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州月下
萧君泽抬了抬眼皮,正要说话,就看萧三狗顶着水壶,很有天赋地走了过来,用大眼睛小心的看着爹爹,这么长的距离,他头上碗里水都没有掉出来一滴。
萧君泽一时叹为观止:“你是昨晚练过,还是以前被你们母亲罚过啊?”
萧端端眨了眨眼,伸出软软的小手,握着爹爹的胳膊扭动:“就,昨晚上练习了一下,也不难。我们知错了,爹爹~端端最爱爹爹了,您就饶了我和哥哥们吧!”
萧君泽摸了摸狗头,取下那都没有晃荡出水的小碗,被儿子的撒娇萌到,他轻嗤一声:“行了,这次就放过你们,去吧,把你们小伙伴招过来,想上战场,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年代,十多岁的少年上战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军中将领,一般七八岁就把小孩带在身边,耳濡目染,便很容易子承父业,这样的传承一直到宋朝。
所以,让他们去长长见识,也不是什么大事,萧君泽相信他们有折腾的能力,也有承担的勇气,他的孩子,以后注定生活在腥风血雨里,不早点见识下人生的无常,以后的人生可不容易。
大狗和二狗悄悄给三弟竖起了大拇指。
三狗和兄长们准备离开,但又有许多踌躇,看了一眼独孤如愿。
“他不行。”萧君泽似笑非笑地按了按少年的肩膀,感觉着他骤然紧绷肌肉,道,“这是人质,让你们捣乱的时候,想想底线,不能太过恣意。”
于是大狗二狗带着嘴上可以挂油瓶的三狗,垂头丧气地走了。
萧君泽这才看向独孤如愿。
“他们这点小打小闹,有什么好玩的。”萧君泽笑了笑,“跟着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有趣的事。”
瞬间,独孤如愿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孤独家做为二十年前就跟眼前这位起家的嫡系,当然知道,君上说的有趣,对其它人而言,绝对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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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君泽到达襄阳后,崔曜便立刻开始了登基大典的准备。
很快,这个消息便像瘟疫一样,蔓延到大江南北。
一时间,襄阳治下普通开同庆,比月前的过年还要热闹。
他们的主君终于要称帝了,他们有国号了!
其中尤以襄阳城百姓最为激动。
这些年来,襄阳的发展说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做为主君的大本营,不但本地的居民狠吃了一波地价上涨红利,让他们从贫苦农人,一跃而成小康之家,还有余力供养子嗣前去求学。
这是他们当年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至于工坊中的匠人们,也早就存钱,大小买了一处遮蔽风挡雨的蜗居,一跃从无地流民,变成收入尚可,能养活家人的一家之主。
还有各地商人、书院学生,他们早就对北魏这个名头厌恶非常了,如今主君终要起国号,祭天、称帝了!
一时间,整个襄阳都忙碌起来。
红布价格涨到让人头晕目眩的地步,没有红布的,便用红纸写上喜庆祝福之语,悬挂于门墙之上,每天晚上还要小心地揭下来,免得让一些没买到红纸的悄悄偷了去。
实在没什么可以庆祝的人,也纷纷去刺史府门前捡一把土——主君走过的地方,当然是能沾沾喜气的。
各大商铺趁机推出了写国泰民安的吉祥语的灯笼、布帘、锅碗瓢盆、手帕、琉璃瓦,都卖到脱销,甚至于有商人看到商机,往西北并州等地贩卖。
民间更是有准备好腊肉肥羊,豚鸡牛鸭等物,就准备在典礼当日好好庆祝一番,实在买不起肉的,也要准备一块豆腐,沾油煎了,也算是素肉。
各地更是连夜准备好了贺礼,因为萧君泽已经严禁各地贡献祥瑞,每郡献上礼物价格不得超过二百文,所以他们便在细节上下足了功夫。
比如长安的郡守献来一筐冬枣,每颗都是去核、以葡萄干顶替,并在每颗枣上雕刻龙凤莲子等图案,再用密法腌制,做出来的东西,甜到发指,萧君泽都不敢吃,全赏给了正好过来送礼的畜院学生们。
学生们送的是各种最新种子、水果,畜院的就更厉害,送来一头小浑身乌黑,只有肚子和四肢较白的小猪崽,说是他们最新培育的品种,生病少、繁育快、吃一些麦麸米糠之类东西也能长肉,是非常适合繁育的猪种。
各地工坊更是想尽了办法,做出最好的刺绣、玻璃等物——别和他们提价格,他们自己做的东西,只要原料价格允许,那就是这个价格,人工费是他们对君上拳拳爱心!
