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桃问酒
修士失去记忆和修为被逐出门派,其实就和判死刑没区别。
兔死尚且狐悲,这剑修和他的境遇太像,他做不到同其他修士般置身事外。
莳叶谷修士都当他还是阴晴不定的原主,并没把他的反应放在心上。
“那魔修对宗门给出的惩治毫无怨言,但临到被逐出去,嘴里都说着自己被人陷害了。”
云薏面上愈发严肃:“他说自己只想精进修为,机缘巧合下遇到修士给予他丹药。”
“修士说丹药能让他修炼飞速,他后来才反应过来那丹药吃着上瘾,已经沾染魔气堕了魔。”
“他是这么说,但我们听着这话像是托辞。”六长老补充道。
“毕竟修士修了魔,总有一百种理由来证明自己非自愿。”
“只因他说那给他丹药的修士是中土人,他又是问副宗主出手制服的,所以宗主认为要知会持明宗一声,也算有个交代。”
正如南疆的大小麻烦事莳叶谷都要了解,中土之中牵涉仙门的麻烦事,若是小宗门解决不了闹大了,都得归持明宗来管。
“他这般说,那可有证据?”
兰山远问。
“没有证据。”
六长老苦笑。
既没在他的寝居搜出私通的信件、他所说的丹药,也没找到给他丹药的神秘修士。
而且剑修被魔气影响疯疯癫癫,到后面脑子彻底糊涂,完全说不出和他联系的修士具体长什么样。
吃药入魔这法子本身就很麻烦,入魔八成都赖修魔功,光靠着魔气入魔得吃了很久丹药。
“所以我们觉得他在胡诌,只是编个理由,为了让自己心中宽慰。”
“我明白,多谢云谷主提醒。”
“不必客气,莳叶谷和持明宗素来交好,都是份内之事。”
云薏瞧着很累,看了眼紧闭的门:“师妹们已经回来,我还有些宗务需处理,暂时失陪。”
“云谷主请。”
六长老随同云薏离开,另个长老则跑去喊铸月与洛芷参过来。
问泽遗愈发觉得云薏情况不对,本想问兰山远,洛芷参已经蹦蹦跳跳推门而入。
女修性格跳脱,在一众药修里活跃得突出,没等铸月开口,抢着和他们打招呼。
“之前应允过问副宗主,若是他能解决魔尊残魂,无论何种灵药,莳叶谷都会双手奉上。”
她眨了眨眼:“所以待会劳烦二位,随我去库房取药材。”
她把铸月的话全抢了,铸月只能无奈地纵着师妹,
“二位打算在莳叶谷停留多久?”
她心思比洛芷参细,知道持明宗要有人坐镇,兰山远本尊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问泽遗看向兰山远。
兰山远答:“明日便启程离开。”
“不多留几日吗?”
洛芷参还想多嘴,被铸月拉到身后。
“好,我会提早布置宗门阵法。”铸月沉稳道,“寝居已经布置完毕,若有什么需要,二位尽管开口。”
她沉默片刻,又补了句。
“请放心,是两间卧房。”
瞧见她身后拼命憋笑的洛芷参,问泽遗别开眼。
这找补未免太欲盖弥彰了。
莳叶谷存放药材的库房比灵宝阁还大,而且建得极其气派。
外头都是些常见的灵药,要越过几层禁制,才能看见谷雁锦要他带的珍奇药材。
谷雁锦和莳叶谷关系很好,她没和莳叶谷狮子大开口,莳叶谷也很爽快地取了问泽遗所需的药材,甚至取的还更多。
洛芷参捧着谷雁锦炼丹需要的白玉蛾递给问泽遗,又取来了几盒他不认识的药材。
“劳烦副宗主把这些给雁锦。”她笑嘻嘻道,“之前惹雁锦生气了,算是我赔给她的。”
见她坚持,问泽遗只得收下药材:“洛长老怎么惹着我师姐了?”
