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珑韵
西州的夏王想要请他们去学院任教,墨明尘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此前各地书院别说请他们去讲课了,见面不踩他们一脚,都算是好的。
在别人的眼中,他们这一派早已经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墨明尘经过激烈抗争,才使得长老们同意他带一人出来试试,只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他必须要被逐出墨家。而这一切,只是为了防止他入世后,因为行差踏错而给墨家带来灭顶之灾。
墨明尘只怀揣了一本手抄的墨经注释,带着半个徒弟就出发了。这一次,他赌上了自己的后半生。
他在见到夏王之前,曾纠结许久,到底要不要将这本传承了数百年的墨经注释献上去。虽然很多人对它不甚在意,但在墨家自己人的眼中,这可是他们一派的镇派之宝。
长老们虽然出于对墨家传承的考虑,将墨明尘逐出了墨家,但并没有阻止他将此书带出。他们或许也存了试一试的想法。
墨明尘在夏王封了那位改良麦种的小吏,为西州学院农学院院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将怀里用布层层包裹着的墨经注释取出,双手高举过顶,弯腰恭敬道:“殿下,这是墨家献上的墨经注释。”
云舒听到墨经注释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将其接过,并将躬身行礼的墨明尘扶起。
墨家能有人来,连边实都感到惊讶,他之前真的只是想要试试,毕竟墨家沉寂了数百年,能不能请来,他真的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但现在看来,殿下真的是得天庇佑。即便是消失了许久的墨家人,也能被他请来,还献上了墨经。
云舒将布帛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墨经注释。
这书看着破旧,里面的字迹也不尽相同,除了墨经原文之外,还详细写了其他的感悟和研究,甚至还有新的实验结果。
墨经本就记载了力学、光学、几何学、工程技术、现代物理和数学等诸多方面,这个墨经注释,更是详细描述小孔成像以及平面镜凹面镜等的观察研究,甚至还有焦距与物体成像的关系。
云舒越翻越心惊,心里暗道:这不就是一本现成的物理书吗?而且墨家早几百年前就开始研究了,那现在在方面的研究,只会更上一层楼。
云舒难掩喜色,当即宣布聘任墨明尘为西州学院物理学院院长。
而墨明尘也没让他失望,躬身行礼谢恩后,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张图纸,说道:
“启禀殿下,这是臣在路上的时候,改良的风车图纸。”
云舒挑了下眉,没料到这人的效率这么高,他伸手接过,只见上面详细画了风车的构造图,以及牵动的齿轮转动,可以用于哪些方面。
在机械这方面,墨家的确得天独厚。
云舒看完,当即就想到了钢铁厂那里的搅拌机。现如今钢铁厂那边主要还是人工搅拌为主,若是用这种风车作为动力驱动,那就可以完美代替人工。不仅减少了人力成本,更重要的是提高了效率。
两人当即就对风车与搅拌机如何结合展开了讨论。云舒自然是越聊越开心,他对机械方面了解得并不多,而墨明尘明显就是行家,他只要提出的任何要求,墨明尘都能很快给出方案。
而墨明尘则是越聊越心惊,他没料到西州的夏王殿下,居然对墨家的机械术也如此了解。
吕长史早就知道自己不适合这种讨论,殿下的那些奇思妙想跟自己从来都说不到一处去。
他还是老老实实办公去吧,同时他也在心里估摸着,等到土豆第二次收获后,就送一些到农学院去,看庄农他们能不能培育出更好的种子。
至于这一次,那还是算了。殿下一共就种了那么一点,还被殿下吃了不少,现在少一个他都得心疼坏了,哪舍得拿来给人做实验。
而其他人,除了边实偶尔还能搭上几句外,其他人俱是听的一头雾水,同时他们也好奇,这夏王殿下怎么会对墨家的东西如此熟悉?
等到边实再一次退出讨论后,与他较为熟悉的祈固问道:“夏王殿下莫非曾经学过墨家学说?”
他此言算是试探,他们在座的大部分都算是儒学生,若是夏王殿下真的是墨家的学生,那他们岂不是要一直屈居墨家之下?
