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北大灰狼
沈泽兰尽力使自己声音一如既往。
“无事。”
“我在外面听到了声响。”
沈泽兰现在没功夫应付后者的疑问,他全心全意拔除寒气。
灵力挟着寒气,穿过血肉,来到皮肤下层。
沈泽兰全身冷得结出一层薄薄的冰,轻轻眨一下眼睛,冰渣便快速往地板上掉。
他快要失去意识,松开衣服,蜷曲起来,手指紧紧扣着地板,仅凭执念,往外拽着寒气。
……
谢阳曜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忽然,一股彻骨寒意从木屋内漫来。
他不再犹豫,后撤两步,抬起青鱼刀,劈开木门。
木门轰然倒下,干燥寒冷的光线没入木屋。
谢阳曜嗅到浓郁的血腥味,心道不好,他转腕收势,快步走向木屋。
破成两半的木门内侧凝上厚厚一层冰,踏入房间,整齐平整的地板同样凝上厚厚一层冰。
谢阳曜走进去,差点滑倒。
青鱼刀刀尖刺破冰面,牢牢定在地面,他稳住身形,朝有门的木墙一方看去。
此处背光,灰暗的光线毫无顾及地裹着一道人影。
人影把自己蜷成一团,衣服僵硬,头发散乱,他的脸与颈部都淹在血液里,手指深深陷在冰里,指尖冻得通红。
谢阳曜几刀划破冰面,来到沈泽兰面前,顾不得省着灵力,他掐诀融化沈泽兰周身的冰,将人抱入怀里。
冰冷。
冷得他挨着对方身躯的肌肉都发生痉挛。
谢阳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根据以前的谈话,应与着凉有关。
他抱着沈泽兰快步流星出了木屋。
木屋内,寒意比外界还盛。
寒风凌冽,呜呜咽咽地吹来,崖底草木好些显出颓败。
谢阳曜寻了个避风处,抱着人盘坐下来,掐了个火灵决,化去沈泽兰身上的冰,手指微垂,便要搭上怀中人手腕。
一声低低的喘息声惊走了他的手。
谢阳曜将沈泽兰抱起来一些,将声音压得很低,道:“你感觉如何?”
沈泽兰抓住谢阳曜衣襟,手指用力,缓缓攥紧,终于睁开了眼睛。
冷冽的空气一下子灌入肺腑,他有了活着的感觉。
他以为要死了。
从来没有这般疼。
几乎要失去意识时,疼得最厉害,恍恍惚惚间,他觉得自己被人活剥下皮,血淋淋的肉暴露在空气中,又被人拿刀一片片削了肉,最后的骨头与内脏都叫人用榔头锤得稀烂。
现下,身体还残留着这种痛苦。
“我可以查看一下你的身体状况吗?”谢阳曜见沈泽兰未回复自己,担忧道。
或许是后遗症,沈泽兰耳朵内有着轻轻的嗡鸣声。
因此,他并未听清青年的话,但见青年拿下他抓住自己衣襟的左手,食指与中指落在左手手腕,大抵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费力地挪开了手。
谢阳曜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的手悬于半空,手指微曲,道:“你既不肯告诉我现下如何,又不肯叫我查看身体状况,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你看来,我会害你?”
