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甘汁若饴
他上前夺过烟枪,又把女人推开,将沈满棠一把抱了起来。谁知本还是精神涣散、眼神迷离的沈满棠,在被抱起后却突然发癫,害怕地大叫起来。
“滚,滚开,不要碰我。”沈满棠崩溃地挣脱金朝的桎梏,双手抱头在床榻上蹲下。
这反应,甚至比九年前那次还要激烈。金朝也不知怎么了,他竟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自甘堕落而生气,甚至冲动地想要把人掳走。
常遇青的拳头接踵而至,打在了金朝脸上。金朝没有后退,与他厮打起来,破口大骂道:“你怎么敢给他吸这个,你想害死他吗!”
“你是什么东西,我们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常遇青锁住金朝的喉咙往死里掐,而金朝也不甘示弱,猛踹了一脚常遇青的裆部。
外面的宾客和侍应生听到动静纷纷赶来,就见到了这般混乱的场面。他们自然都是帮着宴会主人的。金朝被众人围殴着,混乱间被扔出了饭店。他吐出一口血水,用手狠狠砸向地面。
今天是他冲动了,他本可以不管沈满棠的荒诞行为,甚至可以利用他不清醒的意识套话,可他却搞砸了这一切。他愈发怀疑起了沈满棠。他不知道沈满棠在今日这副迷幻的状态下能否认出他,可每次碰面他都像见鬼一般地害怕他。
回到家中后,他又立即给侦探去了个电话,请他伪造身份混入沈满棠交际圈中打探消息。他有很强烈的预感,芦荟的死与沈满棠脱不了干系。
谁知第二日,每份报刊的头版上都是沈小少爷因过量吸食鸦片,呼吸抑制而亡的消息。
金朝又转了圈笔,回顾了上一世他与沈满棠的三面之缘。直到今日,他才明白沈满棠当时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幸好,他已经解决了始作俑者,以后也能帮着沈满棠摆脱恐惧。
Louis消失了,常遇青也被他挑拨走了,沈满棠应该是不会再死在烟榻上了。可他还是无法放松。
他转头看向正咬着指头,绞尽脑汁写作文的沈满棠,实在忍不住,上手掐了掐他的胳膊。这家伙以前还爱玩女人,可怕的很!他想起自己将那个衣衫不整、媚态百生的女人从沈满棠身上推下时的场景就恼火。
沈满棠一脸懵地转过头来,就见金朝一脸愤懑看着他。他想要开口问金朝怎么了,金朝却只摆摆手,让他继续写题。
等到考完他才不满地捶了下金朝的大腿:“你扭我干嘛啊?”
金朝不答,又上手扯了扯他肉嘟嘟的脸颊,比刚刚掐胳膊时还要用力。见沈满棠马上就要发怒了,金朝才悄声问道:“你怕你舅母抱你吗?”
沈满棠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搞晕了,坦然道:“不怕啊。”
金朝:“那丁香呢?”
沈满棠:“她没抱过我啊。”
金朝逼问:“你想象一下她抱你,你难受吗?”
沈满棠认真想了一下,摇摇头:“不难受。”
金朝皱眉,严肃道:“所以女的抱你就没事?”
“啊?”沈满棠的脑子更晕乎了。本来刚考完试他就觉得用脑过度有些缺氧,金朝还这么神经兮兮的。
“没事了。”金朝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满脑子里都在思索怎么从小抓起,杜绝这颗小白菜日后流连花丛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前世两个小朋友的故事交代了∠( 」∠)_今天收藏破一百啦,谢谢大家!
第24章 白眼
终于挨到申时考完,本来沈满棠还想着如何避开常遇青,没想到沈沧竟然来教室门口接他了。
“二叔!二叔!”沈满棠喜出望外,单脚跳到门口,扑到了沈沧怀里,“你怎么来啦?”
沈沧顺势把他抱起,埋怨道:“还不是你早上偷跑来上学,你姆妈都吓死了。正好我下班路过,把你一块儿带走。”
“嘿嘿,幸好你来啦。”沈满棠用手环住沈沧脖子撒娇道,“我早上都上不了台阶,都是元宝把我弄上来的,可辛苦啦。”
“胡闹,明天不准来了,等脚好了再说。”沈沧教训道,“别让你姆妈担心。”
“遵命遵命。”沈满棠终于考完了试,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下了,他巴不得接下来天天待在家里,等分班后再来上学。
金朝提着两个书包跟在身后,看着沈沧和沈满棠亲昵和谐的相处氛围,逐渐收起对沈沧的敌意。沈满棠独独不排斥沈沧的触碰,或许也是真将他视为了父亲。这小孩敏感又脆弱,多一个人爱他没有坏处。
一路上沈满棠都在叽叽喳喳地同沈沧讲话。
“二叔,我今天碰到常遇青了,他现在瘦的和竹竿一样,可太瘦了!”
