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下天
这梗该如何解释,孙子柏只好硬着头皮道,“就是打个比方。”
苏瑾言无语,不过经他这么一胡乱比方,苏瑾言乱飞的思绪倒是意外的稳了下来。
“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两人先前商定的事苏瑾言已经在着手准备,但无论是情报网还是交通网,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事。
而从秋猎苏瑾言公然亮相之后,孙子柏更是明目张胆的三天两头往苏瑾言那里跑,所以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苏瑾言忽然就坦然了。
孙子柏对他一笑,“我在时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只是若是侯府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还希望瑾言你能出手帮一把。”
苏瑾言了然,只是见惯了孙子柏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笑,乍一见到他那么不带面具的笑容,竟不自觉被晃了一下。
原来世子的笑竟是可以那么的明媚,不去刻意玩世不恭,也不用装出好色无知的模样,纯粹得整个秋日的寒风都似乎因为他的笑而暖了几分。
苏瑾言有些不自然的撇开了眼,面上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是自然。”
苏瑾言干脆用揶揄来掩饰自己刚刚的晃神。
“既已经被世子骗上了贼船,也只能为世子卖命了。”
“喂,话不是这么说的哎,”孙子柏哭笑不得,“这哪里就到卖命的地步了。”
“这还没到?”
但凡走漏一点风声,多少人都要跟着万劫不复。
苏瑾言抿了抿唇,唇角却是带着些笑意的,他长得极好,但孙子柏越是跟他接触越是觉得,他若是再胖一点,脸上再多些肉就好了,否则这脸捏上去,怕是一点肉都捻不住。
一阵秋风吹来,不知道哪里的枯枝败叶刚好掉落在苏瑾言腿上,孙子柏很自然的伸手去捡,却不想刚好碰到了苏瑾言伸过去的手。
指尖碰触的一瞬间孙子柏只觉得一股冰凉传来,苏瑾言却是被烫到了一般下意识的撤了回去,面色也一瞬间的尴尬,眼神飘忽着几乎立马转向了别处。
世子的手是暖的,即便他穿得远比苏瑾言单薄,可他的血液是滚烫的,他的身体跟他的眼神一样炙热,而且世子的手不仅暖,还很软。
一股暖意从指尖猝不及防的窜入他的身体,苏瑾言冷不丁的,只觉得冰冷的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了一下。
苏瑾言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走神了。
而就在苏瑾言走神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冰凉的手上传来一股强烈的暖意,他的手被一股舒适得让人打冷噤的温暖给完全包裹住了。
一转头他就对上了孙子柏心疼的视线。
孙子柏竟然用他火热的手包裹住了他冰凉的手。
只是,心疼?
为什么?
是他看错了吗?
苏瑾言一瞬间手足无措,想要抽回手却被孙子柏握得更紧。
“你的手一直都是这么凉吗?”
孙子柏把他的手抓在手中,企图用自己的掌温去冲散他的冰凉,苏瑾言的手指又长又细,可是因为冰冷的缘故,揉起来都是僵硬的。
苏瑾言抽不回手只好放弃,只是眼睛却始终没能与孙子柏的目光对上,他觉得孙子柏的目光太过炙热,能灼伤他的情绪,让他无所适从。
“当然不是。”
谁的手会生来就这么凉啊?