沈泽兰依然没有听清对方的话,他闭目养神。
无形火气快速上涨,谢阳曜眉头浮现戾气,太阳穴处的青筋直跳。
他按了按太阳穴,再次去探对方手腕。
他就不是个会听话的人。
能叫他听话的人,还没出生。
“姚公子,别逼我骂你。” 沈泽兰眼睛都没睁开,便察觉到他的动作,轻声道。
喉咙干涩,仅仅这一句话,便疼得像是灌了沙子。
沈泽兰尝到血腥味,鼻腔内也漫出血腥味,他皱起眉头,忍不住剧烈咳嗽。
谢阳曜本来是不想收手,骂便骂,这是什么大事?在现在,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见对方反应如此激烈,担心惹得对方动火,伤上加伤,收手了。
即便查看了,说实在话,也不能改变什么。
谢阳曜看清事实,压下火气,掐出一道清洁术,抹去沈泽兰身上的血污,又拿出伤药,给沈泽兰指尖上药。
扣着地板,沈泽兰指尖皮破了。
做完这一切,谢阳曜拿出自带保暖符纹的厚实法衣,搭在沈泽兰身上。
青年五官病气苍白,鸦黑睫毛朝下垂出淡淡阴影。
真是太虚弱了。
往常的颜色褪得一干二净,像缕轻烟,轻轻一挥便散了。
本来他应是这崖底最亮眼的色彩,无论行至何处,回头看去,总能从幽暗环境下,率先寻到他。
沈泽兰咳了好一会才止住,他平复呼吸,重新闭目养神。
片刻,他缓过神了。
四周安静,只有冬风掠过树梢的细碎声音。
沈泽兰运转灵力,查看身体。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似乎拔除了寒气。
灵力运转,带出细微疼痛,很快从丹田走遍全身经脉。
没有寒气。
虽然身体冰冰凉凉,但体内真的没有寒气。
这个消息他已经期待许多年,实在压不住欢喜,忍不住笑了。
谢阳曜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泽兰收起笑容,霸道地不许抱着自己的青年动,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卷着法衣,窝在青年怀里休憩。
谢阳曜见状,意识到他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好数倍。
定下心神,谢阳曜舒展眉头,闭目修炼。
天逐渐昏暗了下来。
崖底气温骤降,谢阳曜头发裹上层冷意。
他睁开眼,手臂穿过睡得香甜的人的膝弯,连带着衣服,把人抱起,走向木屋。
寒气溢出,木屋内已经没那么冷了。
谢阳曜走至木屋前,掐出一道火诀,地面的冰快速融化。
热腾腾的水汽从屋内扑出,扑得人脸上湿漉漉。
火诀彻底烘干了木屋。
谢阳曜把沈泽兰放入铺在一旁的衣服堆内,点燃火堆,将破成两半的木门用藤蔓绑上,磕在门口,挡住冷风。
缝隙处,他用衣服遮了遮。
一室火光之下,沈泽兰休息好了,休息够了,才醒转。
残留的疼痛已经褪去许多,坐起身,并不觉得难受。
沈泽兰探身去取水,有人先他一步,将水拿走了。
“有热水,等会。”谢阳曜道。
耳边嗡鸣声几乎要消失了。
沈泽兰听清了他的话,眨了眨眼,随即看向火堆。
火堆左侧放了个不是特别美观的石碗,石碗很薄,盛了清水。
此时清水已经烧开,咕咕冒泡。
青年把石碗取了出来,放在窗户下方。
从窗户灌进的冷风将热水冒着的热气吹得看不见影。
沈泽兰拢着衣服,退后几步,靠在角落里。他曲起双腿,用手臂环住了,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安安静静看着石碗中的热水。
这样的冷天,热水很快凉到适宜的温度。
谢阳曜折了一张芭蕉叶,将热水倒了进去,递给沈泽兰。
沈泽兰接过芭蕉叶。
暖意透过脉络清晰的叶子,传到他手上,每一根手指都因此变得温暖。
第一次感觉到除了“大熊猫”外的热意——寒气未发作前,他还太小,感觉到热意,也全忘了。
他有些新奇,捧着芭蕉叶,左挪右挪。
“怎么了?”谢阳曜坐回火堆前,递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哪里不舒服?”
沈泽兰摇了摇头,捧起芭蕉叶,小口小口喝水。暖流带走口中血腥味,顺着食管一路往下,进入胃部。
胃部暖烘烘,随后,全身都暖了起来。
沈泽兰感受着暖意,眯起眼睛。
谢阳曜看着他,觉得他像堂妹那只娇生惯养的鸳鸯眼狮子猫,碰到热水便眯起眼睛,懒洋洋,似乎下一刻就要舒展四肢,摊在地上,滚上一滚。
只是点热水,有这样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