“二叔,我想吃桔红糕,你帮我看看路上哪里有卖吧。”
“二叔我这脚什么时候能好啊?你的药真灵,我都没那么疼啦。你真是个神医!”
“二叔我们晚上吃什么呀?我想吃肘子可以吗?”
沈沧一边在心中默念“这是儿子,这是儿子,他说什么都得顺着”,一边尽可能耐心地回他。
可能是沈满棠之前怕他,所以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么多话。现在他态度放软了些,这家伙便也顺杆儿爬,絮叨的像个村口的老太太。他终于忍不住了:“小满,安静。”
沈满棠立刻闭嘴,见好就收。
金朝坐在前头,强忍着笑意。沈满棠之前只能烦他,现在也该让别人尝尝被烦的滋味。
下车时沈满棠依旧是由沈沧抱着,手里还拿着刚买来的桔红糕。他看见傅君佩在廊下等他,兴奋地喊道:“姆妈!”
“你这个不省心的孩子,总算回来了。脚疼不疼啊,走路有没有摔着啊?”傅君佩担忧地弯下身去看他的脚。
“没有疼,没有摔,有元宝保护我呢。”沈满棠得意地炫耀他的小跟班。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读书了?伤成这样还跑去学堂。”傅君佩用力拧着他的耳朵抱怨。
“不去了不去了。”沈满棠卖乖道。
快要进门时,沈沧才想起自己把公文包落车上了,正欲开口喊赵丰年,就见丁香从远处走来。
傅君佩拦他道:“你这木头忒没眼色,让他们小两口说会儿话。”
赵丰年停好车后,习惯性地回头检查,就见沈沧把公文包遗落在了后座。他下车打开后车门,却见丁香突然冒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丁香有些羞涩,将身后的一个葫芦递给赵丰年:“丰年,这是我和凤仙去龙华寺九龙池打的水,据说这水喝了以后可以保佑姻缘长久。我一直想带你去,可惜你太忙了,我就只能将水打来了。”
赵丰年没接葫芦,嫌弃道:“池子里的水能喝?也不怕喝出病来。”他将沈沧的公文包取出,砰地关上车门。
丁香有些赧然,失落地收回葫芦,又拽了拽赵丰年的袖子道:“抱歉啊,是我考虑不周,你别生气嘛。”
赵丰年看着丁香如树皮般粗糙的手,又听着她口音浓重的国语,内心十分烦躁。他不耐地转过头去,却见沈沧一行人正在廊下看着他们。
停车的地方有些远,沈沧并不能听清他们二人的对话,只是看那动作神态,并不像是愉快的样子。
赵丰年怔了怔,赶忙甩开丁香的手,喊道:“抱歉二爷,让您久等。”说罢便小跑着将公文包送了过去。
“没事,是我不解风情,搅了你们的约会。”沈沧接过公文包,又叮嘱道,“丁香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待她。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有空也多陪陪她。我看她挺喜欢你的。”
“是,二爷,您放心,我们挺好的。”赵丰年讪笑道。
金朝暗道,沈沧还真是,不仅霸王硬上弓还爱乱点鸳鸯谱。年纪轻轻的,一身封建恶习。
沈满棠觉得无聊,等不及要下来,催促道:“二叔,别聊天了,快点上楼。”
沈沧无奈,拍了拍他的屁股,把他送回了房。
赵丰年看着沈沧和傅君佩并排走进屋的背影,又一次感受到折辱。傅君佩一身倒大袖织锦缎旗袍,身段纤细婀娜,十尖尽染蔻丹,声音轻柔悦耳,与丁香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沈沧若真觉得丁香好,何不把她收入房中?将一个婢女强塞给他又是在折辱谁?整日里与傅君佩眉来眼去,真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吗?
“丰年……”丁香走过来,有些失落地喊了声,“平日里我照顾老太太脱不了身,今日难得得闲,你能不能陪陪我?”
