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珑韵
庞农闻言一愣,随后道:“殿下必是不能看百姓们遇害,想来应当会答应对方的条件。”
萧谨行点了下头,“那我们便同他一样,放这些人离开。”
吕伯年着急道:“萧将军!”
萧谨行安抚道:“吕将军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如今楚地已经没有窦丞的立足之地,即便我们答应放他们离开,他们能去哪里呢?
不管是西边北边还是南边,都已经被我们大军控制了。即便是我们退后三十里,要想追上他们,也无需花费太多时间。
若是往这些地方逃,他们根本无需这般大费周章。
这么一来,他们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向东入海。”
吕伯年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临安本就靠海,逃往海外确实是窦丞最好的选择。不然留在大雍,也不过是将被围的时间,往后拖个几天罢了。说不定被追上的速度,比固守临安城还要短。
庞农不解道:“难道就这么放他入海,让他逍遥法外?”
吕伯年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他接着分析道:
“听说窦丞他与那些荒夷人有接触。若他打算逃往海外,那首选的,便是荒夷他们所在的海岛。”
萧谨行点头,“窦丞此前从未出过海,若是去别的地方,必是九死一生,并不比如今的状况好,自然不敢这般冒险。
而荒夷人来往大雍与海岛数百次,有他们带路,窦丞自然放心走这条路。”
庞农呆了呆,道:“他打算去桑瀛?”
他们此前抓了荒夷的活口,也问出了一些信息,例如那些人来自哪里,以及那个桑瀛具体的位置在哪。
桑瀛人觉得他们远在海外,并且大雍此前根本没有出海追击过,所以他们也就不怕自己的故土暴露。
庞农这下也懂了。
“这么说来,我们可以假装放他们离开,不费一兵一卒收回临安城,然后再去桑瀛抓他?
桑瀛多次侵扰我大雍沿海,还包庇大雍的反贼,这不就是现成的出兵理由?”
萧谨行点头,“犯我大雍者,虽远必诛。”
庞农兴奋道:“我们去捉拿反贼,顺便将桑瀛也给打服了!”
萧谨行转头对吕伯年道:“这就需要吕将军的水军,助我们一臂之力了。”
吕伯年自然不会推辞。
在下一个一刻钟到来之前,萧谨行便出面答应了窦丞的要求,但是有一个条件,对方得保证所有人质的安全。
得到萧谨行同意的消息,窦丞当即收拾东西随江川离开。
但他没想到自己用那么多金银换来的逃命机会,江川却并不允许他带多少人。
加上窦丞一起,便只能带十人。
江川的船本就不大,还要装从窦丞那里搜刮来的金银珠宝,自然不太够用。况且人若是带多了,吃的喝的自然也要多带。
江川自然不愿意将有限的地方,用来给窦丞装那些废物。
最后窦丞只得将兵卒全数留下,甚至连他在临安的后妃和孩子也一并留下了。
在他看来,女人多的是,只要他还活着,何愁生不出子嗣。别说这些个临安的女人孩子了,他连京都的父母兄弟妻妾子女,也是说弃就弃的。
跟随窦丞的将士,直到窦丞带着几人登船离开,才知道他们竟是被抛弃了。心灰意冷之下便无心作战,待萧谨行的军队一到,便全数降了。
而那些荒夷人早就算准了海上的风向和风力,拉起船帆便出了海。等到萧谨行他们赶到的时候,早已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对此庞农等人也没有显得着急。
何况他们的目标已经不是一个只有几名随从的窦丞了,而若要攻打桑瀛,怎么也得提前准备好海上所用的物资。
被当做人质的百姓们,自然对萧谨行对朝廷千恩万谢。而临安城的百姓们见到朝廷军队的时候,也都松了一口气。
先有楚王,后有陈王,如今他们临安终于要太平一段时间了。
在整顿重建楚地各城的时候,萧谨行也在给舰船准备足够的燃料和炮火。
五月二十六,萧谨行率水军出征桑瀛。
别看桑瀛屡次袭扰大雍沿海,看着战斗力很强,但他其实只是个很小的岛国,其版图只有大雍的一个郡大。而他所依仗的便是一千多里的海域,大雍没有海船,也不会出海去打他。
桑瀛的王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马失前蹄,在屡次挑衅大雍之后,大雍朝廷居然真的派人来打他们了,用的还是舰船,以及从未见过的,据说叫火炮的东西,炸得他们海岸整日里火光漫天。
六月十六,桑瀛灭国,改为瀛洲。
窦丞于朝廷军队上岸时,走投无路投海自尽。
六月二十日,在派人驻守瀛洲之后,萧谨行从瀛洲出发向西,自大雍东部的泽川登陆,与在燕地作战的周将军双面夹击燕王。
而一直在燕地当间谍的楼阳明也给了燕王致命一击,策反了燕地的乡绅和百姓,开城迎接朝廷军队。
七月十五,燕王与朝廷大军于幽州展开最后一战。
燕王拒不投降,力竭之时,用尽全力向作战最为勇猛的庞农射去一箭,随后见大势已定,不想沦为阶下囚受尽折辱,便拔刀自刎于幽州城下。
而燕王那一箭射来的时候,庞农正提刀挡住燕将的攻击,根本没有留意到这支箭。
还是他身边的萧谨行及时察觉到,但他也来不及提醒庞农,只能飞身一脚,将庞农踢飞。
只是庞农因为被踢飞避开了这一箭,但萧谨行却被这一箭射中。
庞农吓了一跳,一刀砍伤面前的人后,一边喊着燕王已死,一边跑到萧谨行的身边,忙不迭地问怎么样了。
萧谨行轻描淡写道:“没事,皮外伤而已。”
但庞农根本不信,非要去请军医过来瞧瞧。
将军出征前,殿下可是敲打过自己,让他务必保证将军的安全。如今将军为了救他受了伤,他回去如何向殿下交代?