世子柔软又火热的手倒是比什么都管用,只是一会儿,苏瑾言觉得自己的掌心都暖了不少。
孙子柏就轻柔的给他揉搓着冰凉的手,视线落在他的腿上,最终没忍住开口问森*晚*整*理道,“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孙子柏问出口就有些后悔,抬眼刚好对上苏瑾言的视线,“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是随便问问的。”
苏瑾言却只是看着他,眼底似乎闪过些什么,最终归为平静。
他的腿啊,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了。
五年了,那些记忆苏瑾言从不去回想,可是哪怕他刻意逃避,那些记忆却始终在他脑海中不断的折磨着他,即便他自五年前就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一个字,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记忆将永远在他脑海里抹不掉。
曾经的他,世人皆说他天之骄子,惊才绝艳,可对于他而言至少曾经的他是意气风发的,鲜活的。
苏瑾言生来就是所有人的焦点,苏家嫡子,身份尊贵,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更是优秀出众,无论是外貌还是其他都让人仰望,艳羡,可没有人知道,苏瑾言十五年来最渴望的是母亲的一句关心,亦或者一句责骂。
说来离谱,全天下人都喜欢他,唯独他的母亲除外。
幼时的苏瑾言总是不懂,任他聪明绝顶也想不通,为什么母亲不喜欢他,为什么他的母亲对他如此冷淡疏离,为什么他会在母亲的眼底看到她对他的厌恶,隐忍。
他不理解,也因此而痛苦,所以他一度争强好胜,锋芒毕露,整个京城同龄之间无与争辉,可不管他如何耀眼,母亲对他的态度始终不改。
倘若母亲本就是冷淡的性子也就罢了,偏偏母亲对弟弟就不这样。
小小的他亲眼看着母亲因为襁褓中的弟弟而操心劳累,她亲力亲为给弟弟喂奶,沐浴,她可以整夜的抱着弟弟哼着歌儿哄他入睡,却不愿意在苏瑾言生辰的时候让他在她屋里多待一个时辰。
苏瑾言,他出生之后便是奶娘在带,他没有吃过母亲一口奶,她甚至从不与他亲近,她厌恶他的靠近,她对他冷淡得让人费解。
她会用疏离的眼神看着他,嫡长子就该有嫡长子的样子,要学会独立。
小时候的苏瑾言是真的不懂,但他对母亲的疼爱反而越发的渴望,而随着他逐渐长大,眼看着母亲与弟弟母子情深,他们相处得是那样的融洽。
她会亲自给苏骆沉夹菜,会夸奖他得到夫子认可有多棒,会鼓励他词不搭调的作品,会因为他随手编织的一枚草戒而欣喜落泪,也会因为他的贪玩而生气训斥。
可对苏瑾言呢,永远只有冷淡的训斥,还有疏离的排斥。
幼时苏瑾言也哭过,闹过,争取过,可结果总是一样。
“你是嫡长子,你如何能与他比?”
于是苏瑾言终究慢慢放下了,随着他长大之后此事也不再提了。
不提,不求,也不再奢望,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然而不提就不存在了吗?这件事终究成了苏瑾言的执念,越陷越深的执念。
直到那日,苏瑾言到离京城二十里开外的大昭寺赴友人之约,却在那里意外撞见了母亲与男子私会。
那一幕无异于晴天霹雳啊,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可他从前不知道偷偷看了多少次母亲的背影,他太熟悉那道身影的主人了,而更致命的是,被母亲亲密挽着的男子绝非他的父亲,那个时间段他的父亲正在家中忙得不可开交。
苏瑾言的母亲王嫣然是典型的大家之女,长得温婉美丽,娇俏玲珑,年轻时曾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还未及笄就不知道被多少人家盯上了,当时不知道多少世家公子皇亲贵胄们对她青睐有加,苏瑾言的父亲苏宴之就是其中最疯狂的追求者之一,就算是现在,王嫣然的美也是无人能及。
两人之间的佳话至今还在流传,而苏宴之是全京城出了名的情种,他因此一度成为世家公子之间的笑话,然而苏宴之从来不在意这些,他最终抱得美人归,并且多年来守着王嫣然再无其他人。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甚至男女不忌,更何况是身为苏家家主的苏宴之,他不仅家财万贯地位超群,即便是为了苏家的后代家族也不允许他只娶一人,然而苏宴之力排众议,他眼中就独独容得下王嫣然一人。
苏宴之因此被笑话为情种,可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直对此甘之如饴。
也因此,苏宴之那年遭人算计之后有了苏叶珈,在得知真相后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处死那个西域第一美女,他完全不顾及家主的身份,在王嫣然的屋外跪了整整一夜,只求她的原谅,甚至若非王嫣然及时阻止,只怕连襁褓中的苏叶珈都被他狠心摔死了。
好在最终王嫣然顾念旧情原谅了他,又顾及他的名声留下了苏叶珈。
所以苏瑾言一直以为,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感情是极好的,是足以令整个天下都为之艳羡的,却从未想过,母亲竟然会背着父亲与别的男子私会?
这对苏瑾言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震惊过后的苏瑾言根本不相信,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人,于是他自欺欺人的将那日的一幕深埋心底,然而这件事成了他心底的一根刺,他辗转反侧始终忘不掉,他甚至怀疑这便是母亲不喜欢他的原因。
堂堂苏家主母,地位尊贵,夫妻和睦,天下艳羡,他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那么做?