谷雁锦脾气虽然一般,但也不会轻易动气到需要拿价值十几万灵石的药材来哄。
洛芷参含糊其辞,明显心虚起来。
问泽遗更好奇了,但又不好接着问,只能和洛芷参承诺帮她带到。
清苦的药香初闻觉得舒服,闻得太久还是让他难以习惯。
走出库房,问泽遗趴在朱红的栏杆边透气。
库房的地势高,从外头看,能看到整个莳叶谷的全貌。
药田里头是深深浅浅的绿,有三两药修从田间路过,步子轻快。
“师兄,我看持明宗里还有空余的地,应当也能挖几块药田出来。”问泽遗瞧着新奇,同兰山远道。
“现在就那些地,药修们也种不出太多灵药来。”
去别处弄药材很麻烦,他之前偶然听到宗里药修抱怨,说早就想自家宗门也有灵田。
而持明宗的灵气不会比莳叶谷少。
兰山远柔声道:“你若是想,回去后就同三师妹商议。”
铸月远远看着两人谈天说地,自觉地没往前去。
能瞧见一直叛逆的问泽遗改好,一直与人疏离的兰山远遇到能说话的人,她由衷地感到高兴。
“师妹。”
她脑海中突兀传出云薏的声音,虚弱又憔悴。
“谷主,您还好吗。”
铸月脸上的微笑淡下去,眼中蓄满担忧。
不知为何,谷主这些年都没突破最后的大境界,还因为屡次突破失败,元神变得虚弱起来,隐隐有陨落的迹象。
她们小心藏着掖着,也不知道能藏到几时。
而且不光是谷主,似乎几个最有望飞升的大能修为都止步不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桎梏挡住。
不知是什么要紧事,让谷主急得传音过来。
“尚可。”
云薏沉吟片刻,犹豫道:“你最近见过许多次问副宗主,你觉得他的寿数还有多长?”
铸月不明所以,但依旧规矩地答:“问副宗主身上病根多,但剑修的底子极好。”
“若是静心调养,至少还有数千岁可活。”
“且他数百岁化神,往后定然是能飞升成仙的。
她不明白谷主师姐的用意。
云薏是九州看修士寿命最准的药修,她甚至不用诊脉,光靠看言行举止和周身气运,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岁数长短。
“我也是这般想的。”云薏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透着罕见地不自信。
“可我刚才看他的某一瞬间,他只剩下三年寿命。”
铸月呼吸一滞,她向来稳重,却不知该如何回话是好。
她不自觉地看向意气风发的银发修士。
问泽遗只是模样病态,可举止灵动,笑容也意气风发,铸月看不出半点将死之意。
这样天之骄子般的化神剑修,怎能只剩下三年可活?
问泽遗浑然不知,正和兰山远说笑。
他狭长的凤眸微眯,望向远处连绵不绝的药田。如雪银发衬着过分好看的长相,让半靠着阑干的剑修宛如尊新塑的神像。
铸月很少用艳丽来形容男子的模样,但这个略显浮夸的词,放在问泽遗的身上无疑是合适的。
问泽遗没带手衣的右手随性抚过掉在阑干处的黄叶,二指弹开雨晴后未消的水珠,模样比刚才在茶室松弛得多。
问泽遗比之前爱笑得多,但除了在兰山远面前,他很少会露出这般轻松的笑。
而兰山远没看着山峦,对眼前这少有的美景不感兴趣。
只是静静听问泽遗讲话,专注地看着他。
第30章 人生
“兴许是看错了。”见铸月久久不语,云薏声音疲累。
她身为医者未能自医,眼下连对他人的判断力也未必准确。
更何况她在问泽遗身上感受到死气,也只是很短的一瞬而已。
“我身体抱恙,劳烦师妹替我接待兰宗主和问副宗主。”她声音越来越轻,潦草揭过沉重的话题。
这般荒谬的判断定然出了差错,不能贸然告诉持明宗,引起非必要的恐慌。
铸月咽下心中苦涩,数千年的岁月里,她很少这般无力。
她极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
“是,请谷主安心。”
虽然谷主没有明说,但她明白看了无数将死之人的云薏,也隐约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昼夜交替,碎星悄然铺满天,铸成一条绚烂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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