声，“进。”
进来的人却是王恺，他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段锦，然后小声道：“老大，这是老大夫让我交给你的。”
段锦接了过来，看了一眼。
王恺有些好奇那纸条上的内容，想要探头去看，很快又忍了下去。他是真的很疑惑，也是真的看不懂自家老大是想要做什么，那老大夫是段锦安排进府中的，可是除了给他们把脉，然后开了一点药之外，他似乎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段锦看完那纸条，直接将纸条浸染在了水里，不一会那上面的墨迹就染开了，被他随手丢在了一旁。
段锦抬眼看着面前困惑的王恺，朝着他道：“那老大夫还说了什么吗？”
王恺想了想，点了点头，“大夫让我来问你，要不要在夫郎的药里再加些什么东西？”
段锦轻轻的笑了笑，扯了扯嘴角，很快朝着他道：“你过去告诉他，如今滋补的药就很好了，不需要再加其他的了。”
王恺点头，这就准备出去告诉那老大夫，可是在出去之前，他又扭回头来看向段锦，脸上充满了困惑，“老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那老大夫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段锦朝着他勾了勾唇角，缓缓问道：“想知道？”
王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里的渴望不言而喻。
段锦偏偏却是道：“想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好了，快点出去传话吧！”
王恺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多纠缠，因为他知道段锦不想告诉他的话，那他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段锦目送着王恺离开，眼神落在了刚刚被他丢弃的纸团上，眼睛里带着晦暗不明的光，他和那老大夫之间商量了什么，不过就是让他来看看林洛受孕的几率罢了。
哥儿的受孕几率很低，但也有例外的，段锦并不想林洛是这个例外，不想那么早就弄出一个孩子来，于是便让这大夫来帮忙诊断一下。如果几率高的话，那他到时候就自己吃避孕的汤药。如果低的话，那就不用了。
至于刚刚老大夫问要不要在林洛的汤药里面加什么，估计是以为段锦让他来测试林洛怀孕的几率是因为段锦想要他早点怀上，所以来问问要不要给他调养身体让林洛受孕率高一点。
但是，段锦只觉得眼下这般刚刚好，林洛并不需要那么高的受孕几率，他也不需要林洛一定得给自己生个孩子。
段锦盘算着过几日要施行的计划，头靠在了那浴桶的边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
等到段锦从浴室出来，他又和林洛一起吃了晚饭，之后又喝了他那碗汤药，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林洛看着精神了许多的段锦，松了一口气，陪着他先去看了周炎。
周炎此时正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望着前来探望自己的段锦，不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段兄，我这次可真是遭大罪了，若是这一次还考不上，我下次都不想考了。”
段锦看着他这有气无力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他道：“你这话就过了，万一你这一次就中，那也用不着再考下次了。”
周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也清楚，更何况这次遇到了这种天气，我是觉得我是考不上了的。”
“哥，你怎么那么没志气，万一你真的考中了呢？”周莹在旁边看得又心疼又生气，叉着腰朝着她哥数落道，“你得有信心自己能考上，这样你才会中。”
周炎听着他妹的话，立马就精神了起来，“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这是我说考上就能考上的吗？”
“哼！”周莹不高兴了，扭开了脸不和他说话。
林洛看着他们兄妹两人斗嘴的样子，觉得周炎这样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只觉得有些好笑。
很快，段锦和林洛又去了另外一个公子的房间，那公子还在昏睡不醒，两人也就进去交代了下人有什么事直接找碧草就可以了，之后便出来了。
段锦和林洛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林洛原本还有事情想去书房处理，准备让这几日都没睡好的段锦先去睡觉，可是走到了半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跟着人一起回了卧室。
