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 第27章

作者:贺端阳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成长 穿越重生

唯一庆幸的是还有先例可以拿来参考。

也不知道当年继位时才十三岁的齐让,面对更险恶更复杂的朝局,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这么想着,齐子元将视线又转回到身边人身上。

“差不多了,”齐让迎上他的目光,缓缓开了口,“祭拜完还要赶路去行宫。”

“好。”齐子元应了一声,立刻站了起来,朝着还坐在路肩石上的齐让伸出了手。

少年的手白皙而又修长,齐让看了一眼,将手覆了上去,由着对方将自己拉了起来,一路并肩朝着享殿走去。

不用行大祭礼,祭拜的流程便简易的多,陵丞事先备好了祭祀用的祭品和香案,齐子元进了享殿,给元兴帝和江皇后的神牌奉了香又行了大礼,后退到门口等齐让。

“陛下,”齐让在香案前停下脚步,看了眼高悬的神牌,偏过头来,“我想独自待会。”

“独自……”

齐子元一滞,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对元兴帝是没什么血脉亲情的,这次祭拜也只当作是对帝陵的参观,但对齐让来说……这享殿之中供奉着的是生他养他的双亲。

“好。”

齐子元应了声,带着一众随侍退了下去,甚至还体贴地关上了殿门。

殿门微阖,发出一声轻响,惊动了久久看着神牌的齐让。

他回过神一般走上前点了香,而后跪在香案前的拜垫上,仰头看着挂在神牌后的帝后像。

当日为了给帝后绘像,他命人请了不少的画师,最后才挑出来这两幅,现在看起来却觉得也不过尔尔——或许也因为实在过了太久,即使对着这两幅画像,脑海中有关父皇和母后的面容也还是不知不觉地模糊起来。

到底都是前世的事了。

若是没有重生,自己大概也已经和父皇和母后一样,化作了皇陵中的一具枯骨,生前的种种都被刻在殿外那块石碑上等着后世来评说。

又或者……想起前世种种,齐让自嘲地笑了一声。

可能连葬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只等着哪个幸存的兵士或者还忠心的朝臣捡几块木板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算是入土为安。

“或许真的是你们在天保佑吧。”

凝神盯着两幅画像看了一会,齐让终于伏下身,认认真真地叩了三个头,“改日再来看你们。”

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殿门大开,齐子元立刻迎上前来。

少年的面上总是藏不住心事,一双眼里的担忧格外明显:“皇兄。”

“劳陛下久等,”齐让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时候不早了,出发去行宫吧。”

齐子元回过头朝着享殿看了一眼,又转回视线看了看齐让,而后点头:“好。”

在一众内侍近卫的簇拥下,二人并着肩,沿石阶而下,朝着陵门走去,中途路过那座刻着元兴帝生平的圣德碑时,齐让突然顿住脚步。

“这块碑是我为父皇所立,”他伸手拂过碑上的字迹,语气里带了几分少有的感慨,“这碑文也是由我亲撰。”

到底是亲子,虽然元兴帝留下了一堆麻烦,立碑撰文的时候,齐让还是极近夸赞了元兴帝的功绩,若不是齐子元登基也有一段时间,对这位先帝有了了解,只看见这块圣德碑,怕是真的要相信元兴帝是个具有雄才伟略的圣君。

“我没有子嗣,百年之后只能等着陛下为我立碑了。”

齐子元正仰头打量面前这块石碑,突然听见齐让开口,猛地转过头去看他:“皇兄说什么?”

“陛下,”齐让面上带着笑,语气温和,“将来就把我葬到父皇身边吧。”

他说着回过身指了个方向,“就那块空地,也算依山傍水,当成死后长眠的地方正合适。”

齐子元顺着瞧了过去。

那确实是一块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但比起元兴帝陵园的宏大壮阔……

“待到皇兄百年还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儿,”齐子元收回视线,仰起头继续看着面前的石碑,语气轻松,“说不定将来是我先死,还得劳烦皇兄帮我料理后事呢。”

“你……”齐让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微微怔了怔,回过头看向齐子元,“那陛下想让我怎么帮你料理?”

