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也很辛苦，你们将手底下的事情管理的很好。”
这几年，林洛虽然一直跟着段锦在川水城那里居住，可是也会抽空回来这里，只是那频率并不高，基本上就是两月一次，而且每次回来待上几天就会走，所以这边的事情主要还是靠茗蓝以及他们手底下的管事去管。
管事们听到他这样说，脸上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容来，连忙称这是应该他们做的，每个人都显得非常的谦逊。
林洛在说完那番话之后，视线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脸上的温和神色也缓缓落了下去，逐渐变成了一种冷漠。
“我是给你们足够的信任，才给了你们这些自主权，可是我觉得你们其中的有些人似乎并不怎么珍惜的样子。”
众人听到这里，心里都是一惊，茗蓝更是抬头看向了林洛，眼里充满了惊诧，随即扭回头去看向身后跟来的那些管事们，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视着，似乎是想要分辨出林洛说的人是谁。
林洛说完那句话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面前人相互打量，想要猜测出他说的人是谁。
欣赏够了他们脸上各自的表情和猜忌，林洛抬了抬下巴，朝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有几分心虚的管事道：“我记得，你刚刚接手布坊的时候，你整个人看起来都挺瘦的样子，如今看起来倒是胖了不少。”
那布坊管事听到林洛这样说，浑身震动了一瞬，他原本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没人知道，可是听到林洛这样说，他便觉得林洛是在点自己，顿时整个人都惊慌得不得了，抬起头来看向了他的方向，眼里写满了惊慌，“东，东家。”
茗蓝听到他们的对话，看着他们各自的反应，猛得一下扭过头去，看向了那惊慌的管事。
林洛目光直视着那人，在他掩藏不住的心虚当中，继续道：“你很聪明，也知道将东西分批次的卖出去，还知道将东西卖到更远的地方去，可惜了事情总是有会出现意外的时候，那东西只有我们布坊能做得出来，被人看见了，自然也就暴露了出来。”
林洛打开自己面前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块布料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那管事见状还想要狡辩，毕竟茗蓝都没有查出来的东西，这个每年才回来几次的东家怎么可能查得到，他顿时心里有了几分底气，朝着面前人狡辩道：“东家，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做这种事情。”
林洛看着还在狡辩的人，倒也没觉得生气，只是笑看着他，“你以为我这样跟你摊牌，是因为我没有证据吗？”
说罢，林洛朝着旁边喊了一声。
一个男人被王恺和狗蛋绑着，狼狈的从里间推了出来，那人就是这管事的亲戚，也是和他里应外合倒卖林洛名下布料的人。
见到那人，管事猛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看起来非常害怕的样子。
林洛看着他惊惶的神色，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直等着看他的反应。
或许是知道自己再也抵赖不了了，布坊管事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再也没有刚才抵死不认的顽固，直接求饶道：“东家，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鬼迷心窍的，我也不该辜负你的信任，我该死，我真的该死！”
刚开始只是亲戚求上门，要他便宜一点将布料卖给他们家里的姑娘做嫁衣，他被求了几次，再加上父亲觉得他出息了，叫他帮衬一点家里，还叫上了家里的亲戚，让他不要有了钱之后就六情不认，他最终还是偷摸着给了。
第一次没有被发现，这管事的胆子就大了一些，等到再有亲戚求上门的时候，他便有了第二次和第三次，直到他发现他有亲戚将布料倒卖了出去，而且卖的价格还不便宜。
刚开始，那亲戚还是害怕被他发现的，可是看着他脸上意动的神色，那亲戚竟然邀请他一起，他原本还有所顾忌，等回到家里被妻子一挑唆，他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眼下事情被挑拨，他也知道自己会面临着什么，管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认错，只希望林洛能够心软的放过自己一马。
