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王秀被留在后面，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他就不明白了，明明那些人都看到段锦的夫郎是那个样子了，也看到了他家里的窘迫了，为什么还愿意对段锦这般的好，甚至于一点芥蒂都没有。
王秀旁边人看着王秀站在那里不动，开口训问了一句，“王兄，不走吗？”
王秀缓缓露出个笑容来，点头应道：“走，当然走。”
接着，王秀慢慢跟了上去，缀在最后面。
等来到他们聚会的地方，王秀看着段锦被众人簇拥着往里面走，扭头看向身边人，低声道：“你说，为什么晏城学长他们对段锦这般好？”
那人听着王秀的问话，认真的想了想，随即不太确定的道：“可能是因为，段锦这小子长得好，而且还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晏城学长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他就喜欢和这种人交朋友。”
王秀当然知道这事，他也知道晏城喜欢长得好看的，也不是断袖之癖那种喜欢，就是纯粹喜欢长得好看的东西。
晏城家里在京城有点关系，他也是京中嫡庶子出生，这青城书院就是他爷爷创办的，他在书院也算是一号风云人物，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比起寻常学子来也算是精细许多。
凭借着优渥的家世，洒脱的性格，晏城在书院里有不小的人气，众人也喜欢跟着他一起玩，但他虽然看着来者不拒，其实心里也是有一杆尺子在衡量的，真正和他投缘的人也不多，让他真心护着的也少，段锦却是其中一个。
王秀在入了书院之后不久就知道了晏城的身份，他一直战战兢兢，直到现在才混到了跟着他们一起玩的资格。
讲实话，王秀是嫉妒段锦的，他以往就听说过段锦的名声，也见过他一次，他当时正带着一群乡下孩子，下河抓鱼，整个人身上都是一种乡下人的土气，和现在有种书卷气的段锦简直判若两人。
那时候，王秀只知道他是段家唯一的小公子，父母和睦、家资颇丰、生活优越，他不需要殚精竭虑的为未来谋划，只需要快活的长大就行了，不像他背负着家里的希望，每日每日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谋划，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天性拼命努力。
后来，王秀听到段锦家里出了事，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高不高兴，只觉得段锦之后的生活应该不会太顺利了，毕竟没有了父母的庇护，那个皮实的小孩怕是护不住那么多的产业，再加上他本就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亲人，更是岌岌可危。
王秀在觉得段锦不会再过上以前那种快乐的日子之后，他就不再关注段锦的生活了，直到再一次听到段锦的消息，听说他的夫郎做起了生意，听说他自己也读了书，然后在一年的时间当中考上了童生。
在听到段锦考上了童生并且还是案首时，王秀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他只是一下子就暴躁了起来，将周围可以扔的东西都摔了一个稀巴烂，最后自己一人站在乱糟糟的房间里喘着粗气。
在书院里见到段锦时，王秀是震惊的，在确认他真的是那个段锦时，他心里的嫉妒不可抑制的生了出来，那是没由来的情绪，却是在他心里生了根，压根就没有办法移除出去。
王秀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幸运的人，在父母在世时父母疼爱，父母没有了，夫郎也那么能干，即便是想要抛弃天性，学习读书认字，那天赋也是一骑绝尘，连入了书院之后，书院当中最受欢迎的人物也主动去和他结交，处处庇护着他。
王秀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他握紧的手怎么都松不开，直到旁边人扭头，有些奇怪的问道：“王秀，你怎么了？我们该进去了！”
王秀才猛的回神，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抬脚迈了进去。
走到里面，王秀就看见晏城搂着段锦的胳膊，然后看着前来赴宴的那些书生们道：“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我新认识的小学弟，他叫做段锦。”
王秀站在那里，看着段锦矜持的点了点头，什么都不用做，他就受到了大家的喜爱。
王秀闭了闭眼，克制住了自己心里的嫉妒，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
林洛买完东西，想了想也没有等段锦，直接就回去了。
若是在现代，段锦这样的年岁的确该多看顾着点，但是在这个时代十三四岁就已经可以顶门立户了，段锦这个年纪也不算小了。况且，现在的段锦非常早慧，既然刚刚已经给自己那样说了，那他就不该再干涉了。
林洛回到家里，照常带着手底下的人将东西给收拾好，这才让他们回去，准备好明日早点来，他需要人一边做工，一边将今日收到的订单都送出去。
林洛关上了工坊的大门，朝着段家宅邸的方向走去，过程中想到了什么，脚步在原地愣住了，随即懊恼道：“我竟然差点忘记这事了，实在是不应该。”
说完，林洛加快了脚步，继续往段家走。过几日便是段锦十一岁的生日了，往年都有段家父母陪着他，今年只有他们两人了，再加上这是段锦病好之后，且段锦考上了童生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他们得慎重对待才是。
林洛纠结，开始回想起段锦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得早点准备礼物才是。
不远处，一起离开的众人，嘴里不停的聊着待会回家吃什么，过几天放假半日去玩什么，众人聊得热火朝天热热闹闹的。
唯有王桩子看着不远处正和旁人有说有笑的秋生，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王桩子拍了拍和秋生聊天那人的肩膀，“你让我和秋生单独聊会儿。”
那人看了看王桩子，又看了看秋生，他也是个会看脸色的，知道两人似乎是有私密话要说，也就点头离开了。