“我也忙,”赵丰年脱口而出,又念及沈沧没有走远,只能掏出两块大洋放进丁香手里,“我今日还有公务要处理,这钱你只管拿去用。姑娘家还是要擦脂抹粉的才好看,再买盒雪花膏擦擦手,你瞧你手裂的。”
丁香顿时心花怒放,一改刚才的愁苦:“好嘛,我等会就让凤仙陪我去买。”说完又牵上赵丰年的手恋恋不舍道:“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呀?跟我说说吧,我也想多了解你一些啊。”
“二爷要购入一批英国的军火,这几天都在谈价。今日小少爷胡闹,二爷才提前脱身的,处理不完的工作当然得我回去收尾。”赵丰年此话不免有些抱怨的意味。
“你真厉害。”丁香给了他一个拥抱,不舍地说,“我不耽误你了,你快回去吧。”
无知少女的崇拜还是让赵丰年十分受用的,这也是他还能勉强接受丁香的原因之一。
看着赵丰年离开的背影,丁香双手捧脸,将小女儿的羞涩状收了收。她没有立即去找凤仙,而是先回了西厢楼。
晚上洗澡时,芦荟生怕沈满棠的伤口会沾水,便和金朝一同给他洗澡。沈满棠把脚翘到浴缸外,姿势别扭地配合着。本来有两个人给他搓澡就很奇怪了,洗到一半,傅君佩和沈沧竟也进了浴室。
沈满棠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着洗澡,羞赧地赶人:“非礼勿视啊!”
沈傅两口子没有一点自觉。傅君佩笑道:“我是你姆妈,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
沈沧则提起了他的医药箱道:“我是大夫,你洗完得换药了。”
沈满棠瘪嘴,连玩泡泡的心情都没有了,冲了水便出来了。沈沧给他拆开纱布,用碘酒消毒后重新上药。水泡破皮的地方有些出水了,挑破的皮肤皱巴巴地贴在肉上,泛着大片的红。金朝紧皱着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惊扰了沈沧上药。
“脚还疼吗?”沈沧一圈圈地重新缠回绷带。
“还行还行。”沈满棠换牙时明明疼得龇牙咧嘴,嘴上却硬是不肯承认。
沈沧:“今日这么有男子汉气概了?昨晚还哭得和杀猪似的。”
沈满棠不服气,心想,还不是怕你骂金朝和芦姐姐。
等他们都走光了,沈满棠才恢复了平日里的霸道样,指挥金朝帮他洗脸、漱口、擦香香,像大爷一般悠然自得。
金朝给他的脚垫好枕头后才终于躺下,静下心来和沈满棠谈心:“我把你烫伤了,你不生我气吗?”
“不生你气啊,是汤焐子坏。”
“什么?”金朝怀疑自己没听清。
“汤焐子真坏,把我烫到了,我要打汤焐子。”沈满棠理所当然道。
金朝暗道,这和孩子摔倒了老人怪地板有什么区别。
金朝觉得好笑,捏了捏沈满棠的鼻子:“谁教你的?”
沈满棠一本正经道:“芦姐姐都是这么说的,桌子把我磕到了她就会打桌子。”
“又不是桌子长了腿撞你,也不是汤焐子没长眼烫你,你怎么和傻子似的?”金朝被逗得直乐。芦荟估计也想不到,她用来哄孩子的话被这个孩子奉为圭臬。
“本来就是,你还笑!”沈满棠不乐意了,翻了金朝一个白眼。
“别翻白眼,不好看。”金朝看到了便及时制止这个坏习惯。
“跟你学的,你天天翻我白眼。”沈满棠愤愤道。
“那是你有时候太不听话了。”金朝狡辩道。
“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不喜欢我,鄙视我,讨厌我!”沈满棠将金朝的罪责逐级递增。
金朝承认自己一开始是对沈满棠有些误解,加之自己本来就没耐心带孩子,所以他之前确实明里暗里翻了沈满棠许多白眼,没想到都被他学了去。
金朝腹诽,讲不讲道理,他一个二十好几的成年人天天和一个小屁孩待在一块儿,他又不能打孩子,翻个白眼还不行吗?
“我没有讨厌你,我就是……啧,总之我们以后都不能翻白眼了,拉勾。”金朝干脆利落地用行动结束这场辩论。
“那你要和我说对不起,”沈满棠坚持道,“你每次翻白眼我都以为你讨厌我,我可伤心了呢。”
“对不起,”金朝揉揉沈满棠的头,“我就是有时候耐心不够,不是讨厌你。这事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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