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二溪
原是不知哪里出来个陌生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硬是抢了柏若风的纸条,夺了就跑。
柏若风眼睁睁看着对方脚下像生了风似的从他身旁掠过,就要飞越墙壁消失。
这人会武功。柏若风瞳孔骤缩,“丞哥!”
话音刚落,只见小贼面前的墙壁后飞起两名高手同时出手,一掌拍在小贼胸口,硬是把小贼从高处击落,摔在方宥丞面前。
方宥丞嗤笑一声,明明人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可他偏要恶劣地往人右肩踹了一脚,这一脚就把小贼踹出几米远,呕出口血来。方宥丞慢条斯理走过去,一脚如巨石落下,踩在小贼胸口,惊起沙哑的惨叫。
那人见逃脱无望,顶着胸前重到要吐的重量垂死挣扎,硬是把纸条塞进嘴里囫囵吞掉。还没咽下去,就被沉下脸的方宥丞踩着喉咙三两下卸了下巴。
方宥丞熟练伸出两指往人血淋淋的喉头一探,却只抠出团嚼碎的纸屑,黑字白纸鲜血混在一起,显然难以恢复原状。
到底顾忌周围惊呼着注意到这边的百姓,方宥丞手指在那人身上随意擦了擦,就把人交给来接手的两个暗卫,任由两人把这人拖下去。
这时,柏若风才能肯定那忽然出来的两位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他们本身就是方宥丞的人。
方宥丞施施然拿着那根冰镇过的山楂糕走向柏若风,往前一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给,新鲜拿出来的,还冰着,慢点吃。”
大庭广众之下,方宥丞下手这么明目张胆却无人敢过问,甚至众人纷纷绕路走。柏若风脸色有些复杂地接过山楂糕。从未有这么一刻深刻意识到这里并非他的时空。
“让你支开我。”方宥丞见他失神落魄的模样,只顿了顿,便屈指敲了下眼前人脑袋,打碎那几分才升起来的惆怅,“明知自己不方便还敢在市集看消息,没想到你现在心这么大。”
“谁知道武功真就这么玄乎……嗯?不对,”没想到这里治安这么差的柏若风这回是真的惊讶,“你知道小狗身上的符号?”
方宥丞反问,“咱两一块儿长大,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
方宥丞背手而立,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内敛温和的好人,此刻苍白的面上扯出抹意味不明的笑,眼下的卧蚕给双眸增添浓厚的阴鸷,气焰颇为嚣张,“你也没问。”
若不是腿脚不方便,柏若风真想狠狠踹他一脚,“那人最后怎么处理?”
“不能留活口。”方宥丞轻描淡写,三言两句决定了那人的命运,“他看到了纸上的消息,留他只会放虎归山。”
“听起来,你似乎知道是谁给我传的消息。”柏若风咬了口山楂糕,怀疑地看向方宥丞。
方宥丞神色微僵,他拂起前襟坐在柏若风边上,一声不吭看向城门处。
“喂!”柏若风有些恼,本来小纸条就很吸引他了。纸条被毁,现在唯一知道点线索的人居然还不肯告诉他。
柏若风见他卖关子,用山楂糕的钝木条去戳他腮,戳出一个个浅坑,“说话!”
结果方宥丞扭头就一口把他手上的山楂糕吞了,惊得柏若风捏了捏拳头,狠狠给了方宥丞肩膀一锤,锤得方宥丞身体微不可查晃了下。
柏若风十分不爽,控诉着小偷,“抢我东西吃。”
方宥丞面无表情,“吞下去了。”
“那就给我吐出来!”
方宥丞有些惊诧地回头看他,顿了顿,“……容我提醒,这糕点是我买的。”
柏若风冷笑一声,两指钳着人下巴。虽吐字轻缓,俊朗的面上却是占有欲满满,“送给我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丞哥,你是不是找打?”
“这么凶,就为了块山楂糕?”方宥丞沉默一下,觉得好笑,便不由自主笑出声,拉下他手腕,“当真还是个小霸王。”
“那就回答我方才的问题。”柏若风冷哼着,松了手。
深知逗人不能太过,方宥丞靠近他耳边,“除了我,只有你家人知道这标志。”
我家人?为什么他们会知道我前世的……柏若风眉心一跳,心底隐隐对某种即将浮出水面的猜测将信将疑。
老管家和柏月盈都说过,侯爷候夫人战死沙场,而世子被北越捉去。柏若风揉了揉眉心,莫非是那世子大哥千里迢迢派人给他传了消息?这大哥身处敌营,万一是什么重要消息被他弄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柏若风心底升起了阵阵后悔,“丞哥,是不是……”
一只宽厚的手落在他头顶揉了两下。柏若风看向方宥丞,对方面色没有丝毫改变,“据我知道的消息,不太可能。谁的消息暂且还没有定论,先别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嗯。”虽是这般应承,柏若风心底难免还是有着忧虑,微蹙着眉不语,显得忧心忡忡。他的脸很白,侧脸消瘦并不算圆润,却无端给人一种稚气未脱的少年感,恍若一只独自忧愁的小奶狗立在那,叫人多看一眼都会生出中奇异的、多余的怜爱。
这股情绪在方宥丞心中尤甚,他一直观察着柏若风的情绪。
无论是性情喜好还是处事方式,方宥丞移开视线,把玩着桌上缺了个口的茶杯,忖度着:若风怎么好像都回到了两年前?