“要是我死了,才不用修什么陵寝,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再把骨灰随便撒到哪片山林里,也算尘归尘土归土,”齐子元说着话,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石碑,“至于立碑就更不用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成不了什么了不得的皇帝,只能在位的每一天尽自己所能,至于后世如何评说……反正我又听不到。”

这话简直算得上离经叛道,齐让听完怔愣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陛下倒是想得通透。”

“算不上什么通透,我就是……”齐子元晃了晃脑袋,一双眼睛看向齐让,“既然活得好好的,干嘛急着去安排死后的事儿?”

第三十四章

从皇陵到龙首山的路途要近上许多,尽管山势陡峭、山路难行,一路颠簸劳顿后,还真在天黑前赶到了行宫。

龙首山行宫始建于世祖年间,起初只有一座寝殿、几间汤室,经其后数代皇帝逐步的整修增建,宫室楼阁渐起,汤室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加上新修的花园、行宫外的鞠球场、还有依附于龙首山山势所建的各种亭台楼阁,到元兴帝年间,整个行宫的规模已经堪比皇城。

上次来行宫还是为了探病,来去匆匆又心事重重,根本顾不及周遭的景致。

今日难得有了闲暇,齐子元下了马车进到主殿简单梳洗之后也不休息,迫不及待地换了身轻便的小袖袍衫就又出了门。

日薄西山,斜阳笼罩着华丽的楼台馆殿,散发出熠熠的余晖。

许是因为温泉的缘故,行宫里要比皇城更暖上几分,明明只是初春,沿着曲折的宫墙先前走去,已经可以见到不少的花草,散发着许久不曾见过的盎然生机。

行宫当日修建时花了许多工夫,离了主殿一路向外走去,入眼皆是富丽堂皇的雕栏画栋,再就是精心打造的花园,好看是好看,却莫名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就好像又回到了皇城里,种种的精细华贵里都带了说不上来的拘束。

这种想法一旦涌起,再瞧什么都不太对劲,逛下去的兴致也淡了几分,连面前成片盛放的杜鹃花都变得格外庸俗起来。

就算是建在这山里的行宫,到底也还是皇家的行宫。

齐子元想着,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陛下?”陈敬素来细心,听见这叹气声立时有所察觉,循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一路心心念念要到行宫看夕阳,怎么见到了反而不高兴?”

“……看是看到了,”齐子元皱了皱鼻子,抬手指了指西边的残阳,“但你有没有觉得,这儿的夕阳其实跟皇城里的也没什么分别?”

“没有吗?”

陈敬扭过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龙首山山势陡峭,行宫虽然建在了半山腰,也离天际更近了许多,目之所及正是霞光漫天,绚烂而又夺目。

还是和皇城里被宫殿遮蔽的晚霞不一样的吧?

“没事,”瞧见陈敬满脸茫然,显然不理解自己在说什么,齐子元笑了一下,“朕也是随口一说,可能……”

可能是自穿越以来一直被迫待在皇城里,才对这次龙首山之行格外期待。

在意的或许也不是什么夕阳,而是能够离开皇城,不用理朝务,不用带随从,随心所欲地去想去的地方,看想看的风景。

虽然已经从无所适从到逐渐习惯了现今的生活,适应了皇帝的身份,可在不敢显露的心底,他永远还是想做回那个自由而又烂漫的齐子元。

“算了……不管怎么说,总比待在皇城里好。”

到底不是自怨自艾的人,短暂失落之后,齐子元很快找理由哄好了自己——虽然风景不尽如人意,空气还算新鲜,离了皇城好歹不用上早朝,也不用处理那些没完没了的朝务,更不用上郑太傅的课,抄那些越来越难读懂的古籍。

这么想着,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情也好了几分,打算回去找间汤室好好地泡一会,再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就听见身后的陈敬低低地开了口:“太上皇!”

