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珑韵
他们还在言语激怒城内的将士,试图让沙州军出城迎战。
突勒虽然不擅长攻城,但是骑兵却是一等一厉害的。在努图鲁的眼里,他们的骑兵进攻时无人能挡。
叫阵之人骂得污秽不堪,甚至指着王旗上的人头骂沙州军是缩头的乌龟,只敢龟缩在城里。
“你们派去突勒的细作,被我们揪出来斩首示众,你们居然都不敢出来为他做主。大雍人胆小如鼠,不过如此……”
副将被激怒,当即请命道:“统领,属下这就去会会这努图鲁!”
刘经义也知道避而不出并不是好办法,见副将请命,遂答应了他的请求,令他带三千人出城迎战。
努图鲁从未在这片出现过,刘经义此举也是为了探探对方的虚实,只是大雍在西域这片的战争一向都集中在西州与突勒几部之间,沙州军最近几年都没经历过什么激烈的战斗。
副将出城不久,就被努图鲁的手下打败,仓皇间往城内逃,即便他们撤退及时,仍旧被对方留下了一千人。
首战就失去一千人,对沙州军的士气,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然而让沙州军震惊的事还未结束。
努图鲁打算速战速决,于是,当即决定要攻城。攻城器具推进城墙的过程当中,攻城一方的人员损失是最大的。但努图鲁却下令,将刚刚俘获的一千多人,连同此前就抓了的数百百姓一起,当做人肉盾牌。
看着顶着活生生的大雍百姓和士兵前进的突勒军,守城将士手中的弓箭根本不敢射下去。这一箭下去,死的不是突勒人,而是与自己并肩共战的同袍,亦或是普通的无辜百姓。
即便是刘经义,也没法下令将自己人射杀。
努图鲁的歹毒可见一斑。
……
云舒在接到沙州城危消息的第一时刻,就通知了萧瑾行。两人稍一商量,决定立刻驰援沙州。
不管努图鲁出于何种目的,沙州都必须保住。
沙州一丢,西州危矣。
萧瑾行领军出发,云舒只能在西州心急如焚地等着。此次萧瑾行出征,比他去攻打乌思还让云舒心焦。突勒的战力是乌思所不能比的,整个西域也只有突勒的骑兵与西州有一战之力。
按云舒之前的估算,有了西州军的加入,努图鲁腹背受敌,被沙州军和西州军两面夹击,应当很快就会溃败往回逃窜。但一连数日,都没有萧瑾行的消息传来。
直到十日过后,云舒准备再次派人去探听消息的时候,萧瑾行的信终于传了过来。与信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只木匣子。
云舒将信打开,只见里面除了给自己的信外,还封了另外一封信。
吕长史与余达庞农等人都在,见云舒看完信后,脸色变得凝重,纷纷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庞农:“是不是将军出了什么事?”
云舒摇头,“不是,是沙州出事了。”
余达大惊:“怎么会?将军一接到消息,就带兵赶了过去,等他赶到沙州,距离沙州被围顶多过去三天。刘都统守了沙州那么久,三日之内,沙州不可能会出事!”
云舒将手中的信递给余达,庞农也趁机凑过去瞧。
庞农一看完,气得将吕长史手中的茶盏给摔在了地上。
“岂有此理!努图鲁简直罪该万死!”
吕长史原先在喝茶,闻言捂着被吓了一跳的心口,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余达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他哑着声音道:“努图鲁,屠城了!”
“什么!”吕长史一把年纪了,惊得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声音都劈了叉。
屠城?
大雍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了!
云舒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图鲁入城后大开打戒,不论男女老少一律诛杀。萧瑾行赶到的时候,城门正大开着。也幸好他赶到的及时,不然沙州城此刻已经空无一人。”
但即便如此,沙州的百姓也死伤过半。
吕长史老泪纵横长叹一声,重新坐回了座椅上,“那如今的沙州如何了?”
“努图鲁已经退回了突勒,由于刘经义及其手下副将战死,沙州军也死伤过半,萧瑾行不放心沙州,于是就没有再追击努图鲁,这几天一直在负责沙州城的善后工作。”
吕长史点头,“这是应当的。”
萧瑾行的信中还交代,让余达和庞农带兵赶往沙州。由于沙州军的高级将领已经尽数战死,现在的沙州军就是一盘散沙,于是余达是要过去整顿沙州军,并让其按照西州军的要求继续训练的。
此次沙州出这么大的事,一方面是因为努图鲁太过阴险毒辣,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沙州军的作战方面,确实不如努图鲁的骑兵。
庞农一拍桌子,“余达你在沙州好好干,我这就随将军去将那努图鲁给灭了,让他为死去的大雍百姓和将士陪葬!”
现如今的东部突勒是努图鲁的地盘。即便努图鲁已经退回了□□勒,萧瑾行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敢来大雍犯下如此罪行,必须得付出代价!