可是，往日里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林洛看着他忏悔的样子，听着他说愿意把那些钱补回来，却还是朝着他摇了摇头，“抱歉，我们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规矩，我甚至说过了，我给你们那么高的工钱，就是希望你们能够用这钱养得起家，对得起自己的工钱，但是你好像没听进去。”
管事的脸已经哭花了，此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挂在他那张有些肥胖的脸上，看起来可笑极了。“对不起东家，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如果把我送进牢里，我那六十岁的老父亲，还有我那七岁的孩子，他们都会没有依靠的。”
林洛并不接受这样的道德绑架，他摇了摇头，看着面前哭的可怜的男人，朝着他再次道：“我们定好了规矩，规矩就是规矩，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不然到时候人人都像你这样，那我们还如何管理我们手底下的人。”
说完，林洛也不想听他继续废话了，示意旁边的王恺和狗娃以及家里的下人，将面前的管事和与他一起勾搭的人送到官府去，告发他偷盗之罪。
王恺很高兴，龇着牙就应了声，很快利索的去干活了。
倒是狗娃离开的时候，还惦记着带着自己的狗一起去见见世面，在王恺承诺会早去早回，并且还会带他去吃好东西，他便放弃了带着狗子们一起去的念头。
目送着王恺他们拉着痛哭流涕的管事离开，林洛又将目光放向了剩下的几个人，朝着他们道：“我不是很喜欢贪心的人，如果你们觉得我给你们的工钱以及分成都还不够，让你们觉得不满意，你们完全可以去找更高工钱的活计去做，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在听到林洛这样说之后，在场的众人有些惊慌，连忙保证道：“我们觉得这个工钱够了，以后我们也会以他为戒，绝对不会做出和他相同的事情来。”
眼看着众人眼里都出现了真诚的害怕，林洛觉得自己杀鸡儆猴的效果达到了，又说了一下这些管事们不足的地方，这才让他们离开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林洛看着留下来的茗蓝，朝着他询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留下来吗？”
茗蓝看着面前的林洛，觉得他光是坐在那里，即便是不说话，整个人都有种沉着的贵气。他眼里浮现出了惭愧的神色，撩开衣摆就跪了下来，朝着林洛请罪道：“对不起，东家，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这本来该是我管的事情，结果出现了纰漏，还让你来帮我善后。”
林洛被他的行为给惊了一瞬，连忙走了过去将人给扶起来，同时朝着他宽慰道：“这个不是你的问题，你每天做那么多事情，不可能连一个月丢失几匹布，这种事情都能查到。他这个事做得非常隐蔽，如果不是我恰好遇到了过去贩卖的布料贩子，还被王恺给察觉了，怕是我也分辨不出来的。”
茗蓝听到林洛这样说，脸上的自责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多了几分恼怒。
林洛见他这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他道：“好了，我让你过来，不是让你在这里自责的，我是要问问你，你打死人的那事是什么情况？”
第211章 晋江独发
茗蓝听到林洛这样问, 浑身震了一下，他原先是猜到了林洛会问这个事情的，可是在真正听到林洛发问的时候, 他还是很难以将真实的原因说出来。
林洛看着他脸上的纠结神色，看着他的表情当中带着几分困惑，“怎么, 这个事情你不能说吗？”
“不是！”茗蓝深吸了一口气, 抬头望向面前的林洛, 直接道：“其实说起来这事就是一场误会, 我的确是打了人，也的确是打伤了人, 可是那人并不是我害死的，而是他们自家人害死的。”
林洛将他扶起, 将人扶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让他细细讲来。
茗蓝看着温和的林洛，感受着他对自己的好, 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看向面前的林洛，缓缓开口道：“当时我将人打伤了，他们家里人为了讹医药费，直接将人抬到了我家门口, 甚至大冷天的只让他穿一件单薄的衣服, 为了可怜还在他身上浇了水，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