回到了镇北侯夫妇尚在的时期,那时候受尽宠爱的柏二少爷意气风发,张扬肆意又讨人喜欢,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
没有经历过丧失双亲、兄长失踪的事情,更不曾披上战袍,苦练武功,奔赴北疆。匆忙间扛起家国大任的柏若风面上尽是沙场磨砺出来的沧桑和麻木,眼中是被鲜血蒙蔽后的漠然。
就好像,那个鲜活的少年郎一夜之间,被留在了崇德二十年的年节。
如果,方宥丞抬手给柏若风理了理鬓边垂下的碎发,脑子里忽然有了个与之前大相径庭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忘掉那些痛苦的过去,是不是会对柏若风更好些?
他希望对方一直这么无忧无虑,让时光永永远远停留在当年的柏二少爷身上。现在的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在意的人,不需要再眼睁睁看着柏若风冲锋陷阵。
见人情绪不高,方宥丞收回手,问,“护城河边开满了樱花,这时候挺热闹的,想去看看吗?”
“樱花?”柏若风歪了下头,眼睛立刻就亮起来了。
方宥丞没说谎,樱花的确开满了护城河边,一眼过去,粉的白的若人间仙境。
护城河边停了不少非富即贵的马车,显然都是来赏花的。周围时不时有护城营的巡逻兵确保安全。
此时已近晌午,河边树下坐着不少野餐之人。吟诗作对、弹琴舞剑比比皆是。也有相约的小姐们集体出行,不想被冒犯,就会在她们野餐那块地四周用绳子绑着树身围成一圈,搭上自己外衫。缝隙里偶尔能看到里边巧笑嫣然的侧影。
一路上柏若风迎上不少朝他们看过来的视线,有须发尽白的老爷爷,有两撇胡子带着全家出游的大叔,也有不少甚是年轻却穿着不凡的人。看到他们二人都睁大了眼,一脸惊骇,活像见了棺材里蹦出来的僵尸一般奇异恐慌,手足无措。
方宥丞完全无视那些人,稳稳背着他路过。
柏若风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这样的反应,试探着朝其中一个年轻人挥手,“嗨?”
那人惊得腿软,一屁股摔在地。
柏若风郁闷地摸摸自己的脸,“丞哥,我长得很可怕吗?”他自认为样貌不说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也算不上青面獠牙狰狞可怖,何至于把人吓成这样。
第05章 好友
树下一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守在块褐色垫子前,褐布上放着一个三层的木质餐盒。方宥丞背着人走过去,那男子朝两人拱手行了个礼,悄无声息离开。
方宥丞把人放在野餐布上,随后自己落座旁侧,才回答他刚才问容貌的问题,“没有。”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壶酒,两只小杯,给二人杯子斟满,“你长得很俊。京城内若要按容貌评选各世家公子,若风准是个探花郎。”
“噢?那另外两人是谁?”柏若风来了兴致,见他端酒,便凑过去食盒边往里看了看,跟着端出两碟精致糕点。
糕点精致,一碟应景地做成樱花的模样,是为樱花酥。一碟金黄的糯米糍粑,边上堆着黄豆粉。柏若风盯着糕点被馋的忍不住,捻起一块樱花酥急急咬上一口,掉了满身的酥皮。
旁边传来一声笑声,轻的就像气流划过。柏若风郁闷擦了擦嘴,寻着笑声看去,只听方宥丞道,“一个是你大哥。”
柏若风闻言,心下立刻好奇起传闻中的镇北世子。不过既然是大哥,这排名他姑且认了。
“另一个,”方宥丞抬起酒杯朝他示意,一饮而尽,“丞相之子段轻章。”
“大哥就算了,”柏若风三两口吃完一块樱花酥,拍掉手上的点心渣,曲肘压在膝盖上,微微前倾,不满道,“那段轻章真比我还帅?”
方宥丞看他满是好胜欲的模样,反问,“这不都得怪你自己?”
“怪我?”
“公子榜是闺阁里传出来的,自然是以她们选婿的眼光来看。她们都说,你虽长得好,然行事过于风流放肆,不比段家公子沉稳。”方宥丞拍拍他鼓起的腮,“瞧,为了这么个私下里流传的话生闷气,现在也看不到一丝的沉稳。”
说罢,竟然还从他嘴角捻起一小块没擦干净的点心屑,愈发好笑看着柏若风。
“敢埋汰我,这酒你别想喝了!”恼羞成怒的人报复性抢过方宥丞手里的白玉酒壶。
方宥丞只摇摇头,“没良心,我背着你走了多远。这会儿连自己带的酒都不给喝。”
柏若风沉思,柏若风恍然大悟,他伸手拍了拍方宥丞肩膀,怜悯着,“丞哥啊丞哥,亏你还笑我在第三,可前三也没你位置啊!”