好在燕王已死,燕军很快溃不成军缴械投降,这才让庞农有时间去拉军医过来。
军医诊治过,发现确实如萧谨行所说只是皮外伤。
萧谨行看着庞农缠着军医,非让军医将他的腿一圈一圈包起来大半。
“我这只是皮外伤,别搞得像是断了一样。”说着,就要拆绷带。
庞农赶紧阻拦,“殿下说了,您即便受了小伤,也得按照大伤的要求治!”
萧谨行很怀疑,云舒说的是小伤也得要重视。
但庞农非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坚持自己是按照殿下的要求来,萧谨行最后只能无奈放弃挣扎,就当做真的是云舒的要求来。
萧谨行受了伤,庞农便如临大敌,连战报也不让他写了。难得庞农这次不躲懒,自己勤奋地写战报,萧谨行便也没坚持要自己来。
他一瘸一拐出去看看幽州安顿得如何了,等他再次回来,战报已经被庞农派人送回了京都。
萧谨行:“……,你这次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没给他过目,也不知道写得到底怎么样。
但他转念一想,庞农历练这么多年,写封战报应当也没不会有什么问题。
庞农不仅没觉得自家将军再损他,甚至还觉得这份夸奖十分受用。
“我们出来都五个月了,想来殿下一定等着急了,这战报得快点送回去。”
萧谨行点了点头。
倒也是这么个理。
如今大雍境内的战乱已经悉数平息,又经庞农这么一提,他也分外想念云舒了。
庞农见他不说话,难得开窍了一次,道:“将军你是不是也想殿下,想早点回京都了?”
“你想回便回吧,这里有我和周将军他们呢。”
“况且你这腿如今骑马也不方便,不如就乘吕将军他们的船,与他们一起先回京都吧。”
萧谨行听他这般说,也有些意动。
吕将军那边早就收到命令,待燕地收复便立即返回京都。
他这边以及周将军那边需要善后,需得费些时间。
若留庞农在这里,他一人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庞农又催促了几句,萧谨行最终道:“行,吕将军他们今夜便要回泽川,随后从禹河入海口逆流而上。你留在这里,确定没有问题?”
庞农赶紧点头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萧谨行想着也该给庞农独立处理军务的机会,只再次叮嘱了几个注意点,便去找吕将军商议回京的事。
庞农见自家将军离开,又赶紧提笔写了一份奏折送回京都,将萧谨行要乘船回去的消息,报告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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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农的战报和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都。
在收复燕地的大片恭贺声中,云舒捏着最后一份奏折感到头晕目眩,即便是七月的天气,依旧觉得手脚冰凉。
那句“将军受伤无法行动,遂随吕将军一同返回”,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了他的心口。
萧谨行受伤了?
无法行动,只能坐船。
莫非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导致身体不能被移动?
伤到哪了?
是箭伤,难道是胸口?
云舒心中火急火燎。
他现在万分痛恨这个没有电话、没有视频的世界,他想要现在就看一看萧谨行的状况,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朝臣们的恭贺声还在继续,但云舒却一点欢喜的感觉都没有。
他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庞农最后一份奏折。
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明白,大雍是否一统,百姓是否幸福,在他的心中都不如萧谨行来的重要。
以前的他笃定这人会一直在自己身边,所以他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然而庞农的这份奏折,打破了他的自以为是。
这个人其实是有可能随时离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