大家都是人精,边实自然知道旧友的担忧,笑着道:“那倒没有,殿下所学颇杂,他什么都懂,什么都能与你聊上一段,老夫觉得殿下的算术尤为突出,最近老夫正向殿下请教二元一次方程。”
“二元一次方程?算术里还有这个?”祈固顿时更加疑惑了,他是知道边实有个算术爱好的,因为一直没有同好,曾经还有段时间拉着自己一起学习切磋,但没想到数年不见,对方算术方面的术语,自己已经听不懂了。
边实点头,“是有,这还是殿下教老夫的,学院里的学生们都在学。就是有些难,不过用这个二元一次方程后,确实很多难题都好解多了。学院里的老师们,都要学习,不然日后没法教学生。”
其他人闻言,更加惊讶了,“老师还得学习?”
“而且还是学算术?”
边实点头,“殿下说,算术是恪物学的基础,很多东西都需要用到算术,算是基础学科。日后每一个学生都得学,老师们自然也得学,不然岂不是没有算术老师了。”
其他人震惊,他们这把年纪了,还要继续读书?
边实则是捋了捋胡须,“活到老,学到老嘛。老夫现下算术已经学的不错了,后面还打算学一下物理学,哦,也就是殿下和墨院长聊的那个机械力。”
边实的年纪比众人都长,现在还是西州学院的校长,日后算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反驳。
有人忍不住道:“那我们也得现学那个,那个‘二元一次方程’吗?”
边实笑道:“那哪成,你得先学九九乘法表。”
听到又一个从未听说过的词,有人问道:“何为九九乘法表。”
“……”
边实这边给这些新来的老师们解释,就连农学院的庄农也认真听了起来,他刚刚听边实解释了一下,他这个农学,好似算是生物学,专门研究植物生长的,不知道要不要学习那个九九乘法表和二元一次方程。
众人在惴惴不安的时候,云舒跟墨明尘终于聊完了。
他回头一看,发现众人都是一脸菜色,不明白大家都是怎么了,随后听到边实的解释,才知道这些人是担心自己学不了。
他笑着安大家的心,“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学。本王请大家来,自然是作为文学老师授课的,你们以后会归入文学院。对了,这个文学院的院长,就由边院长兼任,祈固先生任文学院副院长。”
大家这会儿都已经明白了各个分院的意思。
西州学院是学院的名字,现在下面分了文学院、农学院和物理学院,庄农是农学院院长,墨明尘是物理学院院长,而文学院的院长则是边实,副院长才是他们这行人里的祈固,其他人只是文学院的老师。
云舒这个安排一出,自然有人心里有些不舒服。连庄稼汉庄农和工匠墨明尘都当上了院长,他们中最厉害的才只是副院长,更多人什么职务都没捞着。
云舒自然知晓这些人的小心思,但是他的学院自然是凭本事说话,谁的贡献大,谁的职务高。
他不动声色道:“现如今西州学院百废待兴,以后学院中会出现更多的学σw.zλ.院分支,例如数学院、化学院,甚至还有医学院等等,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现如今文学院的老师,已经达到了五六十人,而农学院和物理学院的老师,还只有庄院长和墨院长两人。若是诸位愿意去这两个学院帮忙,本王和两位院长定然欢迎。”
其他人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原来这两个学院都还是光杆的,那他们就不稀罕这两个院长的位置了。即便让他们去当副院长,手下一个人都没有,还不如就留在文学院呢。
云舒这番解释,主要还是为了庄农和墨明尘。他们两一来就被聘为院长,其他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舒服。
云舒可不希望自己寄予厚望的人才,在学院里被人排挤。不过想来边实应当可以处理,这两人自己也会争气。
云舒说完后,像是突然想起,又问边实道:“学院里的老师们的课程学得如何了,可以直接授课了吗?”
边实也算是了解自家殿下的为人了,知道他这话不是随便问问,当即道:“只有两成的人通过了考核,只是关于他们的薪酬,我想问问殿下,是从这个月开始加吗?”
云舒点头,“自然,他们通过考核了,不管有没有开始授课,薪水都翻一倍。”
有人眼前一亮,但是碍于云舒在场,不好直接问边实,只能强压下好奇,耐心等待着。
很快双方就谈得差不多了,云舒让人将他们送回西州学院,并着人安排他们的住宿问题。
一路上,边实都在跟他们介绍西州学院的教学环境,以及教职工的各项待遇。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刚刚殿下说的那个薪水翻倍是什么意思?”