段锦回到房间并没有上床去睡觉，而是坐了下来，先是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又给林洛倒了一杯，之后才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有事情要问我吗？”
林洛被他这话问的有些尴尬，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也不明显，怎么就被段锦给看出来了，却还是道：“我的确有事情要问你。”
段锦抬起头来看向他，明明白白是等着他回答。
“我想问你，在你进考试院之前，你和王恺说了什么？”林洛开口询问，眼睛也一瞬不瞬的盯着段锦。
段锦却是眼眸眨了眨，看着他反问道：“你在说什么事情，我怎么没有印象？”
林洛看着段锦这眼神躲闪，稍稍把头侧开不直视他的样子，知道他是想要蒙过关了，当即往前迈了一步，直接就坐在了他的腿上，抓住了他的衣领，朝着他质问道：“我知道你的记性好，你不可能不记得的，你现在别给我打马虎眼，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锦看着林洛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瓣，左顾而言他的道：“我这几日都很想你，特别是下雨的那几日，我想你穿的暖不暖和，会不会担心我在这里受苦，会不会也像我担心你一样担心我，会不会被人欺负了却找不到我？”
段锦一句一句的说着，一下一下的吻着林洛，声音温柔且缠绵。
林洛原本是不想心软的，可是被他这样抱着，耳边听着他的情话，心也不由的软了下来，最终无奈的揪着他的耳朵，叹息道：“你真是够了。”
段锦勾起了唇角，将人抱起往床上去了。
之后的几日，经过精心的调养，周炎好的很快，那公子却是三日后才醒了。
等那人醒了之后，林洛才知道他名字叫做毛子涵，家里算是清贫，只有十几亩耕地，能在这个学院读书大部分靠的书院奖学金。
之所以会被段锦带回来，全是因为他这几日在考试时透支了大量的体力，再加上下雨一下子就病了，而他父亲最近又病重，身边完全离不了人，他母亲根本就腾不出人手来接他，自然也没办法来照顾他。
段锦和他是同时出考场的，见他在出考场的一瞬间就倒了下去，又听到来接他的人说家里已经有大夫了，这才将人背起一路带了回来。
在知道自己是被段锦救回府中的，毛子涵显得很诧异，看着段锦的眼神中都透着几分尴尬和纠结。在勉强能下地之后，他便朝着段锦深深的行了一礼，然后坚决要求回家去。
段锦倒也没拦他，甚至还派了一辆马车将人送回去。
之后的一个月便是等放榜的日子，周炎和周莹依旧在段家住着，准备等考试成绩出来再回去。
段锦在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如果收到帖子，那他就会去参加诗会文会，周炎也会跟着一起，周莹时不时也会跟着，林洛只有偶尔不忙的时候才会跟着去一趟。
这日，段锦的友人说春色正好，邀请段锦去泛舟湖上，林洛也跟着去了。
坐在画船的船舱里，跟着湖水慢慢的摇动，林洛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觉得日子都静了下来，不知不觉间竟是趴着睡着了。
外面，段锦正和自己的朋友闲聊，转头看着这一幕，勾了勾唇角。
坐在段锦旁边的秦牧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他调笑道：“你这小子在看什么呢？我这里有一件特别有趣的事，你们想不想听听。”
段锦收回了视线，看向了秦牧，很快回问道：“什么事？”
“就是马洋的事啊！”秦牧说得特别夸张，“你们不知道，他不仅自己不是东西，他那老子也不是个东西。去年不是桑叶种植不好，好多农户家里都受了灾，结果他老子趁机借钱给那些人，最后夺了他们的地。
这种事情年年都有，凡是有天灾人祸的时节都会由当地的乡绅名士这样做，以此来壮大自家的土地。
因此在场的众人听到这里，倒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接着道：“这事倒也不稀罕，你如何说的那般兴致勃勃？”
秦牧手中的桃花扇一转，转到了发问的王谦身上，“那你可知，这其中被夺地的人，还有我们的同窗，毛子涵。听说，毛子涵还去求了他们家，结果他家根本就没有理会，推托家里有事就没出来，毛子涵的父亲还因此生了重病。”
他这话一说完，旁边人立马就皱起了眉头，随即道：“他这番做是不是有些过了？我怎么记得那毛子涵和他关系还挺好？”
秦牧嘴角勾起了一个冷笑，缓缓道：“在利益面前，那点凉薄的情分又能如何？毕竟，那毛子涵家里的地可是最好的，一亩地顶得上别人的两亩，不然怎么供得起他一个读书人在这里的花销。”
王谦道：“马洋这样做的也太过了，他估计现在就期盼着毛子涵考不中功名，不然他们两人之间会是个不死不休的结局吧？”
“这肯定啊，不顾他们之间的情谊就对他家出手，之后又害得他父亲重病，这个结怎么可能解得开？”
“哎，这马洋做事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我很羞于和他一个书院。”