萧瑾行此次调兵遣将,就是为了征战□□勒。
除了余达庞农等人的安排外,萧瑾行还在信中,请云舒帮一个忙,那就是准备大军的粮草。
征战突勒还与进攻乌思不同,乌思国小,大军的粮草一直跟在大军后方运就行了。左右路途也不远。
但突勒却不行,突勒地域辽阔,前去征战的,必须是骑兵。若是用步兵运粮草,根本就赶不上骑兵的作战速度,甚至他们可能都不知道骑兵都跑到哪了。
西州军的后勤对这样的作战方式,引起的粮草运送并没有什么经验。萧瑾行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他们慢慢试验,于是他将这个事情,拜托给了云舒。
他相信云舒一定有能力解决骑兵粮草的问题。
在云舒低头思考该怎么准备骑兵粮草的时候,庞农突然问道:“这里还有一封信是给谁的?这只木匣子里装的又是什么?将军怎么什么都没提。”
庞农刚想打开木匣子,却被云舒给制止了。
“等一下。”
“虽然信中没说,但如果没猜错,这应当是那位被派去突勒的英雄。”
云舒以英雄称呼了那位潜伏多年的细作。
听云舒这么说,庞农立即停了手,面上肃然起敬起来。
云舒将那封信拿出来,只见信上写了两种字迹,一个应当是属于原主的,上面写着“妻赵氏亲启”,署名“李勇”。
脑海中那人的面目已经越来越模糊,这人的名字果然如他的脸一般,普通到让人过目即忘。
另一个字迹属于萧瑾行,上面详细写了一个地址,应当是这人的户籍所在地。
这封信是对方上一次拜托给萧瑾行的,让其带回沙州,而沙州那里会有人专门负责寄兵士们的家书。看样子是萧瑾行从沙州那边的将士名册上抄写来的。
这人是刘经义从沙州军中选出来,派去突勒的,所以他的兵籍名册应当是保管在沙州的。
云舒越看这个地址约眼熟,他将信递给吕长史,“长史您瞧瞧,这个地方是不是很多灾民来了西州?”
当初原州那些难民的户籍,还是吕长史带人在回西州的路上登记的,登记户籍的时候,都需要登记原籍,于是吕长史对这个地址还真的有印象。
他点头道:“确实,这个地方受了灾死了不少人,活下来的人大部分都来了我们西州。”
云舒听到“死了不少人”,心里就有些沉,若是不巧的话,对方的家人很可能在旱灾闹饥荒的时候,就已经饿死了。
吕长史道:“我让人去将他们的户籍册拿来,找一下这个地方来的人,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这一户的消息。”
云舒点头同意。
等户籍册拿来,翻到对应地区的时候,云舒居然在上面看到了熟人。这便是在西州学院任食堂管理的赵氏以及她的儿子小李飞。
看着信封上的“赵氏”和“李勇”,云舒蹙了下眉,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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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正在学院食堂准备今日的午饭,突然听到有人前来喊她,说殿下寻她过去问话,还让她将儿子李飞一起叫上。
赵氏一边将围裙解下,一边心中纳闷,他们与殿下的接触并不多,殿下找自己有什么事呢,而且还要带上小飞一起?
原州难民被殿下刚收下时,殿下因为路上赶路无趣,允许小飞到跟前聊天凑趣,后来就是小飞落水差点没了性命,被殿下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再之后殿下忙了起来,自己与小飞就再也没有麻烦过殿下。
也就殿下来西州学院教课,偶尔来食堂吃饭,她会悄悄给殿下多打一点菜,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赵氏怎么想都没有想明白今日有什么事,并没有注意到领她去见云舒的人,脸上藏着一丝同情。
赵氏和小李飞很快就被带到了府衙,见到云舒后她刚要跪拜,就被云舒免了礼。
云舒看了母子两一眼,顿了下,说道:“本王刚刚查了一下户籍,见你是原州边谷镇桂花村人,那你可知你们村有一位叫李勇的人,曾在五年前从了军?”
赵氏本来挂着浅笑,闻得此言,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紧张道:“殿下您有我夫君的消息了?”
见她如此,云舒的心又沉了一分。他顿了一下,将那封信递到赵氏的手里,“这是李勇的遗物。”
赵氏直勾勾地盯着那薄薄的一封信,颤抖着手接过,耳朵里模糊地听到一个很远的声音,告诉她那也是他夫君的遗物,嘱咐她不要打开。
赵氏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人是何时离开的,她颤抖着手将信封打开。
里面的纸张,不慎滑落到了地上。小李飞从地上将信纸捡起,递给自己的母亲。“娘,需要我给你读吗?”
赵氏深吸了一口气,颤着音道:“不用。”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字不识的村姑,家书只能让别人代劳。
李勇的家书很简单,告诉她他一切都好,几年没写家书,是因为有了任务,没办法写。还告诉她,他已经完成了任务,再有几日便可以回去了。长官曾经答应他,只要他能安全回去,就给他升职,到时候他就有假期可以回家看望她跟小飞了。
他离开的时候小飞才不到一岁,想来小飞已经不认识他这个爹了。等他回家,一定要好好跟小飞培养父子之情。
最后他还交代赵氏,等他将这些年的军饷寄回家,就可以让小飞去读私塾,将来也当个读书人。
赵氏看到最后整个人一阵恍惚,她紧紧盯着桌子上的木匣子,突然扑到桌边,不顾一切地将那只木匣子打开。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然而盒子打开,见到里面睁着眼的丈夫时,赵氏的情绪彻底崩溃。
努图鲁为了防止人头太快腐烂,甚至将其用石灰浸泡过。
第102章
云舒将空间留给了赵氏母子。
余达与庞农出了门后,也是一阵唏嘘。派遣细作去突勒的事,他们还没有资格知道,此事也就只有刘经义与萧谨行知情。
两人既愤怒又痛心,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随后告别云舒,相携返回了西州军军营,准备接下来调兵的事宜。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为他们做一些事。
待到余达与庞农离开,云舒听着屋内压抑的哭泣声,也是叹了口气,吩咐侍女在外间候着,不要催促他们。若赵氏有什么需要,让她看着安排,随后也与吕长史等人一同回了议事厅。
议事厅中,众位官员先是沉默了一阵,不管是细作的事,还是沙州被屠了半城的事,都让人过于震撼,一时之间缓不过来劲。
半晌,有人问道:“沙州被屠城的事情,是否需要告知西州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