于是他终于没忍住试探的问出口,他想确认那日在大昭寺的人到底是不是母亲。
若非母亲一瞬间慌得掉了茶盏,若非母亲抬眼的那一瞬眼底一闪而逝透出的杀意,他真的不愿相信那是真的,哪怕母亲骗他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可是没有。
母亲说,那日她去了大昭寺,是去为他们兄弟二人祈福的。
第五十四章 弑母杀弟
苏瑾言宁愿母亲骗他说没去什么大昭寺也不愿她说实话, 至于到底是不是去为他们兄弟祈福,已经不重要了。
他假装没有看到母亲眼底的异样,那天苏瑾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他却不知道,他的试探会给他带来什么。
那日, 是母亲三十二岁生辰,整个京城的贵妇小姐们都来给她贺寿, 苏宴之更是提前一个月为她准备隆重的生辰宴, 他几乎每一年都这么准备, 每一年他都乐此不疲,并且设法拿出不一样的礼物逗王嫣然开心, 然而那一日, 宾客已至却久久不见王嫣然出场。
苏宴之在招待客人, 便让苏瑾言这个嫡长子去母亲院里请她, 苏瑾言却从未想过他会再次撞见母亲与人私会。
堂堂苏家主母,就在苏家主宅, 在满堂宾客等着为她祝寿之迹, 竟然在自己的房里私会男子?
如此不顾羞耻罔顾人伦的行为, 直接颠覆了苏瑾言对母亲的所有认知,他当时就只觉得一股热血翻涌冲击着他的大脑, 以至于苏瑾言做了有生以来最冲动的一件事, 他怒火滔天的推开了母亲的房门。
然后他就亲眼看到了一道慌乱的身影从母亲房里跳出窗外。
震惊, 不敢置信, 羞耻, 愤怒, 甚至是慌乱……
所有情绪冲击着苏瑾言的大脑,让他在那一瞬间整个人都陷入了空白完全忘记了动作, 他僵在那里,等他再回神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奸夫的身影,他只觉得莫大的愤怒充斥着他,还有羞耻,难堪,苏瑾言的整个人生都在那一刻被颠覆了。
眼前慌张的女子是他的母亲啊,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做出那样的事?她如何对得起对她千依百顺情深似海的父亲?她又是如何面对自己和弟弟的?
不,他甚至难堪的怀疑起自己和弟弟的身世来,这种感觉让他羞愧到了极点,仿佛昔日的一切荣光都成了一个笑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曾经的一切都是光明的令人羡慕的,他所拥有的一切都那么的耀眼尊贵,他所认知的引以为傲的一切,此刻都成了笑话,成了耻辱。
“母亲,为什么?您……您在做什么?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母亲房里?”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完全懵了,意气风发的曾经都被刚刚夺窗而逃的男子击得粉碎。
却不曾想,母亲比他还要愤怒,恢复神色的王嫣然一脸怒容的指着茫然又痛苦的苏瑾言。
“你这是在怀疑自己的母亲与男子私会吗?”
“我乃苏家主母,你的生生母亲,你竟然怀疑母亲与人私会?这天下竟有如此恶毒的孩子吗?”
母亲似乎痛苦而愤怒,苏瑾言茫然后退,“没有母亲,我不是,只是刚刚那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跟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我怀胎十月拼了命的生下你就是为了让你来怀疑我,来羞辱我的吗?”
“苏瑾言,我真后悔生下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这般怀疑母亲是要母亲去死吗?你要逼死你的母亲吗?你要母亲背上与人私会的骂名遗臭万年吗?”
“苏瑾言,你要毁了你的母亲,毁了苏家吗?”
母亲一声声的质问让苏瑾言茫然的一退再退,母亲愤怒的脸,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插在苏瑾言的身上,本就摇摇欲坠的心因此而更加破碎不堪。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了,他只是茫然的摇头,茫然的后退,直到他后背抵在门上,他发现这时候自己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泪流满面,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了,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出来,可能是这么多年来不被母亲疼爱的委屈,也可能是因为此时的痛苦茫然,亦或者是被多年渴望的母亲刀刀致命的伤害,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别说了。”
孙子柏低沉的嗓音忽然打断了苏瑾言的回忆,他茫然的扭头就对上了孙子柏阴沉的脸,孙子柏眼底一片阴郁,脸上的表情更是有些骇然,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孙子柏,但奇怪的是苏瑾言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说不出暖意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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