与这相比,萧君泽的立国典礼就显得很漫不经心了,没有祭祀天地,也没有唱什么文书,就是简单当着众属下的面宣布国号为昭,就开始提新改的官吏制度、官阶,俸禄等级等等。
嗯,还请来了一些普通人观礼,听说这些人都把参加典礼的衣服摆上香案供奉起来。
连刺史府都只是换了个牌匾。
随后,萧君泽便当着百官的面,宣布了即将派三路大军,自洛阳东征,收复北魏故地的消息。
瞬间,天下震动。
几乎同时,朝廷的各个征兵处,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不过,在这其中,也有一些不那么开心的人。
襄阳一处普通军营中,萧道途与萧道歌两兄弟正在愁眉苦脸地相互抓跳蚤。
他俩和他们的小伙伴们,被萧君泽收缴了所有武器,只做普通的士卒,编入了一个不知他们身份的普通校尉麾下。
第311章 有一点子危险在的
三月初春,桃花灼灼。
河北诸地,在这山河盛景中,河北诸地,却是一片惶惶。
河北之地,在北魏时,有燕、安、幽、平、营、定、相、冀等州府,自从北魏崩塌后,这些年,他们相互扎营结寨,建立坞堡,如同裂土封王,渤海高氏虽然名义上是他们的主君,但事实上,不过是他们的盟主而已。
如今,这混乱局面将要结束,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幽州府中,高翼的病情终于有些好转,勉强能支应起这个烂摊子。
他倒没有后悔,当年天下大乱,他若不挺身而出,河北数州,不知会是什么局面。
如今的问题是,洛阳已经在整备大军,他们这些人,是战,还是降?
“这还用问,自然是战死不退!”他的三子高昂生得武勇,闻此言,大声道,“管他洛阳襄阳,咱们这些年应对胡虏,何等辛苦,哪能他一纸文书,就拱手相让?”
“不错!”长子高乾也正色道,“哪怕不敌,我等也要打出一番局面,让他们知道我等也不是好惹的,如此,就算投降,也能在新朝有一席之地!若不然,便是任人鱼肉。”
高昂不悦道:“兄长,您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高翼平静地看了小儿一眼,道:“这次,他们已经集结了十万大军,就要攻来,你想过怎么应对了么?”
高昂不由笑道:“不过十万大军,幽州是我等故地,必能招来大军二十万,到时敌人远道而来,我方以逸待劳,还怕不胜么?”
高乾也不由喜道:“十万大军,这便是太轻瞧我等了,到时,我们必能战而胜之……”
高翼看着两个激动的儿子,轻叹一口气:“这十万大军,皆是战卒,民夫役力,皆不在其中。”
那一瞬间,两个儿子的笑容在脸上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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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城中,萧君泽正在批阅文书,三狗坐在他身边:“十万是不是太少了,故事里都是四十万,八十万大军……”
“不少哦,粮食是非常难运输的,远的越远,损耗越大,一个士兵,出征一千里远的地方打仗,他的粮草至少要五个农夫来供养,还要两个民夫去运粮,”萧君泽坐在营中,给三狗讲着用兵逻辑,“如果是骑兵,就更厉害了,一匹健马,吃的粮食是士兵的十倍,加上马具、铠甲,至少要十个人,才能供养起一名骑兵。”
三狗算了算,不由惊了:“爹爹,打仗好花钱啊!”
