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于朝夕
今日的生意不错,叶安年晚上躺在被窝里还在想着白天那个衣着富贵的公子跟他下的订单。
腰间一紧,一具灼热的身体靠了过来。
江竹伸手揽在他腰间,从背后贴过来,问道:“不睡觉,琢磨什么呢?”
叶安年这么被他抱着,只觉得整个人都陷进了他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
他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开口道:“白天那个人,跟我们定了东西,好像没给定钱吧?”
“……嗯。”江竹默了默,回道。
那时候正巧一帮小孩拉着自家长辈围过来要买竹蜻蜓,人多就乱,他两人忙着应付小孩,就没顾上。
结果只听那公子说了一嘴,连定钱都没收,那人就走得没影了。
“觉得不靠谱?”江竹问,“不行就先不做了。”
“没事,”叶安年却道,“左右东西做出来了,他若是不要,我们就卖给别人。”
江竹:“好。那明日我帮你吧,木陀螺简单,你教我,我来做,你做那五个木蛙就行。”
两人说了几句话,困意就卷了上来,叶安年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就直接睡过了过去。
第二日,两人吃过朝食就忙碌起来。
木陀螺简单,叶安年只教了江竹一遍,江竹就会了,两人坐在药庐的长桌后忙碌起来。
江竹把一块块方正的木头削成圆柱形,再把一头削尖,中间部分磨出两道凹槽,做个简单的造型,再打磨光滑就完工了。
剩下在陀螺上画花纹的活儿,等十个都做完,叶安年再一块画。
一旁,叶安年则用心雕着木蛙,先削出大概轮廓,再抠细节,可比江竹那边繁琐的多了。
两人忙碌了大半天,做出了五个木陀螺和一只木蛙。
正停下休息时,院里的篱笆门突然被人拍响了。
铜钱正趴在院里的树荫下睡大觉,听到动静冲到门口,冲着外面“汪汪”狂吠。
叶安年正纳闷是谁,就听外面一声惊呼,好像是个孩子。
他立即站起身往外走去,江竹略一皱眉,也赶紧起身跟着叶安年一起出去了。
叶安年将篱笆门打开,江竹怕吓着外面的孩子,赶紧弯腰把铜钱抱了起来。
铜钱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还是使劲伸着脑袋冲着外面叫唤。
“叶大哥,你……你快救救小梅姐吧!”
门外,是个穿着一身破旧衣裳的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黑黑瘦瘦的。
叶安年记起,这是老叶家隔壁的孩子,叫赵盼睇。
赵家媳妇生了五个孩子了,前四个不是女儿就是哥儿,直到老五才好容易生出个带把儿的。
而赵盼睇排行老四,前面的大哥和二姐都已出嫁了,只剩下她跟十二岁的三姐还留在家里。
可怜这两个女孩,在家当牛做马的干活,还得不着爹娘和奶奶的好脸色,整天不是挨打就是挨骂,还得给最小的弟弟当玩伴。
“叶大哥……呜呜呜,”赵盼睇哭的满脸是泪,“你快去看看吧,你……你奶快把小梅姐打死了!”
叶安年心中一沉,他先将赵盼睇拉进院里,叫江竹去拿个帕子给孩子擦脸,而后道:“你先别哭,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赵盼睇哭的一抽一抽的,小肩膀抖的停不下来。
叶安年拿帕子给她擦了脸,又给她喝了些水,她才平静了些,道:“是……是小梅姐的夫家,上门来下聘了。”
“我今儿在院里喂鸡,听见那边聊得挺热闹的,也没当回事。可……可是不知怎么,吴奶奶跟张婶子(二房媳妇张娟,叶小梅亲妈)就跟小梅姐夫家来的人吵起来了。”
“她们吵的越来越凶,我听见……听见小梅姐去劝架,然后吴奶奶就拿了树枝子开始抽小梅姐,她从院里打到外面,动静闹得大,街坊四邻都出来了,可是没人敢劝。”
“呜呜呜,我害怕,小梅姐流血了!我……我实在不知道找谁……”
赵盼睇又抖着肩膀哭了起来,叶安年拍拍她的背,拉着她起身:“走,咱们去看看。”
他本不想再掺和老叶家的事,但如今却不能不管。
叶小梅是整个老叶家唯一对他抱有善意的人,也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第一个对他伸出援手的人。
他拉着赵盼睇往外走,福崽听到动静,撑着拐杖从屋里跳了出来。
“哥哥,你们去哪啊?”
福崽倚在堂屋门口,一脸担心。
他听见哥哥说要去老叶家了,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可怕的很,哥哥要去,他就害怕。
“福崽乖,跟你秋哥哥在家等哥哥好不好。”叶安年哄道。
福崽紧紧抿着小嘴,定定的看着叶安年不说话。
“我跟你哥哥一起去。”江竹道,把小团子领回了屋里,“你在家跟丁秋玩,等我们回来,晚上给你们做丸子吃好不好?”
昨天他们去镇上买的肉,还在打来的井水里冰镇着,中午吃了一些,还剩下不少呢。
“好。”福崽乖乖点头。
江竹摸了摸他的头,转身走了。
三人赶到老叶家门口时,门口已经围了满满地一圈人。
叶安年隐约听见人群里传来吴香莲的喊声,夹杂着叶小梅的哭声。
“你个小贱皮子,我白养你这么大,就得了这么点彩礼钱!”