过了好一会之后，秦牧突然一拍巴掌，朝着旁边的几人道：“好了，我们别说这事了，今日是出来游玩的，可不是说这种丧气话的。”
“就是就是，我们今天是出来玩的，可不是来批判这种事情的，我们说点其他事好了。”
秦牧说完之后，袁州也跟着起了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来到了一个月之后。
这日林洛没有去店里，家里早早的就派了小厮出去，准备等放榜出来之后立马就回来禀报。
林洛和段锦、周炎和周莹一起待在了家里，四人一起坐在凉亭之上，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着。
在场的四人当中，除了段锦依旧气定神闲之外，其余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就在几人又吃过两轮茶点之后，门口处传来了动静，紧接着便是碧草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兴的道：“东家，公子，报喜的人来了！”
顿时，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周莹是站得最快的，连忙朝着碧草问道：“来人怎么说，是报的什么喜？”
碧草脸上露出了亢奋的神色，连忙朝着众人道：“是公子的喜，公子是这次乡试的头名，也是这次的解元，报喜的衙役们都到门口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段锦，林洛眼中则是高兴，周莹是难以置信，周炎则是复杂又欣慰。
很快，在众人高兴完之后，林洛立马反应了过来，让人准备鞭炮和喜钱。
一行人来到了门口，衙役已经等在那里了，在见到段锦他们出来之后，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准确的找到了段锦，朝着他高亢道：“恭喜段公子，贺喜段公子，今日高中解元，来日必定能在金銮殿上金榜题名！”
“借你吉言了！”段锦也露出几分温和的笑容，接过旁边林洛递过来的荷包，将之送到了衙役的手上，笑着道：“这是给你们的吃酒钱。”
衙役掂量了一下那荷包，发现分量并不轻，脸上立马乐开了花，又说了几句吉利话，这才离开了。
待衙役离开之后，林洛立马让人挂上了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让这条巷子的所有人都知道，段锦考中举人了，还是头名的解元！
第195章 ，晋江独发
川水城中无人不知今日是放榜的日子, 为了看热闹，好多人家早早的就开了门坐在门口看热闹。
在衙役们一路吹锣打鼓的过来报喜的时候，周围的人们就跟着过来看了热闹, 在发现报喜的人家竟然是林洛他们之后，脸上不免露出了羡慕和向往的神色。
林洛看着这些围过来的邻里们，立马就让碧水进去取了瓜子、点心、糖果出来, 拿给周围的众人分食。
小孩子们很高兴, 围着分瓜子的碧草他们又蹦又跳的, 大人们见状也没有阻止, 毕竟这是解元的喜糖，虽然现在距离孩子们参加考试还有不少的时间, 可是沾沾喜气总是没错的。
就在段家门口热热闹闹时，段家派出去的小厮也回来了, 这小厮是周家自己带过来的，先是朝着段锦报了一声喜，然后看向期盼等着的周炎表情很是纠结。
周莹看到他这样, 忍不住跟着急了起来，“我哥到底中没中你倒是说啊！”
周炎原本在他没回来之前还有些期待，可是在他回来之后看到他的表情，他便明白了结果，叹了一声气, 看着他道：“我是不是没中？”
小厮脸上有些尴尬, 却还是点了头，委婉道：“我未曾在榜上看到公子的名字。”
顿时，原本期待的周莹脸立马就垮了下去, 叹了口气。
倒是周炎在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叹息道：“我早就猜到会是这般情况了, 今年本就天公不作美，我自己又体力不济，能够考上就怪了。”
周炎说完，看了看旁边的段锦，却又高兴起来，“不过我没有考上，段兄考上也是一样的。”
说罢，周炎又朝着旁边分发喜糖的碧草伸了伸手，在他困惑的视线当中，朝着他道：“我今日也沾沾我家段兄的喜气，期待下一次我也能高中。”
碧草闻言连忙选了一块最大的糖递到了他的手里，惹得旁边的小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周炎，眼里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周炎看着那些瞅着自己的小孩们，朝着他们调笑道：“我是大人，所以要吃大块的糖，你们是小孩，所以只能吃小块的。”
顿时，小孩子们看着周炎的目光越发的羡慕了，惹得周炎哈哈直乐。
段锦看着周炎这洒脱的神色，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头热热闹闹的，不远处杜家门口，杜鸣也站在门口看着段锦那边的情况，他看着穿着一身白色锦衣，头上只带着一根树簪子，整个人显得清雅异常的林洛，再看看站在他旁边穿着一身青衣锦缎，面容精美的段锦，手掌握紧了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