林洛听着这个做法，既觉得离谱, 又觉得在这种贫穷的地方是有可能发生的，毕竟对于穷人来说, 人命可不值钱，为了换取一点好处，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茗蓝看着林洛脸上的神色没有多少变化，又接着说了下去，“我知道这种事，如果你妥协了之后便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更何况我也需要别人知道我是个眼里容不下背叛的人，所以这事我就没有理会。”
说到这里，茗蓝迟疑了一瞬，又道：“我还让人去驱赶了他们，不准他们在我家外面闹事，或许是看我态度坚决，知道他们在我这里要不到钱，他们最终还是将人给带了回去。”
林洛听到这里，点头评价道：“你做的没有错。”
茗蓝脸上这才露出了几分笑意，朝着林洛接着讲述道：“在那人被带回去之后，很快就传来了他们的消息说人死了，我担心还是想要讹诈我，派人去查了查，发现人的确是死了。”
林洛虽然能猜到结局，可是真正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荒诞。
茗蓝继续道：“那人死的原因很荒谬，那人身体本来就不好，又被我打伤了，他们家里还不肯给他请大夫，反而是将他送到我面前来一顿折腾，最后竟然是活活咳到吐血而亡。”
林洛皱起了眉头，回想了一下自己听到的版本，朝着面前人疑惑道：“可是，我怎么听说，死了好几个人。”
茗蓝表情认真，很快解释道：“没有，伤的人有几个，可是死了的的确只有他一个。”
看着林洛脸上的纠结，茗蓝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面对自己临家的弟弟，朝着他耐心解释道：“多死的那几个是他们以讹传讹传出来的，因为人死之后，我也没有给他们钱，他们想要毁掉我的名声，毕竟我只是一个哥儿，毁掉我的名声就能给我多增加一点阻碍。”
林洛的表情很是怪异，最后还是问了一个问题，“那你既然知道这是别人以讹传讹的谣言，那你为什么不澄清？”
茗蓝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大气的坦然，“对于好人家的哥儿来说，这样的名声的确算不上什么好名声。也是该需要澄清的。可是对于我来说，这样却恰恰刚好，能够让许多以前轻视我的人，因为这种名声而忌惮我几分，更能配合我做事。”
茗蓝并不是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长相，他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般，可是这一笑却让他整个人显出了几分大气的明艳来。
林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终只是憋出一句话来，“你这样做值得吗？这样做的话，你以后出去，可能别人会忌惮你，但背后的闲言碎语更不会少，你以后的婚配问题，可能也会成问题。”
茗蓝看着担心的林洛，朝着他轻轻的笑了笑，肯定道：“我觉得这样很好，至少我比起大多数的哥儿来说我有得选择，不用天天被拴在家里，不仅需要照顾孩子，还需要照顾自己的丈夫，还要认人认骂还被当做理所应当的。”
林洛沉默了，却也觉得茗蓝说的挺对，那样的日子的确挺难过的，他刚刚那么一问，也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哥儿和姑娘都挺在乎名声的，他们受传统思想的影响，对于这种事情非常看重。
茗蓝直视着林洛的目光，坚定道：“我以前可能过得了这种日子，但是现在我看着那些因为在我面前犯了错而战战兢兢的男人，看着我比他们获得了更高的成就之后他们对我卑躬屈膝的样子，我便知道我不可能再过那样的日子。”
林洛想着，果然权利和金钱就是最好的补品，大补。
“至于婚嫁问题，我并不在乎，我现在有钱了，我到时候可以挑选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招赘婿，或者等到年老之后，从族中挑选无父无母的孩子收养，我会过好我的日子的。”
林洛听到他这样，突然笑了起来，朝着他道：“我很信任你，希望你也能担得起我的信任，之后这里的监察任务也会交给你的。”
茗蓝原本以为自己说了那番话之后，他会被林洛所忌惮，却没有想到他会这般信任自己。他起身站了起来，来到了林洛的身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因为有了东家，我才有了今天的际遇，我绝对不会背叛东家的！”
林洛看着他这般，走上前去将人给扶了起来，看着他道：“我相信你说的话，好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今日这布坊的管事被送去衙门了，你得去挑选一个新的上来。”