“是啊,所以为了体现威势,一般人带兵打仗,都要把民夫劳役也算到总数里,这样一下子就是四十万,八十万了,但实际上,一般降低个五到十倍,就是真正的能战之士了。”萧君泽微笑道。
“那幽州那边,就有二十万大军,也是全都是民夫么?”三狗认真地问。
“那倒不一定,”萧君泽解释道,“本地招丁,可以就地取粮,这些人可能昨天还在下地,第二天就上战场了,他们不需要人运粮,又为了保卫家园,战斗力不但不会少,反而会更强。”
萧三狗不由得皱起眉头:“那怎么办啊,咱们会不会损失很大啊?”
萧君泽摸摸三狗软软的头发,抬头看向一边竖起耳朵的孤独如愿,道:“如愿,你来说说,会还是不会?”
独孤如愿恭敬道:“回陛下,属下觉得不会有太多损失。”
三狗问:“为什么啊?”
独孤如愿:“回小殿下,河北诸族,并非齐心协力,这两年多与我朝有所联络,更何况,我朝军纪严明,所过之地,几无所犯,人心所向,必然不会拼死而战。”
三狗有模有样地点点头:“是这样啊,如愿你真厉害!”
萧君泽轻笑一声,独孤如愿立刻道:“这只是人人皆知的一点浅见罢了,不敢当此夸赞。”
萧三狗抱着爹爹的胳膊:“你说说话啊!”
萧君泽伸手点了点三狗的额头:“就你话多,出去玩吧。”
三狗才不出去呢,如今大哥二哥不在,小伙伴们不是上学,就是被编进了军中,母亲更是忙得没时间理他,他转了一圈,爹爹不但是空闲最多的,身边还有如愿,他当然要选这里了。
萧君泽摸了摸狗头:“那就别说话了,我这有一套卷子,你拿去做了,我看看你最近的学业。”
三狗惊呆了。
下一秒,爹爹已经拿出了历阳书院的近几期考卷,在其中挑拣一番,大发慈悲地选了一张一个时辰答写的卷子,塞进了儿子手里。
三狗委屈地看着爹爹。
他爹爹微笑着回望他:“快点,不然爹爹可就要加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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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了小狗,萧君泽又在襄阳观看了誓师大会,随后,大军便开拔,前去洛阳。
襄阳的本地军队只有两万余人,其它几只部队,则是从洛阳本地、关中、并州调集而来。
去洛阳汇聚,就是因为洛阳紧临萧君泽当年修筑的运河,大量粮草可以坐这里乘船,直接发往河北之地。
而不必使用数倍于军队的民夫,只需要万余船员,便能将这支大军的粮草保障了。
甚至于,众将领还发现,无论是河北还是青州,两边都有极为便利的水运,大大减少运粮的耗费,将这次东征对民生的影响降到最低——毕竟民夫运粮,便无法耕作,越多的民夫,便越影响收成。
而这次,萧君泽决定分兵三路,一路取燕定相三州,一路取幽瀛冀三州,剩下一路取青徐二州。
这个计划……
崔曜对此有些踌躇:“各路大军,要是分开,会不会被人分而破之?”
萧君泽倒不觉得:“拿得下便拿,拿不下便退回来,我等有足够国力,这次出征,主要是惊动当地乡豪世族,让他们见识军威,至于能得多少土地,算主要任务,反正一时半会,咱们也没那么多的官吏派出。”
这话一出,在座诸将面上便尽是跃跃欲试之意,相互之间,更是战意凛然,似乎在没出征前,就想先干一架了。
斛律明月道:“国家大事,不应如此儿戏吧……”
萧君泽轻轻摇头:“正因为不该儿戏,我才让你们出征,我对领兵征战不甚熟悉,也无法亲自出征,所以,才放手任你们出征,是驴是马,便在此时。到时将你们计划提交给我,只要批准之后,便可带兵出征。”
顿时,整个军营都激动了,他们当然知道这意味这什么,试问天下将领,又有几个不想要这样的征战方式呢?
一时间,他们的屁股下方都像生了什么异物,坐得歪来歪去,恨不得立刻就去行军图上纵横捭阖,要知道好打的地方和不好打地方肯定是有区别的,一但慢了被别人占了,将来论功行赏,可就没处喊冤了。
萧君泽看他们人心浮动,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贺欢、斛律明月、崔曜三人没有动弹。
崔曜还是有些担心:“真的可以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