等到那人离开，王桩子才阴沉着一张脸，严肃的看着秋生道：“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谈谈。”
秋生看着他，皱起了眉头，迟疑着点了点头。
*
林洛纠结着要给段锦送什么生日礼物，一时之间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想到反正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他也不该急于一时，于是便放弃了思索。
林洛也不确定段锦晚上回不回来，更不确定他晚上回来后有没有吃东西，最后他给自己先做了一碗凉面。
等到段锦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家里，看到的就是一边吃着凉面一边喝着果饮，悠闲的坐在树枝底下的林洛。
第62章 晋江独发
在听到段锦回来的动静后, 林洛就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碗，朝着段锦的方向看了过去，有些惊喜道：“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段锦想了想, 直接回答道：“他们要开始喝酒了，学长们觉得我在那里碍事，就让我先回来了。”
其实当时的原话是, 你这个小屁孩还不到喝酒的年岁, 你家夫郎肯定会担心你的, 你还是先回去吧！于是便让段锦先走了, 只是这样丢脸的话，段锦觉得他还是不想讲给林洛听的。
林洛听着段锦的话, 觉得他那些师兄们还算靠谱，于是接着问道：“那你吃过东西了吗？需不需要再吃一点？”
段锦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再看看林洛凉面旁边放着的果茶，十分认真的点了头，“吃了, 但是没吃饱，还是有点饿。”
林洛三下五除二的把最后两口凉面吃完，然后看着段锦道：“那好，凉面还剩下一些，足够你吃的, 你在这里等等, 我去给你把凉面端出来，你再吃点东西。”
段锦点头，乖乖的站在那里等着林洛给自己做吃的, 在这期间他还将自己骑回来的毛驴牵回了棚子里，给它和棚子里剩下的那只毛驴各自加了一点草料。
毛驴轻轻的叫了一声, 蹭了蹭段锦表示感谢。
林洛来到厨房，将剩下一碗分量的凉面断了出来，然后放上自己泡好的萝卜，再加一点花生和干豆腐，再配上自己调制的油辣椒，最后放上葱姜蒜，最重要的还有陈醋，搅拌均匀，整碗给段锦端了出去。
在出去之前，林洛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配了一杯果汁，吃这种有些辣的东西，还是要配些甜味饮料才能解辣。
段锦接过林洛递过来的凉面，先是道了一声谢，然后吃了起来。
段锦吃东西的样子一向很乖，只捧着碗一口一口的吃着，看起来格外认真，认真中还带上了几分可爱。
林洛双手撑着下巴，看着乖乖吃饭的段锦，觉得这样看着他也是一种享受，然后在段锦吃得正香时，突然问了一句，“段锦，你以前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段锦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还是乖乖回答了，“有，但我母亲不给我买。”
林洛好奇，按照他对段家夫妻的了解，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会拒绝段锦的要求，也不知道段锦要了什么，所以他们才拒绝了，他直接就问了出来，“你要的是什么东西，所以他们不给你买？”
段锦格外认真的道：“一把长缨枪。”
林洛迷茫，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脸上全是不解，“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段锦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尴尬，小声道：“我很小的时候见人耍过，那时候觉得很帅气，不知道为什么就记下来了。”
林洛脸上的表情微妙，继续道：“那你娘为什么不给你买？”
段锦摇了摇头，语气诚实，“不知道，但我想我爹娘应该是怕我弄伤自己，所以才不给我买的。”
林洛觉得段家父母这是对的，他也不明白段锦拿那东西来做什么，毕竟那看着就觉得很危险的样子。只是，他看着又低头去认真吃饭的段锦，心里有了一个念头，开口询问道：“那你现在还想要那长缨枪吗？”
段锦点了点头，然后道：“我想要的，我还想要学习武艺。”他说过，他会保护林洛的，有什么比会一身武艺更能保护人的？
林洛听着段锦肯定的说法，心里开始犹豫，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再想想。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洛的纠结，段锦淡淡的笑道：“只是，我知道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读书，你放心，我不会荒废学业去做那不正经的事的。”
林洛听着段锦这话，觉得这样的段锦实在是太过于贴心了，贴心到和以前他记忆当中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完全是判若两人，而段锦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化，全是因为他经受过磨难之后成长了。
林洛觉得长大不是不好，但是以这样的代价成长，实在是有些让人心酸。他伸手摸了摸段锦的脑袋，还揉了两下，在他转过头来时，看着他微笑道：“这事怎么能算是不务正业呢？习武本来就是可以强身健体的，你现在读书那么辛苦，学武也能当做放松。”
林洛这样说着这话时语气温柔，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准备去城里给段锦定一个他要的长枪，然后再去看看有没有教授武艺的地方，再给段锦报一个名，就当是给段锦报补习班了。
林洛在心里完善着自己的计划，想着生日礼物有了，后续的课外安排也有了，还能给段锦强身健体，一举几得，这让他又重新高兴了起来。