对于下面的事，林洛现在采取的是层层分级的责任值，他自己培养了一个督察小组，时不时的就会去抽查，这样减轻了他不少工作。
“是！”茗蓝转身离开。
林洛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勾着嘴角笑了起来，曾经有些沉默，看起来没有那么精明的茗蓝，如今竟然也能说出这番话来了。
想到茗蓝如今从他家里搬了出来，自己建了屋子，还拉拔了不少以前在家里受欺负和虐待的姑娘和小哥儿，教给他们一技之长，让他们能在家里立足，林洛便觉得一切都挺好的。
*
林洛在将人送走之后，又处理了一下账本，根据这些管事们的汇报和表现，他更改了一下原先制定的计划方案。
等到一切都做完了，也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林洛开始好奇起前面段锦如何了。
想了想，林洛还是让人去前厅看了一眼，汇报的人很快回来，说段锦已经将人给送走了，同时送走的还有他们带来的那些哥儿和姑娘们。
林洛闻言突然问了一声，“那些人都很漂亮吗？”
下人闻言抬头看向了林洛，脸上的表情有些游移，最后还是道：“他们是有几分姿色。”
“我知道了。”林洛点头，随即让他下去了。
那人下去之后不久，段锦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看着坐在书房面前的林洛，先是走了过来从后面拥抱着他，亲了一下他的脸，朝着他低声道：“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将他们打发走了。”
林洛抬眼看他，仔细的盯了他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你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段锦一边抚摸着他的脸，一边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朝着他道：“我刚刚又收到了一千两银子，到时候拿给你收着。对了，我和族中说好了祭祀的时间，到时候族中会准备祭品，只是为了表示一下，我们这边还是得出钱。”
林洛握住他乱摸的手，“我知道了，我到时候会让人将钱送过去的。”
段锦又继续道：“对了，刚刚他们还提到了你那个叫茗蓝的管事，说他不适合帮你的忙，说他们可以帮忙举荐更适合的人。”
林洛顿时来了兴趣，反问道：“他们觉得谁更适合些？”
段锦听到林洛这样问，突然笑了一下，接着道：“自然是他们的人，还说可以让他从低级的跑堂做起，不过我也没答应，说我们俩的业务不重合，我不会答应他这事的。”
林洛点头，算是知道了这事，却还是补充了一句，“茗蓝很好，他成长得很快，我现在觉得用着很顺手。”
段锦低头，在他头顶吻了一下，“你觉得合适就行，你知道的，我一向尊重你的意见。”
林洛听到他半点不提那些姑娘和小哥的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听说，他们给你送人来了，你没收吗？”
段锦原本波澜不惊的脸色，在听到林洛这样问之后，突然就露出了笑容来，他低下了头去看向了林洛，朝着他惊喜道：“你很在乎这事？”
林洛只是犯了一个白眼，朝着他道：“我只是好奇，既然那些钱都收了，为什么人你不收？”
林洛在问完之后，看着段锦狡诈的脸色，捏了捏他的脸，朝着他道：“你可别说是因为我，我不相信你连那点定力都没有。”
段锦勾了勾唇角，朝着他道：“钱可以收，但是那些人不知道是从那里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心思，收了可能会麻烦，即便是你觉得他们有卖身契，可以安排进府中或者你的店铺当中，想要帮他们一把，都有可能惹出麻烦来。”
林洛被段锦说中了心思，倒也不恼怒，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林洛说完，拍开了段锦放在自己领口，想要继续往下的手。
被打了之后，段锦配合地呀了一声，看着林洛抱怨道：“你现在都不疼我了，怎么下那么重的手？”
林洛朝着他翻了一个白眼，“鉴于你的所作所为，我没办法疼你，这大中午马上就要吃饭了，你准备干嘛？”
段锦笑了笑，朝着面前人戏谑道：“什么都不做啊！我就是想要摸摸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段锦是压低了声音在林洛耳边说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林洛扭过头去，看着段锦凑到自己面前的脸，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你这脸皮可真是越来越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