他乐不开支,“没想到吧!你连我也比不得!行事定然比我不羁。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嫂子?”
柏若风合掌狠狠嘲笑,“你看着不年轻了,看中哪位姑娘,还是快些找媒婆上门吧。免得以后人老珠黄了没人要。”
天底下敢这么笑他的人实在只有柏若风一个。可这世间本就只有一个柏若风。至于公子榜?他不在榜中实属正常。方宥丞想,那些人还没那个胆子编排他。
见柏若风自以为逮着他一个弱点开心得不行的模样,方宥丞只勾着唇不语,任由对方揣测去。
两人谈天说笑,把酒言欢,场面说得上融洽。
周围凝滞的空气慢慢活络起来,认出两人身份的众人看似寻常,然而眼角可都悄悄注意着这边,却无一人敢上前去。
段轻章下马车时,抬眼便看到许久不见之人。温雅俊秀的面上欢喜的笑容尚未展开,便被柏若风身边之刃那冷冽的眼神镇住。他理了理衣襟,阔步向二人走去。
“可还记得买陶泥像时你欠我一桩事。”方宥丞面色渐渐沉下去。
柏若风有些贪杯,自顾自给自己倒酒。没想到酒壶被人夺了去,他愣了下,想起是有这么回事,“是,你想如何?”
方宥丞见段轻章已经往他们方向走来,眯起眼审视着对方,“我要你答应我,离段轻章远些,尤其是他那妹妹。”
“他们怎么了吗?”
“哼!”方宥丞重重哼了一声,表现出自己十足的不喜来。他放下空杯,起身抚平前襟上的折痕,“虽不想承认,不过他是你好友。你们相聚,我就不掺和了。下次见。”
这话实在矛盾,又说不喜他与段轻章接近,却又肯给二人让出交往空间,还说什么不好掺和。柏若风没回过神,不知为何方宥丞忽然就要走。但他看出方宥丞似乎不喜段轻章,便没挽留,只点了下头,“好。丞哥我们下次再约。”
方宥丞转身欲走,才跨出一步,想起什么,转身道,“你原本一块儿长大的小厮没了。府中的新人既然用不顺手,我这刚好有个手脚麻利的能方便伺候你,有事的时候也能充当打手。”
他眼光往旁边不知何时出现面容平淡无奇的男人看了眼。
男人会意,上前一步正儿八经朝柏若风恭顺行礼,“见过公子,小人名叫唐言。”
柏若风看看唐言,又看看方宥丞,斟酌道,“丞哥,你是如何知道我对新来的小厮用不顺手?”
说这话时,他观察着二人面色,只见唐言面色不改仿若个聋子木头,而被人发现自己在暗中观察的方宥丞面色一僵,死鸭子嘴硬,硬是把心虚的话反问出了一股铁板钉钉的强势:“怎么?我关心病患有错了?!”
就在这几句间,已经走近的段轻章恰好听见方宥丞最后一句话。见过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他讶异惶恐,稳稳朝如今一身常服显然微服出巡的方宥丞行了一礼,“方公子……”
压根不敢看柏若风神色的方宥丞迅速打断,“等会你送他回府。”
段轻章噎下本来准备好的话,点头,默默又行了一礼,目送对方离去。
反而是旁边的柏若风好整以暇挥挥手,“谢谢丞哥送的人,丞哥好走不送,欢迎下次再来找我玩~”
“哦对了!下次记得走门。”
方宥丞原本健步如飞的脚步因他这话中调侃之意硬生生被绊了一下,很快就消失在几人面前。
唐言存在感很低,低眉垂首立在柏若风身后守着。
柏若风仰着头看面前来人,正想开口让面前高瘦的男人弯下腰,对方已经特意避开方宥丞刚才坐过的位置,体贴地跪坐在他身侧,与之视线平齐。
段轻章视线在眼前人双腿上游过,轻声问,“早听闻你在北疆的英勇事迹时,心中就有不好预感,果然不妙啊。”他蹙眉,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担忧道,“只知你回京养伤,不知道竟这般严重,现在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怎么,你担心我?也没什么,只除了不能动麻烦了些。”柏若风往后撑着手笑眯眯道,心中却颇有些不忿:虽然他承认眼前人长得温润如玉佳公子,但是要说比他帅,那他是万万不会认的,难道现在都流行小白脸了么?那些人真没眼光!
段轻章似乎意识到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微妙地端详了柏若风一会儿,问,“柏兄?”
“干嘛?”柏若风没好气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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