段锦看着莫名高兴的林洛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林洛高兴了他也跟着高兴，他也就没有多嘴再问，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告诉自己的林洛肯定会说的，这般想着，段锦也就不再关注这事了。
段锦默默的吃完了自己的凉面，然后趁着林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又给自己要了一杯果汁，喝着冰冰凉凉的果汁，他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
林洛心里有了谋划，却也不急于一时，毕竟段锦的生日距离现在还有些日子，再者就是豆瓣酱出乎他意料的受欢迎，不到一天的功夫，他这里就接下了不少找上门的订单。
林洛看着自己接下的订单，再看了看记录的豆瓣酱制作周期有些发愁，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这个货可能会供应不上了。
林洛觉得这生意不好有烦恼，这生意太好了也有烦恼，要是之后稳定了还是这个数量出货的话，那他可能得考虑再请人了，毕竟现在段锦读书很花钱，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他不可能不要。
林洛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很快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王狗蛋那响亮的声音，“东家，外面有人找。”
林洛放下了手里的炭笔，拿着另外一个更加简易的碳笔和本子走了出去，不出意料外面果然又是一个过来订货的伙计。
林洛看着说的磕磕巴巴，显然是跑得太快过来还没喘匀气的伙计，朝着旁边看了一眼，王狗蛋点头往回跑，很快从里面端了一碗水出来，递给了那伙计，显然这事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那伙计接过那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林洛感激道：“多谢林老板了。”
林洛轻轻的笑了笑，安抚道：“没事，这点小事不重要，对了，你知道我这里的订货规矩吧？”
伙计连忙点头应声道：“知道、知道，我来的时候掌柜的给我交代过了。”
以前林洛卖豆腐时就是不接受赊账的，因为豆腐本来就是薄利多销的东西，他那时候还特别穷，要是赊账的话他根本就支撑不起，等到后面他做霉豆腐之后，他也是不接受赊账的，但因为他那东□□一无二，即便是别人有微词，也不得不应下来。林洛的规矩延续到现在，众人也都习惯了。
伙计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铜钱来，然后交给林洛道：“林老板，我们这小店要的少，你可不要嫌弃啊！”
林洛笑了笑，语气温和，“来者皆是客，你们都是客人，订多少都是一样的。”
伙计长期跟人上人打交道，他们的脾气可不怎么好，通常需要他们这些人点头哈腰的，眼下看着林洛这温和的样子，心下也不禁生出了几分感动来。
林洛收起了那钱，看着面前人有些疑惑的问道：“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豆瓣酱的，我去城里推销才过了一天而已。”
伙计抓了抓脑袋，然后不好意思的道：“这都是因为聚德轩又推出了新菜品，我们本来都是跟风他们家的，这一打听就知道他们家的新酱料就是你们这里的，所以这才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林洛和他客气完，和他约定好了时间，这才让王狗蛋送他离开。
等到那人离开之后，林洛站在门口想着刚刚那伙计的话，觉得自己的酱料能卖得那么火爆，怕其中也有聚德轩的功劳，如果他们掖着藏着不说这调料是他们这里的，怕是别人也打听不出来他这里有货。
想了想，林洛还是决定给聚德轩的七掌柜送份礼物，毕竟有来有往这才是交往之道。
直到快要天黑，林洛看着今天接到的订单，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再接下去他们可能没有办法制作出来，准备等段锦回来，就贴一张告示在门口说这酱料已经订完了，再同王狗蛋吩咐了一句，让他守在门口时就告诉别人现在已经不接受预订了。
做完这些，林洛又叫了王桩子进来，朝着他吩咐道：“眼下这酱料的生意有些出乎我预料的火热，接下来可能需要你们再多努努力，等到月底发工钱的时候，我会多给你们发些红包的。”
王桩子点头，看着林洛的表情有些藏不住的尴尬，遮遮掩掩的就是不敢看他。
昨日里，王桩子找了秋生单独谈话，刚开始他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后续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直截了当的就告诉秋生，让他对林洛不要心生妄想，不然段锦是饶不过他的。
其实，王桩子也不是非要多管闲事，只是觉得如果这工坊乱了起来，到时候怕是他们在这里做工的这些人都会被殃及池鱼，这是他完全不想看到的，他好不容易有了这份工，他是一定要保下来的。
王桩子想过自己戳破了这层薄膜，秋生会有的反应，他或许会恼羞成怒，或许会矢口否认，但是他没想到秋生先是涨红了脸，然后看着他大声的吼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东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或许是秋生这语气当中的委屈太过于明显，王桩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你要是对东家没有想法，那你天天在东家面前晃悠什么，而且我一靠近东家你就瞪我，你别以为我没有看到。”
秋生的面皮子涨得更红了，像是整个人都快要烧了起来，他直截了当的道：“我那是觉得以后东家会招管事，你就是我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我不能让你的表现超过我去。”
秋生这话一说完，现场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