“嗯。”

熟悉的温润声音从身后响起,齐子元回过身,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齐让。

入了春天气转暖,不用再穿厚厚的裘衣棉袍,他换了一身淡青色的小袖袍衫,宛若一枝青竹一般清隽,身形还是有些清瘦的,但肩宽腿长的骨架犹在,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多了些许平日难见的英武。

其实齐子元一直都知道齐让是好看的,蓦地转身瞧见他逆着光站在那里的样子还是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这人明明孱弱地躺在病床上,身上又自带了久居高位的威严和不可接近,精致的眉眼还是让自己为之惊艳。

以前看过那些小说里形容主角什么刀刻般的轮廓、深邃似水的眼眸是不是也就这个样子?

但要真拿这些东西来形容齐让,又好像对不起面前这张脸。

齐子元胡乱想着,看着齐让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突然有一瞬的茫然。

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双格外好看的眼睛瞧过来的时候,再没了起初的冷漠——就像现在,狭长的眼尾微微向下,显得格外的柔和。

不自觉的,齐子元唇边就带起了笑:“皇兄!”

“陛下,”齐让微低头,目光落在那双突然漾出笑意的眼上,一瞬的停顿后才又开了口,“在这儿做什么?”

“我先前没怎么来过行宫,”或许是晚霞过于耀眼,齐子元忍不住错开视线,回道,“想趁着离晚膳还有一会,四处转转。”

“这行宫内的景致……”齐让跟着朝四周看了看,“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是啊,”齐子元点头,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嫌弃,“原还想着到山上看看落日,现在看着和皇城里也没什么分别。”

“落日?”齐让略思索后道,“行宫外西北方有座向翠峰,峰上临着山崖的位置有座观云亭,在亭上可瞰整个行宫的景致,也能观西边崖下的云海。看落日或许有些迟了……陛下要是起得来,明日天亮前过去也能看看这山间的日出。”

“好啊!”齐子元转过身子朝着西北方向看去,似乎真的看见霞光中观云亭影影绰绰的影子,双眼也跟着亮了几分,“皇兄一起吗?”

话问出口,他又后悔起来——那向翠峰看起来没多远,毕竟在行宫外,想要到峰顶总还得爬一段山路。

“皇兄要是不想的话……”

“无妨,”少年人的纯粹和直接总是很难拒绝的,齐让转过头遥遥地朝着观云亭看了一眼,“我也许久没见过皇城外的风景了……一起吧。”

“好!”明明只是看个日出,还是在行宫跟前,齐子元却好像达成了什么了不起的约定,弯了眼睛,整张脸上都绽放出明媚的笑容,“那明天早上,我在行宫门外等皇兄。”

或许是受到了感染,齐让也忍不住弯了唇,看着面前突然就欢欣起来的齐子元:“好。”

心底有了期待,再看面前的风景就顺眼的多,尤其是面前这片杜鹃花,在晚霞掩映下显得格外绚烂绮丽。

“刚忘了问,”齐子元用一根手指在花瓣上轻轻点了点,回过视线看向齐让,“皇兄这是要去哪?”

“许戎耐不住,吵着让维桢带他先去了汤室,我闲来无事,去看看他们。”齐让说完,看了齐子元一眼,“陛下一起吗?”

“好,”齐子元立刻应声,“我正想一会去看看阿咬呢!”

“那走吧。”

夕阳又向下落了几分,天际的霞光也逐渐变得暗淡,陈敬点起了提前备好的灯笼,小心翼翼地在前面照着路。

“行宫也挺好的,”走了一会,齐子元突然开口,“有皇城里没有的清静和安逸。”

“原先行宫也没这么清静,”齐让抬手指了个方向,“除了随侍的朝臣、宗亲,那边的院落里有常年住在这儿的伶人,加上这行宫里原有的侍从和工匠,比皇城里也差不多。”

“是吗?”齐子元顺着齐让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口问道,“那现在怎么不见他们?”

齐让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我中毒之后,这行宫里所有的人都进了大理寺。”

……倒是把这个忘了。

齐子元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齐让脸上,半天没说话。

“陛下不是一向畅所欲言,”齐让看着脚下的路,“怎么突然犹豫起来?”

“我……”齐子元脚步微顿,看了眼已经十分有眼色地走到了几步之外的陈敬,视线转回到齐让身上,“我只是想知道,秦远真的是下毒害皇兄的人吗?”

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