边实笑道:“还不是因为殿下想要开设算术课、恪物课等相关课程,但是这方面的老师太少了,学生们自然就跟不上。所以老师们需要先学,如果通过了考核,去教算术或是其他课程,那么他们的薪水就可以翻倍。
现在学院里的年轻老师们,都卯着劲想要转呢。”
祈固有些不以为意,“岂能为了金银改变读书的本心。”
边实这会儿倒是明白殿下为何让自己兼任文学院院长一职了,自己这位老友,学识是好的,就是思想有时候有些太过固执陈旧,不懂变通。
祈固这般一说,其他人就有些歇了心思。
这自然不是边实想要的,他也没有直接反驳祈固,而是说道:
“殿下不是不尊崇儒学,他是更讲究实用,什么对百姓好,他就会推崇什么。例如农学院的良种,可以让百姓的粮食产量增加,让百姓们吃饱饭,那他就会自掏腰包让人来研究改良。
你们或许不知道,百姓们地里耕种用的耧车和曲辕犁,都是殿下自己做出来的,还有地里施的肥,也是殿下做出来提高百姓们粮食产量的。”
边实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若是有朝一日,殿下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你们难道不希望自己也在其上留有一字半句?”
边实说的含糊,但祈固听懂了,他睁大眼睛看着边实,道:“你……”然而他的后半句被他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这事情,可不信说呀。
边实见他们明了,淡淡道:“老夫请诸位来,也是给了诸位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们自己了。”
云舒倒是不知道边实都对这些人说了什么,他要是知道,定要说一句,“不愧是干过太傅的人,洗脑能力一点都不比自己弱!”
云舒这边在众人走了之后,屏退其他人,单独见了丁嘉禾。
主仆两人对坐,云舒亲自给丁嘉禾倒了一杯茶,道:“此番辛苦你了。”
丁嘉禾这几个月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况且他本就腿脚不便,此番长途跋涉,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丁嘉禾双手捧过茶盏,“这是卑职应当做的。”
云舒示意他不必多礼,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后,问道:“京中局势如何?”
“庄先生家在京都,卑职最后去的京都,到那边的时候,原州那边的案子刚刚查清楚。原州和兰州的官员换了一批,但以卑职所见,应当没有伤了他们根本,换下来的都是一些替罪羊。
原州最大的势力,并不是官员,而是盘踞在当地百年之久的马家。”
丁嘉禾原就是原州人,对当地的势力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云舒闻言点头。
原州和兰州距离京都那么远,想要一举拔出,其实很困难。若是那么轻易就被拔出了,那那些人也不会有胆子动军方粮草的主意了。
他们有恃无恐,反正就算被发现,也没甚大不了的。
所以说,大雍看着还算祥和,但其实早就已经被蛀虫蛀空了。
丁嘉禾:“除此之外,六皇子被陛下罚俸一年禁足三月,算是毫发无伤。其他几位皇子趁机拔出了朝中好几位他的人,安插进了他们自己的人。”
这都是政治斗争当中,惯常使用的手段。
云舒就是好奇,之前他的六哥一直眼高于顶,上次还对自己在承安帝面前那般示弱颇为不屑呢,这次怎么就知道痛哭流涕,让承安帝心软了?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丁嘉禾想了想又道:“听闻十二皇子、七皇子与三皇子联手了,想要对抗九皇子,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但卑职以为应当是有人放出来搬弄是非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定有皇子私下接触达成一致了。”
云舒摸了摸下巴,西州距京都太远了,原书剧情没有写,他一时也琢磨不出京中到底分了几派。
原书中,六皇子是没有被罚的,原州更是没有什么损伤,后来内乱一起,六皇子直接回了封地。
自从京中来人之后,云舒深切地体会到情报的重要性,必须要在京都留有眼线,好方便他第一时间得知京中动态。而且若真的要乱起来,他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他在丁嘉禾回来之前,原是打算让楼阳明去京都行商,将自己的人安插在他的队伍里。但现下丁嘉禾回来了,他又改变主意了。
“本王打算在京都开一家店,你看开什么比较合适?”
之前的玻璃文具已经交给了慎独轩经营,而玻璃酒具等则是交给了如意坊,这两个是他最大的经济来源,他自然不能与他们抢生意。
而且大额的交易,也就是将自己摆在了明面上,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