“你看看孙家拿的那点子聘礼,寒碜谁呢!”
“你个不争气的,你三叔要娶亲,你的婚事往后推推怎么了?她还敢不同意!”
“这有什么好不同意的?长幼尊卑,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叶安年一手牵着赵盼睇,一手牵着江竹,三人一到,围观人群自觉向两边分开,给三人让出一条路来。
而赵盼睇原本抽抽噎噎走在叶安年边上,却在三人挤到人前的那一刻突然挣脱了他的手,钻到人群里跑的没影儿了。
叶安年皱了皱眉,一抬头,就看到对面人群里,一个面相凶巴巴的老婆子正朝他这边看过来。
他认出,这人正是老叶家隔壁赵家赵正平的媳妇何慧芬,赵盼睇的奶奶。
叶安年冷冷看了她一眼,何慧芬就转开了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而这时,吴香莲又嚷了起来,一边嚷一边用树枝子往叶小梅身上抽。
“你个赔钱货!你倒是说话啊!”
“刚刚人在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变哑巴了?”
“你到底向着谁!你说!你到底还是不是老叶家的种!”
叶小梅被她抽的满地打滚,但却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眼见吴香莲的手上的树枝子又要往下抽,叶安年欲要上前,江竹却比他更快一步,攥住了她的手。
“够了,”叶安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吵不过亲家就往小梅身上发火,你又算门子的长辈!”
第48章 老的也照打不误
叶安年方才挤在人群中时, 已经从围观的村民口中大概得知了方才在老叶家发生的事。
原是叶小梅的夫家,那孙秀才的老母拎着聘礼,带着媒婆来了。
孙宏才的母亲钱巧兰带来的聘礼其实也不算少, 两匹花色挺亮的好布,两包点心红糖,两斤猪肉, 外加当初谈好的五两银子的彩礼钱。
钱巧兰带着媒婆上门时, 本是直奔二房那边屋里去的, 张娟如今怀着孕, 叶成海又下地干活去了,就自己在屋里招待了钱巧兰和媒人。
钱巧兰带了这些东西, 张娟其实挺满意的,之前两家定下时, 钱巧兰本就嫌弃老叶家人口太多,叶小梅在家又不受重视,怕是带不来多少嫁妆。
但好在叶小梅是个能干的, 年纪轻又长得好看,性子也软和好拿捏,想着自己儿子也二十五的年纪了,就勉强应下了。
因此四人在屋里聊的还算融洽,可坏就坏在吴香莲听说孙家人来了, 一见钱巧兰带的这些东西, 脸就耷拉下来了。
她是自视甚高,想着如今三儿子出息了,在镇上做活不说, 还能娶到开当铺的周家的闺女,她就越发看不上钱巧兰的这点聘礼。
结果这老虔婆冲进屋里, 就跟钱巧兰理论起来,双方越说越激动,钱巧兰这边是好心好意的碰了一鼻子灰,跟吴香莲讲道理又讲不通,气得跟吴香莲对骂起来。
两人先是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遛了一遍,觉得不过瘾又开始各种器官满天飞。
媒婆一个外人也不敢掺和,默不作声的躲了出去,张娟也不顾自己还怀着孕,急的上前拉架,叶小梅怕她出事,可不就只能拉开她自己上去劝了。
结果却被吴香莲抓住由头,冲着她发起火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骂她胳膊肘往外拐,就是个下贱的白眼狼。
钱巧兰实在是见识了这家人胡搅蛮缠的本事,拎上东西,领着媒婆忙不迭的跑了。
吴香莲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本以为钱巧兰会因为叶成河的事高看她们家一眼,好言好语的哄着,转头再多送些东西来。
可如今鸡飞蛋打,她火气又上来,便把叶小梅拉了出去,拿着树枝子使劲抽,把火全撒在了叶小梅身上。
“干啥?干啥!”
吴香莲猛地一跺脚,甩开了江竹抓着她的手。
“你俩大老远的跑过来添什么乱!这又有你俩啥事!”
“我们再不管,你是想把叶小梅打死吗?”叶安年冷声道。
吴香莲不屑地瞥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叶小梅:“打死她?这小贱皮子命可硬着呢!”
“再说了,她这嘴这么贱,人还没嫁出去呢,就上赶着替别人家说话了?老婆子我就是要给她点教训,好叫她知道自个儿到底姓啥!”
“今儿个别说她还是待嫁的大闺女,就是往后她嫁了人,也还是姓叶!只要姓叶,那她就得听老婆子我的!就得处处替老叶家着想,给老叶家某好处!”
这话听的叶安年直犯恶心,他紧蹙着眉,厌恶的看着吴香莲。
“你从前虐待她,逼她干活的时候,怎么不念着她是你们老叶家的人了?”
“在家受着你们的磋磨,她就是下贱货、赔钱货;嫁了人也得替你们老叶家某好处?怎么,你老叶家是金尊玉贵,还是皇亲国戚?这么大的脸!”
这话说的一针见血,吴香莲被噎的一愣,瞪圆了眼睛看着叶安年。
“你……你,你现在是嫁了人,有撑腰的了是吧!”
“别以为你现在嫁给江竹就硬气起来了!你个婊子养的小贱货……”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